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冲知道。他早发现了,只不过故作不知。这女子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似乎认识他一样。这让司马冲一阵诧异,自己这千幻面千变万化,对方是如何认得自己的,难道现在变化的这张脸和某人相同?
吊儿郎当的青年立刻反驳道:“茶博士,你看错了。论起修炼我杨伟拍马也比不上老大。但是论起着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倒是胜老大一筹的。这姑娘看的是我,老大长得粗,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哎,老张,你过来,我和你换位置。那啥‘宁拆一座庙,不毁一门亲’是小弟的姻缘来了。”
名叫老张的人是满脸横肉的大汉,不过他确实个老实人,在此地倒是吃饭最多,吃菜最少,闻言立刻站起身,和杨伟换了个位置。这一下姑娘家如果真要看杨伟,那就清楚得多了。没遮没挡。
杨伟用手捻起了酒杯,做了个优雅的饮酒姿势,偷眼去看远处酒桌的美女,却见这美女的目光并没有望向他,而是直直盯着司马冲,一副兴趣盎然的表情。
茶博士大笑道:“啊哈哈哈。杨伟,你刚才说什么了?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姑娘家是有眼力,人家看的就是老大。”
司马冲把面前两盘菜一推道:“吃!吃完就走。”这女子的目光虽然奇怪。但是让他在意的却是女子身旁的老头。这老头偶尔看向他时,目光就露出精光。司马冲知道。这老头是真正看破他的人。说不定已经认出他了。现在已经不是找不找严成复的问题,而是要不要逃命。他是司马冲这件事如果在场的人知道,只怕会立刻一哄而上。
哪知就在这时,女子突然站起身,缓缓朝这边走了过来。司马冲这桌上的人都停止了吃喝,旁边也有人看过来,似乎这女子的身份不低。她走到了司马冲面前盈盈一礼道:“小女子婴宁。不知道阁下尊姓大名?可否告知?”
司马冲看了看远处的老头笑道:“此地高朋满座,少年的英雄,俊秀的豪杰比比皆是。在下自惭形秽,怎敢提及姓名?告退,姑娘见谅。”说着,离开了座位,大踏步走了出去。
就在此时,众人身后银光一闪。“嗖!”地一声,一根银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出,直取司马冲后脑的玉枕穴。这银筷来得又快又急,谁也没看清楚是谁出的手。倘若被打实,司马冲就算不当场殒命,也要变个白痴。杨伟、茶博士等人都是面色一变大惊道:“老大小心!”
可惜在众人话语出口的前一刻,银筷已经到了司马冲的后脑,但是一瞬间,银筷一闪,变成了擦着司马冲的耳边飞过。司马冲也直到此时才回头,一脸茫然地看了看众人,这才继续往外走。其他的人都以为是掷出筷子的人手法巧妙,这一击只是想试试司马冲的身手,筷子才会在最后关头调转了方向。只有那老头目光精光闪动。露出些许诧异。
一张酒桌后的青年背心冷汗直流。筷子是他掷出的。他根本没有留手。而且,这也不是筷子,是法宝遁光针。众人看到筷子飞出,那只是遁光针法宝的幻影,实际上它应该已经插入了司马冲的后脑。但是如今,遁光针已经和他失去了心神联系,他根本无从知道这法宝是已经毁坏,还是被人收走了。
“管好你的嘴巴,或者洗干净你的脖子。”发暗器的青年看着司马冲消失背影本来已经松了口气,但是一句冰冷的话立刻让他如同身坠冰窟,一阵彻骨的寒意渗入灵魂。
杨伟几人一见司马冲离去,同样也站起身。杨伟临行还不忘对婴宁道:“婴姑娘。其实我老大就这样,人粗心也粗,不如……”他的话还未完,就被其他人一把拽了出去。
月已将圆。司马冲走进了一个花园里。他既然不想大开杀戒,只能走暗杀路线。这些天他一直从底层修士入手去寻找破绽,白天的事让他有些不安,所以他决定提前动手。这个花园就在严成复的屋外,是他还没有摸清楚的地方。
“阁下终于来了。”一声清朗的笑声,然后是一个长身玉立,白衣胜雪的青年男子推开房门缓缓走了出来。他有着所有人的优点。俊朗的外表、聪明的头脑、过人的天资。他好的家世,好的父母,很快他就会有一位好的妻子。他所拥有的,有许多都是别人一辈子都在追寻的东西。他就是严成复。
司马冲没有动。他的神识里没有发现其他人。所以他想看清楚,听清楚。难道严成复是一个人?他知道自己会来?连他自己也是刚才才决定来的。本来他打算在明晚动手。
严成复已经走出了屋檐的阴影,站在月光下。他面如满月,剑眉星目。淡淡月光照他身上,仿佛是仙人临凡。严平复看着一动不动的司马冲笑道:“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没有其他人?”
司马冲终于开口了。“你知道我会来,也知道我是谁?”
严成复点点头道:“从你开始在秘店调查我,我就知道了。阁下不姓秋吧?”
司马冲决定离开这里。回想他探查路线一直出乎意料的顺利,有几个低阶修士,在一间不起眼的待客小院,贪婪的家仆,这一切都像被人安排好了。难道自己一直就在对方的算计里?好厉害。
严成复笑了:“你现在走了,只怕以后也没有机会杀我了。你甘心么?我就要踏入化神期了。”
司马冲目光一闪道:“你的意思是现在我们见面没有别人知道,这里也没有陷阱?”
严成复不去回答司马冲的话,而是喃喃道:“我七岁开始修炼,十二岁便筑基。不到百年就凝结了金丹。然后,三百年,从金丹到元婴期顶峰。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天才?”
司马冲只有点头。如果真如他所说,这不仅仅是天才,这样的天资甚至是在风源国古往今来的大能修士中也能排得上名号了。
严成复继续道:“我练气期就能打败筑基期,筑基期能击杀结丹期。如今,我已经元婴顶峰。却还未杀过一名化神修士。”
司马冲明白了。他不由得笑道:“以严家的背景,就算你不能杀,随便找些化神修士切磋也是容易得很。”
严成复脸上露出了落寞之色道:“我试了。族中没有一人是对手。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让我。虽然老祖一再声明,我确实有这个实力,因为我的功法够好,法力够强,法宝够犀利。”
司马冲叹气道:“我出手,只怕会惊动了你家族里的人。我还是罢手了。”
严成复摇摇头道:“你放心,自从你进入这个花园。你已经进入了遮天钟的范围内。遮天钟的功效想必你也知道。这个遮天钟是最顶级的,家族内仅此一件。现在,你只能杀了我,或者让我杀了你,拎着你的尸体出去。”
司马冲不说话,突然一扬手。泪痕脱手向身后飞出。扑。才飞出了几丈,泪痕就受到了阻碍,无法再前进了。对面的严成复同样一扬手。他手中是一把黑色的长剑,长剑拖着黑光冲天而起,飞到天空十几丈后,仿佛撞到了什么,剑身上的法力全部迸发出来,空气中立刻弥漫了狂乱的剑气,花园的草木被剑气一催,立刻纷纷掉落,空出了方圆二十多丈的空白地带。
“剑气化形?”司马冲大惊。就是他的修为,也还做不到这一步。剑气如同薄薄的冰片在身旁划过,割伤了他的手他才后知后觉。这个人确实有骄傲的资本。不,他就应当如此骄傲。司马冲目中终于露出了凝重之色。
严成复点点头道:“百余年前我就做到这一步了。”说着,他朝天空中的黑色长剑一点指,长剑由一分二,由二分四,很快化出了密密麻麻的长剑。除了最当中一把是黑色,其他的都是透明的剑气所凝结。被这些透明的长剑砍中,绝对不比被主体砍中好受。
司马冲一见头顶密密麻麻。寒光闪闪的长剑,哪里还不知道严成复想做什么,当即张口一喷,要将龙王庙喷出来。但是严成复比司马冲更快。他的手往下一按。扑扑扑!所有长剑一齐落下,插入地面,又围着中心的黑色长剑旋转了一圈才消失,此时的地面已经没有一寸完整,想被犁过一样。不,有几寸完整。就是严成复所站立的那一小块土地。
严成复目中精光闪动。将黑色长剑招了回来握在手里。刚才长剑虽然插在司马冲身上,也切过,但是血液也留得太少了。他用这一招杀过人,绝不会流这么少血液。他难道还没死么?是有什么高阶的护身法宝?还是替身的法宝?
哗啦。地面抱成一团的司马冲突然散开变成了一堆碎渣。没有血肉,没有骨头内脏。仿佛是个空壳子。严成复面色一惊,身形跃起,同时手中一招,一只小小的铜钟出现在了他的手里。遮天钟。他是想杀人,不是想被杀,看到司马冲变成一堆碎渣,他突然有了不妙的预感。
刷!破碎的地面之下仿佛埋藏一轮太阳,无数的光芒穿透了土壤射了出来。严成复一见此幕,立刻双手掐诀,一面晶莹的盾牌浮现在了身前,这盾牌微微泛着黑光,周围的一切透过黑光看出去都变得光怪陆离。这是麒麟盾,取神兽麒麟的皮甲炼制再将麒麟魂封印其中,是法宝之上,灵宝之下的极品护盾。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而为日星!”一声悠长的剑诀响彻夜空。刷!随着声音念完,一道剑光如匹练,自下而上一挥而出。
严成复面色大变。他第一次感觉到生命受到威胁。恐惧。恐惧让他几乎忘了将法力灌注到护盾。他终于理解到被人杀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剑光毫不费力地破开了麒麟盾,在将麒麟盾后面的严成复破成两半。连同严成复居住的小院也被一分为二。
司马冲喘着粗气从泥土中窜出。他的身上一片腥红。严成复的剑并不是没有伤到他,而是切得不够深。黄金甲替他抵挡了大部分的伤害,他躲过了大部分的攻击,只是被切断了一条手臂。好厉害的黑剑。不过司马冲现在可没功夫感叹。他一声低喝:“小囡囡!”
地面碎成渣块的黄金甲轻轻一震,重新凝聚,组成铠甲模样,只是这铠甲如同一张拼图,上面有一道道的切痕。司马冲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将黄金甲收起,正要离开,突然‘哐当’一声。天空掉落了两样东西。严成复的尸体掉在犁过的泥土上没有声息,但是遮天钟正好砸在黑色长剑上,这才发出了声音。
司马冲眼前一亮,将自己的断臂收起,一下窜了过去。这把剑连他的身体和黄金甲都可以毫不费力地切开,是不可多得好东西啊。黑色长剑出乎意料的沉。或者说不是沉,是他拿不动。费力拉扯了几下,司马冲只好一把抓起遮天钟,身形一闪,按原路返回。例不空手。这里的动静只怕惊动其他人了。
司马冲才离开,立刻有十几道遁光飞射而来。其中名花白胡子的老头看到了院子中的惨象先是一惊,但是当他看到一具被剖开两半的尸体时,几乎从半空中栽落。“成复孩儿!”一声凄厉的悲呼声响彻夜空。
严家高手众多,司马冲不敢在天空御气飞行,只是一路飞奔,边跑边改变形貌,同时将一件蓝袍套在身上,他一身鲜血,若是被人撞见,只怕立刻要被围起来。不过一路之上人是越来越少,司马冲现在的方向是厨房,严家现在鸡飞狗跳,谁还管得了厨房,都往各个出入去了。
“站住!”眼见厨房就在眼前,司马冲还未露出喜色,突然一声女子的轻喝声在耳边想起。只见一名皓齿明眸,眉尖若黛的女子拦在了他身前。正是那自称婴宁的女子。司马冲大惊,立刻朝四周打量。这女子不足为虑,到是那老头……
“年轻人,你莫非在找老头子我?”一声淡淡的声音从黑暗的角落中传出,接着闪起了一团火光。一名老头翘在二郎腿在那里悠闲地抽着旱烟,他整个人如同飘忽不顶的虚影,在烟叶燃少的薄烟中若隐若现。
司马冲单手抱拳道:“拜见前辈!”
婴宁本来在轻笑,此时突然一愣:“你……你的手呢?”司马冲现在只有一条右臂。
司马冲没有回答婴宁的话,而是盯着老头。老头这时候也淡淡道:“我孙女问你,你的手呢?”
司马冲很干脆道:“被人削断了。”
婴宁有些不信道:“不会吧?你上一次在百里家都能安然无恙,区区的严家怎么能削断你的手?”
司马冲面色再变。他一言不发地取出断臂,然后运起秘法续借。这两人来历不明,知道的事情又多,不知道是敌是友。趁现在还未动手,先把断肢接上再说。
婴宁一见司马冲的断手,目中顿时露出了失望之色。不再说什么。反而是那老头道:“严家的黑炎剑威力不错吧?”
司马冲点头道:“很好。若论锋利。不在天罡剑之下。”既然这祖孙知道他闯过百里家族,自然也知道他是司马冲,司马冲索性打开了天窗说亮话。
老头点了点头道:“我一直都想试试这把剑的威力。你拿了么,拿出来给我看看。”
司马冲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尝试了几下,没拿动,不敢久留。”此时他的断肢终于接上。他的丹药本来神妙,何况这断肢切口很平整。
老头想了想又道:“上次百里家那么暴躁,你和那和尚做了什么?”
司马冲心中着急无比,偏偏又不敢和这老家伙动手,只好解释道:“我和那和尚被收进了浑天瓶。后来我们两个联手弄坏了浑天瓶跑出来了。”
老头目中精光一闪,突然笑道:“原来是浑天瓶坏了。我说我的玉如意怎么突然就上了兵器谱。”说着,老头取出了一只晶莹透明的玉如意。这玉如意一尺有余,通体散发着淡淡的白色寒气,一见就是冰寒属性的宝物。
司马冲一惊,这老头难道想动手?他也握紧了天罡剑开口道:“前辈莫非是想为百里家抱不平?”他是明知故问,这老头的神情,显然对于百里家痛失宝物心情愉快。
老头果然立刻摇头道:“百里家?哼。”
司马冲又道:“或者前辈想为严家讨个公道?”
老头摇头道:“不是。”
司马冲看了看天空道:“既然不是。前辈为何在此拦截晚辈?”
老头看了看婴宁,叹了口气道:“唉,算了。你走吧。”说着,把玉如意一收,人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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