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其实,最早,想做个书写一切的看客。
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
两人就此作别,杜芍下山,晏青倏然喊住了她。
山石背后,忙碌了一天的任真悄悄探出了脑袋,身前是她费尽心思拉来当挡箭牌的元烨师兄。
“师兄,你说,他们都聊到人生志向了,那也算个知己吧?”
元烨抱着胳膊,直觉晏青这会儿说的话不会让任真这个被话本和戏曲荼毒的小孩儿满意,但热闹嘛,谁不喜欢看。
“那个,你们济世宗下个对接人是谁,之后我可不给这个价格了嗷。”
毕竟杜芍杀价还挺狠的,他心疼。
杜芍笑了笑,“回头让他们去钧定府寻您,我不会多话的。”
晏青放了心,“好嘞,祝你悬壶济世,光耀人间!”
杜芍挥手,有缘再会。
她才不是他人堂前芍药,是离离原上草,晚春芍药,春谢有夏来,就算春日凋零,她会带你走入繁盛的夏日,所以莫要惋惜,莫要害怕。[注1]
任真很失望,任真太失望了,“晏青师兄就这么放人走了?”
元烨抱着胳膊,回头睨他,“你以为?”
“我以为会有一场荡气回肠的表白!离别的不舍!表明心意。”任真很认真,“话本儿上都这么写的,‘直到离别这一刻,他才发觉自己心中对她的不舍,又喊住了她……’”
“少看点吧,脑子都看坏了,”元烨一把灵力封住了她的嘴,“再不走你又要挨罚。”
“可是,晏青师兄看起来又错失一段缘分诶。”
“大道之上,哪来的情情爱爱,道不同,能短暂相逢已经成就了彼此一段缘,人活一世间,何处不逍遥,何必困顿在一人一事上呢?”元烨拍拍任真的肩膀,“别逼我也罚你去砍竹子。”
任真丧了个脸,“我叫瑾萱师姐!你每年都给她做东西!做坏了才给我们玩,你嘴上说得好!实际上不还是绑在一件事上?”
元烨嘿了一声,扬起手,指向后山竹林,“我数十个数,你什么时候到那儿就砍几千根竹子。”
任真尖叫着窜了出去。
留元烨一个人原地抱着胳膊笑笑。
再逍遥的人,也有甘心停留的支点啊。
那不叫困顿,那叫归处。
晏青转过头,一眼锁定了元烨所在之处,“我就知道你带着孩子又在捣鬼。”
元烨走出来,摊开手,“他们都觉得你和杜芍有说法,就连掌门都有些怀疑。”
晏青摇头,“哪来那些事,她志在四方。”
“得教教这孩子,这世上不是一男一女有接触就只有发展伴侣一种可能,小师叔写的话本还没让她们警醒的,这脑子不好,得掰过来,人是独立的,感情也不是必需的啊。”
他碎碎念着,后苍是真不靠谱,真不会教孩子啊。
晏青表示很担忧。
“那你呢?”元烨闲闲抻着胳膊。
“我嘛,志在桌上纸笔。”晏青掏出记事小本,豪情万丈,“我想好了,我要为小师叔和你们,都立传!让你们名留青史,而我,就是青史的执笔人!”
轰轰烈烈的故事收场,归于平静时,哪怕是故事中人,也会觉得寥落迷惘。
繁华散尽,路在何方?
路在脚下,志在心中,纸笔有限,意向无边。
在钧定府和宗门事务打转了许久的晏青,道心在今日与杜芍一遇,终于彻底有了突破。
谁说平凡之中不能缔造波澜壮阔呢。
人与人的缘分,哪怕短暂相逢,和鸣之时,亦成全了这段缘分的圆满。
多年以后,《洞明史·无上渡世篇》流传出来,被称为洞明界最伟大的纪传体史书,篆书人晏青,却是个刀器双修,叫人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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