夜已深!
“真是岂有此理!”
李治坐在两仪殿内,满面怒容的将一份奏章扔到面前的矮桌上。
忽闻门外有人问道:“这又是谁惹得陛下生气呢?”
吱呀一声!
只见一位少妇走来进来,妩媚姣美的粉脸,依然白中透红,鲜艳润泽的樱唇,高挺丰满的酥...胸,一袭金色长裙,隐若可以看到那凸凹分明的曲线,高贵典雅中又带着几分成熟的娇媚,端的是的美不方物。
不是武媚娘是谁。
李治见得武媚娘,面色稍微缓和了几分,道:“皇后来了。”
武媚娘朝着张德胜使了个眼色。
张德胜立刻招呼两旁伺候的女婢退了出去。
武媚娘来到李治身旁坐下,问道:“陛下为何恁地生气?”
李治叹了口气,拿起桌上那道奏章,递给武媚娘,道:“你自己看吧。”
武媚娘打开奏章一看,惊讶道:“阎尚书为何突然请辞?”
李治道:“还不就是因为李义府他们。这阎立本也真是太小心谨慎了,朕什么都没有说,他就连夜上了这一道奏章请辞,难道朕是暴君吗,动不动就杀人。”他越说越委屈,他知道阎立本肯定想明哲保身。今日看到李义府、许敬宗他们想要工部,立刻就将辞呈给递上来了,你们别针对我,我不过就是一个画匠而已。
可是李治也非常喜欢阎立本的画,而且谁动阎立本,他都不会答应的,因为他知道阎立本是无害的,着迷于画画,而且又有本事,试问这种人,你上哪里求去,因此他觉得阎立本误会了他。
武媚娘心里很郁闷,阎立本这一道奏章,上的也太不是时候了,目光微微闪动,道:“这李义府他们又做了什么事,以至于阎尚书都递上辞呈了。”
李治道:“李义府他们主要是出掌吏部,跟工部关系倒是不大,工部是无辜牵涉其中的。”
他心里当然清楚是怎么回事。
“出掌吏部?”武媚娘微微一愣。
李治便将今日之事简单的跟武媚娘说了一遍。又道:“这李义府也太贪心了,朕刚刚任命他为中书令,他如今又掌管吏部。”
武媚娘沉吟片刻,道:“陛下,臣妾以为这也怪不得李义府、许敬宗他们。”
李治问道:“此话怎讲?”
武媚娘道:“我听闻那吏部尚书唐临与太尉、韩媛、来济的关系都非常要好,而吏部又关乎着官员的升迁,因此臣妾认为李义府、许敬宗也不是想要掌管吏部,而是害怕被人报复,这情有可原。”
李治皱了皱眉,过得片刻,他才道:“朕前些日子也听许敬宗说过,在年初时,唐临向门下省递交了不少任命官员的文牒。”说到这里,他又道:“但是韩艺说得也有道理,李义府经验不足,而今年科举又是至关重要,可不能有丝毫差错。”
这韩艺可也是李治的心腹大臣,他的建议,李治不可不考虑的,而且,他也知道唐临跟韩艺走得近,不然的话,那九品院士是如何批准的。但同时他也能够理解,因为韩艺目前要暗中搞变法,这就需要吏部的支持,如果吏部落于李义府手中,那李义府肯定不会让韩艺好过的,但是李治已经默许了韩艺搞这种暗中变法。
武媚娘心里也明白,而且她也赞成韩艺的变法,因为现在的政策都是长孙无忌他们制定的,她要破坏这个政策,减低长孙无忌这些功勋的声望,但是只有韩艺能够拿出新的政策来,当然,在她看来,韩艺只是在利用唐临,或者说相互利用,因此她对于韩艺与唐临的接触,是可以容忍的,她不认为韩艺会背叛她,跑去跟长孙无忌一边去,她和李治如此的信任韩艺,大家一起共患难过,长孙无忌什么都不能给韩艺,韩艺为什么选择长孙无忌,故作思索,道:“臣妾倒是有一个办法,不知可行否?”
李治道:“什么办法?”
武媚娘道:“我记得来济在当任中书令的时候,曾也检校吏部尚书,陛下何不让李义府检校吏部尚书,让他们共同执掌吏部。如此一来,就可以避免左右仆射的缺失,而且,还能让他们相互制衡,那么彼此都可以放心。”
李治闻言不语,沉默半响之后,才点点头道:“看来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他当然知道唐临的行政能力是要胜于李义府的,而吏治又是非常重要的,因此他有些犹豫。可问题是人家李义府当初是为了挺他,才得罪了长孙无忌这等大人物,长孙无忌的人当然不敢报复他这个皇帝,那么在这个问题上,李义府、许敬宗还是冲在最前面的。武媚娘的意思无非就是再给他们一点保护伞。
这权力斗争始终还是排在第一位的。
因此李治答应了下来。
第二日,李治就下诏,让李义府检校吏部尚书,杜正伦检校工部尚书,李治明白,他们两个是决计不能失衡的。但是阎立本请辞的奏章,还是给驳了回去,并且李治还在奏章后面,狠狠将阎立本批评了一番,明君在世,你怎么动不动就撂摊子,大臣是你这么当的吗,你要再敢上这种奏章,朕就饶不了你。
但不管怎么样,这诏令一下,看似李义府、唐临共掌吏部,实则李义府明显要占得上风,因为李义府还掌握着中书省,他是名符其实的宰相。
那么可见唐临得处境就是非常困难了。
而李义府当日便去到吏部,让吏部的官员,以吏部的名义起草了一道奏章,因为他现在检校吏部尚书,拥有了这个权力,吏部官员不得不写。可是当唐临看到那奏章的时候,因为他得盖章,差点就没有喷血,反正不是李义府的亲戚,就是许敬宗的亲戚,他们得儿子、女婿倒也算了,问题是连他们妻子家的人都给报上去了,一共二十多人,这可还是第一日啊。
你这也太狠了一点吧!
唐临看到李义府的吃像,只觉恶心,但是也没有办法,是咬牙切齿的将印章给盖了上去。
李义府得意洋洋的拿着这奏章就回三省去了,因为中书省和门下省都是他们掌控的,而且五品以下的官员不需要经过皇帝,三省直接批了就准数了。
就算李治知道又如何,那长孙无忌连庶子都直接封五品,我现在可也是宰相。
那边唐临则是气急不过,跑到户部,找到韩艺,一顿苦水倒得天昏地暗,这才第一日,他就这么搞,今后吏部还有我什么事啊!
韩艺当然知道这事,但是他更清楚这事的来龙去脉,因为李治在一夜过后就下了决定,那不用说也知道是武媚娘吹了枕边风,可见武媚娘是支持李义府他们的,但还是让唐临跟李义府共掌吏部,可见还是顾虑到了他的感受,这种情况他也是能够接受的,笑道:“这是好事啊!”
唐临诧异道:“这算是甚么好事?”
韩艺道:“是,虽然李义府如今检校吏部尚书,与你共掌,但你毕竟是吏部尚书,这吏部的印鉴可都在你手里。”
唐临苦叹道:“那又如何,我只是保管而已,他如今也有权使用,我能不给他吗?”
韩艺道:“你当然能不给,实在不行,你带着印鉴回家装病就是了。”
唐临听着怎么是无赖之术,忽然想起韩艺是田舍儿出身,心里也就释然了,道:“这如何能行,万一他告到陛下那里去,那可如何是好。”
韩艺道:“这就得看是什么事呢?”
唐临越听越迷糊了。
韩艺笑道:“如今李义府得势,咱们要阻拦他们,是肯定阻拦不了的,问题就在于,他能否阻止我们?”
唐临道:“他当然能够,他们掌控着门下省和中书省,如今尚书省名存实亡,等于三省都是他们说了算。”
“那我跟李司空他们又算什么?”
韩艺笑道:“这么跟你说吧,如果他没理由就卡我户部的奏章,我就敢不给他们发俸禄,大不了也就是闹到陛下那里去,那就看谁在理,是他先卡我的奏章,我才不给他俸禄的,他可以利用职权来压我,我当然也可以用职权去整他。”
唐临没好气道:“你是你,我是我,怎能一概而论。”
韩艺是最开始支持李治和武媚娘的,在李治和武媚娘心中,地位可能还要高于李义府,大家都是从龙的人,这要扯皮,谁怕谁。但是唐临不同,唐临是敌对派的,他要去跟李义府扯皮,不用想也知道,李治当然帮着李义府。
韩艺道:“但是我会支持你呀!李义府这么一弄,我反倒不需要再隐隐藏藏,可以公开的支持你了。”
唐临愣了下,道:“这又是为何?”
“因为我也会害怕啊!”
韩艺笑道:“李义府这才第一日,就这么干,可见日后他定会广结朋党,扩大自己的势力,我跟李义府的过节,那可是有得说了,按照常理而言,我会眼睁睁看着我们的势力均衡被打破么,他要这么做,我肯定也要这么做,我不只有支持你。这跟我在户部是一个道理,我们不干涉他,但是他也别来干涉我们,他要来干涉我们,我们肯定要还击。”
唐临恍然大悟,他前面只想到,如今阻止不了李义府了,却没有想到咱们互不干涉,你玩你的,我玩我的。
他是不够资格,但是韩艺够资格啊。
唐临点点头,但还是叹了口气道:“可是如此下去,会损害吏治的,当初太宗圣上好不容易才肃清吏治,如今---!”
“那就没有办法了。”
韩艺摇摇头,道:“不过咱们可以帮他们弥补一些错误,尽量让地方上的政治清明,只要地方上不乱,长安的话,有陛下、司空他们坐镇,大乱子也出不了,因此咱们尽量要提拔真正的人才,将合适的人放到合适的位子上,促使地方上的繁荣。再来就是,他李义府提拔十个人,咱们提拔一个人,这他要是还跟咱们玩花样,那咱们也占理。”
他非常清楚,目前这种情况,中央肯定会变得有些乱,因为李义府这种爆发富上来,总是要兴风作浪的,作威作福一番,因为这口气他肯定憋在心里这么多年,因为出身不好,屡屡受到长孙无忌打压,如今咸鱼翻身了,内心肯定会膨胀,那只能看着他闹。
这长安只是政治中心,洛阳才是经济中心,而且韩艺打算振兴江南,那边不乱就行了。
但是......他却错误的高估了自己的威望。
许府。
“哈哈!我代我那几个小外甥多谢李老弟了!”
“不错,不错,多谢贤兄照顾小儿。”
许敬宗、李崇德二人纷纷朝着李义府拱手致谢。
李义府忙道:“岂敢,岂敢,要不是当初二位鼎力相助,我也当不上这吏部尚书,而且,我这不过就是举手之劳,就凭许贤兄如今在朝中的地位,你那几个小侄儿迟早也要入仕的。”
许敬宗抚须大笑,甚是得意啊。
李义府又道:“许贤兄是没有看到唐临当时的表情,那真是痛快极了。哼,以前他还经常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如今看谁还帮得了他。”
李崇德突然道:“这唐临不是投靠韩艺了么。”
这一泼冷水,弄得李义府好生郁闷,道:“他们之间只是在相互利用么,哪能跟咱们一样,这要真出事,韩艺不可能会保唐临,你等着看好了。”
许敬宗听得好韩艺,恨意横生,道:“韩艺小子也真是太嚣张了,以前大敌当前,咱们对他是百般忍让,倒是养成他这目中无人的性子,今时今日已经不同了,咱们是不是也找个机会教训他一下,免得他不知天高地厚。”
李义府叹道:“这我如何不想,可是陛下和皇后都非常看重韩艺,咱们难以奈何他。”
许敬宗道:“这我就还不信了,咱们一个中书令,一个门下侍中,却奈何不了一个户部侍郎。”
如今他们连连得胜,在朝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信心开始膨胀起来了。
李崇德眼眸一转,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不知可否?”
许敬宗道:“你倒是说来听听。”
李崇德道:“韩艺不是爱钱么,咱们就从这里下手,建议陛下征收商税。”
许敬宗听着索然无味,摆摆手道:“你这连皮毛之痒都谈不上。”
韩艺这么有钱,会在乎这一点商税?
李义府却道:“我倒是认为可行,虽说这点商税对于韩艺而言算不得什么,但是如果我们能够建议陛下另开官署,专门征收商税的话,那咱们就可以利用这一点来对付韩艺了。”
许敬宗眼中一亮,如果他们的建议成功了,那么李治极有可能将这个官署给他们掌管,欣喜道:“这倒是可行。”
他们如今运势正高,几乎是战无不胜,唯独没有压制住韩艺,这让他们很不爽,如今都当宰相了,得找一个对手来练练,试试自己的功力如何,那韩艺无疑是一个最佳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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