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阳宫本来也不算太大。何况司马冲全力飞奔。这只需要十几个呼吸就能穿过的宫殿,此时却如同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土地,每一刻,司马冲都觉得接近永恒一般的漫长。司马冲能清楚地看到黑色虚空撕裂宫殿的情形,仿佛是人用手撕开了一幅图画般的简单。
呼!一道光幕如同涨潮慢慢升起又像退潮一样渐渐落下。这是九阳宫外的阵法禁制。司马冲以前从来不知道禁制是这样启动。不过看到这光幕,司马冲面上也露出了喜色,只要穿过了光幕,外面就是玄武星了。虚空裂缝再强大,也不能把整个玄武星给吞下去吧?
就在司马冲冲出阵法禁制前的一霎那。唰!一道黑色虚空从头顶落下,在司马冲面前劈开了一道巨大的豁口。司马冲甚至连想法都没有来得及冒出来,就一头扎进了黑色虚空之中。而在司马冲消失之后,黑色的虚空如同潮水一般吞噬了九阳宫。
而在黑色虚空之后,褐色的泥土同样如同潮水一般,迅速地填补了曾经是九阳宫占据着的空间。只是一眨眼,这一座包裹在大石山里的宫殿永远消失。大石山成了一座货真价实的石壳土山。
充满了神奇与诡异,光怪陆离却又饱含玄机的世界。司马冲沉沦了。所以的一切。生命、情感、修行、生死、超脱……一切的一切,答案仿佛都在眼前。只不过,要追求自己想要的答案,穷尽有生之年似乎也不能,眼前,实在是太多玄机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眨眼。也许已经过了一千年。司马冲豁然从无穷无尽的求索中惊醒。他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层半透明的光膜,眼前远近的景物正在缓缓倒退。他似乎在前行,又或者是身边的景物在流动。
然后,司马冲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的手正被和蛤蟆有几分相像,脸盘般大的绿色怪物咬在嘴里。它一身虎纹,两只眼珠凸鼓出了眼眶,两只前爪抓着司马冲的手腕往嘴巴里送,似乎正努力地想将司马冲的手给吃下去。
司马冲大吃一惊,立刻用力一甩手。‘啪’地一声。这只看来并不容易打发的怪物竟然在司马冲这一甩之下寸寸崩碎,化成了点点绿光。只不过这些绿光又迅速聚拢,重新组合成那怪物的模样,飞也似地逃了。
“到底是年轻人,真是沉不住气。”一个声音在司马冲的耳边响起。司马冲吃了一惊,只见他另外一只手同样被怪物咬住了。这看起来像块石头,只不过这石头上有一张嘴,嘴巴里满是白森森的牙齿。
刚才的话就是这石头说话的。此时它又张嘴啃了起来,口中含糊不清道:“年轻人,你吃什么长的身体,皮肉这么粗,崩坏了我一口好牙。”
司马冲这一次吃惊更甚,立刻用另外一手狠狠一拍。“啪!”石头立刻破碎成了粉末四处飞溅。不过它同样和那蛤蟆怪物一样,四溅的粉末很快就重新聚拢,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
司马冲将自己的手放在眼前。自己的手并没有受伤,甚至一点破损都没有。蛤蟆怪也好,石头怪也好,虽然样子骇人,倒没给他带来什么伤害。司马冲立刻‘站’起了身。其实现在他完全感觉不到上下左右,头顶和脚下都是看不出由来杂物。
“年轻人。你姑且说说,你是吃什么长的?”那只石头怪已经又在啃司马冲的脚了。
司马冲发现。他在一条大怪鱼的肚子里,而他身边远远近近还有许多奇形怪状的‘生物’。怪鱼不断地将途中遇见的它能吞下的东西都吞下去,而这些奇形怪状的生物则是守在大鱼食道尽头,等着东西被吞进来,然后扑上去。互相攻击的也有,不过当一方不敌时,它就会化成一蓬光点,在另外一处聚集。
司马冲再次低下了头,将岩石怪一脚踢了起来道:“这里……怎么回事?你又是什么?明明没有灵气和修为,怎么会说话?”
石头怪伸出一根舌头舔了舔嘴唇道:“这里?这里不是显而易见么。是鱼肚子。鱼肚子是好东西。只好不遇见比它更大的鱼,它就会源源不断地把东西吞进来给我们。我们也不必担心受太强大的怪物袭击。”
司马冲摇了摇头道:”你说不明白。“石头怪突然咧开嘴笑道:“不是我说不明白,是我没必要说明白。除非,你给我吃点什么。不用太多,一只手,不,半只手就行了。”
司马冲皱了皱眉,将手伸进腰里,摸出了一块灵石丢了过去。这是一块木灵石,通体发着淡绿色的光。石头怪似乎有所感应,本来只有一张嘴的身体竟然硬挤出了一对章鱼触手,一下就将灵石卷住,塞进了肚子了。而旁边有几只小一点怪物一见灵石,立刻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扑了过去,投身进了石头怪的口中。
“吭哧!”一张大口突然迅速张开,一口就将刚刚吃下灵石的石头怪吞了下去。这是一块更大的石头。足足有一丈多高。它不仅长了一张嘴巴,还有一对幽绿幽绿的眼睛,此时舔了舔嘴唇道:“嘎嘣脆。好味道。人族的修士,还有没有灵石?我来的比它更早。知道的比它更多。”
司马冲心中一动。这石头怪知道他是修士,又知道这是灵石,显然对修仙有所了解,当即开口道:“你既然已经吃了一份,是不是应该先交代点什么?”
石头怪点了点头道:“恩。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先告诉你一点。你觉得我是什么?”
司马冲打量了它一下道:“一定要说,有些像魂魄之流。”
石头怪摇了摇头道:“我不是魂魄,我也不是石头。许久许久以前。我是一只果子狸。”
司马冲一怔,这哪里有一点果子狸的样子?不,连动物的样子都没有。石头怪已经接下去道:“你当然觉得奇怪,怎么可能有这么奇怪的果子狸。”
司马冲点了点头。他不仅奇怪,而且很怀疑。不过这与他无关,姑且听听。
石头怪目光悠远,看着远方道:“厄……我也记不得多久了。当时……有妖魔混战,哦,还有人,还有仙。他们打得天昏地暗,撕破了虚空,我当时好像是谁的灵兽,一个不慎被吸入了虚空之中。然后,过了许多许多,许多年。我恢复了清醒。”
正听到关键,石头怪却不说了。司马冲本来以为它是在酝酿或者回忆,不过对上它那一双发亮的眼睛这才明白它的意图,立刻又抓出一颗灵石丢了过去道:“吃吧。吃完赶快说。”
石头怪一口吞下了灵石继续道:“你一定想不到我发生了。我虽然是只灵兽,却不是以身体坚硬著称,何况我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等我清醒时,我只剩一个脑袋了。”说完,一张口,将猩红色的大舌头伸了出来。它的舌头上果然有一只果子狸的头。
司马冲皱了皱眉。不会是这石头怪把果子狸吃下去了,再编个故事吧?石头怪此时已经将舌头收了回去,又继续道:“后来发生了许多事。只不过那些事情太繁琐太平常了。我已经不记得这么多。反正,吞来吞去,我就成了现在这模样。”
司马冲沉吟了一下道:“你的事我没兴趣了。你说说,怎么离开这里。”
石头怪有些诧异道:“离开这里?为什么?你们修士生活在修真星上。星空宇宙包含着修真星。而这广大的虚空又包围着无尽的宇宙。你修仙不就是为了窥破天机,得证大道么?这里才是离天机最近的地方,近在咫尺……”说到后面,石头怪的目光已经迷离了起来,它又望向了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石头怪这一望之后,再也不动了。仿佛变成了一块真正的石头。而周围又爬过来无数的怪物,有的像蜗牛,有的像兔子,有的像豺狼,它们纷纷张开大口,开始啃石头怪的身体。石头怪仿若不觉,依然望着虚空出神。
司马冲暗暗吃惊。这石头怪显然比他来得更早,却同样无法抵御这虚空展现出来的无尽变化和玄机的诱惑。他如果不是身体强硬,此时已经是这些怪物身体的一部分了吧?想到这,司马冲双目一闭,开始默念《道德经》。也只有这一部经典,才能助他守住本心,抵御诱惑。
不知道过了多久。司马冲再次睁开眼。石头怪已经不见了。蜗牛、兔子、豺狼也不见了。司马冲站起了身。他头顶还是有一层光膜。只不过,这一次他已经不在鱼肚子里,而是在一只巨龟的肚子里。究竟是鱼变成了巨龟,还是巨龟吞下了鱼,司马冲不得而知。而他右臂上,正有一只大狸猫吊在上面,正在啃咬他的手臂。
“年轻人,你吃什么长的,皮肉这么韧。”一句似曾相识的话语传入了司马冲的耳朵里。
“怎么离开这里?我是说,离开这个虚空。”司马冲抓出了一颗灵石抛了过去。
大狸猫立刻一跃而起,将灵石接了过来囫囵地吞进口中道:“这里是个好地方。时间无极限,空间无极限。生命也无极限。你为何要走?我都不记得活了多久了。”
司马冲笑了笑道:“也许我是活腻了。”
大狸猫立刻点了点头道:“恩。有理。活得这么长,谁不腻。如果不是有这无限的风景,我才不会留下来。”说着,目光又望向了无尽的虚空。
司马冲立刻挡在了大狸猫身前道:“那你说说,怎么离开这里呢?”
大狸猫盯着司马冲,目中很是愤怒,不过过了一会突然又有些迷糊道:“哦?说到了?哦!离开!离开这里!很容易,很容易。你只要等到有人再撕破虚空就可以趁机会出去了。这么简单,你怎么还要问?”
司马冲一愣,随即大笑道:“哈哈!是啊!这么简单,我怎么还要问?怎么进来,自然怎么出去。”说完,身形往前一飘,飘进了巨龟宽阔的食道。
大狸猫招了招手大声道:“你也许不知道!我现在虽然是只狸猫,但是我以前是块石头!”司马冲当然听不见了。他现在已经从巨龟的口窜了出来。本来巨大无比的巨龟突然变得和他巴掌差不多大,而它肚子里的大狸猫更是细如沙尘,司马冲只是一愣,这颗细小的沙尘就随着狂风一晃,消失在了沙海之中。
小龟爬进了草丛之中。司马冲抬头四望,脚下的立足之地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漂浮的岛屿。有树,有花,有草。岛屿上有走兽飞禽,蛇虫蚂蚁。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岛屿。司马冲飞快地前行,他很快穿越了岛屿,然后看到了真相。
岛屿确实是岛屿,只不过它是在一只巨大的海龟的背上。海龟背着岛屿慢慢地在虚空中划行,闪动的流火荧光时不时从司马冲身边划过。他再次看到了正在吞咽自己尾巴的怪蛇;树根向上,枝叶朝下的树木;当然也少不了建筑在巨大鱼腹里的城市。
“跟我走吧!现在就出发!跟我走吧!现在就出发!”一声呼唤传入司马冲耳朵里,只见一团荧光从司马冲面前一闪而过,里面有一只奇怪的东西。它有一颗白发苍苍的老人的头颅,却有一条长长的如同蝌蚪一般的尾巴。它一边游动,一边大喊。
“出发——出发——”虚无之中也不知道从何处响起了应和之声,接着,一团又一团的荧光冒了出来,它们和这怪异的老人一样,同样是一颗人头拖着一条蝌蚪尾巴。只不过它们的样貌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其中,司马冲甚至看到了自己。他吓了一大跳,再仔细去找,却怎么也看不见了。
“你应该跟他们走。”一只茶壶从虚空之中漂到了司马冲面前,它缓缓张了张茶盖道。
司马冲愣了一下道:“为什么?”
茶壶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说说。你若不跟,那就算了。”茶壶说完,很快又漂走了。
“天地何用?不能席被,风月何用?不能饮食。
纤尘何用?万物其中,变化何用?道法自成。
面壁何用?不见滔滔。棒喝何用?一头大包。
生我何用?不能欢笑。灭我何用?不减狂骄。
从何而来?同生世上。齐乐而歌,行遍大道。
万里千里,总找不到。不如与我,相逢一笑。
芒鞋斗笠千年走,万古长空一朝游。”
一段悠扬的歌声从远处飘飘渺渺地传来,司马冲听得心头一震,也不知为何突然眼眶竟然有些湿润,他猛然遁光一起,朝着吟唱之声传出的方向飞了过去。
虚空之中多了一名席地而坐,须发皆白的老者。长歌正是他唱的。此时他捋着胡子微笑道:“天保,你可明白了?”
老者面前有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他紧紧皱着双眉道:“夫子。这曲子很简单啊。比起口诀容易多了。却不知道有什么用?”
老者摇头笑道:“你还不明白。当你觉得它不简单,想不通的时候,那才叫明白。”
少年眉头皱得更紧。他怎么也不懂。觉得简单怎么会不明白,反而是想不通的时候。怎么又叫过明白?
老者这时候缓缓站起了身。此时,周围已经不是虚空,而成了一间小木屋。地面是木板,四周是木墙。木屋里还有一张木床,一张木桌。老者走到了木门前,手拉着门闩,突然回头看了看司马冲道:“这么多年了,你明白了么?”
司马冲一愣,随即摇头道:“我……”
老者叹了口气道:“唉。我知道。这太难为你了。走吧。你该走了。好在为之,好自为之。”说着,轻轻拉开了门。门外是一片星空。星光照进了门里,周围的一切很快就在微弱的星光中消融,消失。
等司马冲反应过来时,老者已经不见,而他正站在一艘巨大的星空楼船上。司马冲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确定自己已经从虚空中出来了。因为有朦胧的星光,还有脚下楼船的传递而来真实质感。但是司马冲总觉得好像少了什么。他记得他是听了一曲歌谣才寻到某一处的,而且见到了一个熟人,这人究竟是谁?司马冲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一位兄台面生得很,不知道如何称呼?”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恰巧打断了司马冲的思路。司马冲捉摸了半天才寻到的一点点头绪立刻消失无踪。
司马冲冷冷地转过身盯着说话之人。这一刻,他几乎有了杀人的念头。说话之人是一名青年,他一对上司马冲的目光,不由自主面色一白,‘蹬,蹬,蹬。’连续退了三四步,撞在了一人身上。这人一把将青年扶住,低声道:“少爷,你怎么样?没事罢?”
旁边立刻有四五人冲了出来将司马冲围在当中。其中一名相貌阴沉的中年人冷声道:“阁下好重的杀气呀。”说话之间,他身上法力鼓荡不休,看来是随时可以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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