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络腮胡子听说元钺竟然是个王爷,见他面上还带着稚气,还是个小孩子呢,那必定是个皇子了,这样想,他反而变得无所畏惧起来,对山下的手下道:“士可杀,不可辱!今天这车我劫定了!小的们,别管我,给大爷我动手!不动手的,老子回去就砍了你们的手!劫不了就给老子烧干净!”
他说着便又有好几辆车开始冒烟。
元钺脸色铁青,银牙暗咬,眸沉如夜,他身形移动,绿光随之一闪,一眨眼的功夫未到,山下人还未看清楚,就见旁边举刀对着元钺的二人颈间一抹鲜红喷涌而出,然后话都没说一句,就倒了地。
鲜血喷在元钺的银白色袍子上,瘆人之致。
“老贼,本王警告你,你今天若敢烧了这车上的东西,本王定屠你满山,一个不留!”
“你!”
络腮胡子欲张嘴说什么,却被元钺的眼神震慑住。
元钺身上带血的白袍还在山风里飘着,他站在那络腮胡子对面,发狠地盯着他,一字一句:“老贼,你听好,车里的东西乃是边疆数十万子民的性命,你若想要财,本王给你便是,我这杆玉笛够你山里的兄弟吃大半年了。你若想要命,只管来取!”
说着他将手里的半节笛子扔在地上。
络腮胡子不屑地哼了一声,一脸轻蔑,道:“小兔崽子,你此话当真?老夫问你,若是用你自己的性命保这些东西和你的手下,你可愿意?”
元钺没说话,咬了咬牙,将手中短剑也扔在了地上。
络腮胡子大笑,道:“好小子!”他嘴角抽起一丝得意的冷笑,不打招呼举刀就砍,元钺闪身避过,让他劈空。
那山贼头子急起来,嘴里咿呀呀呀呀怪叫一通,又加快了刀速,元钺双手背于身后,身若无形,只闪避不还手。
“兔崽子,你有本事说,没本事死,躲什么?”
“老贼,你有本事喊,没本事取,不服么!”
“兔崽子,老夫今日非取下你的项上人头煮汤喝!”
元钺躲闪中观察着他的刀法,觉得甚为熟悉,这明明就是大渝武校场所教招式啊!
他灵机一动,喊道:“老将军!人老要服老!”
这句话喊出,那络腮胡子便一晃神,元钺趁机飞身一脚,踢飞了他手中的刀。
络腮胡子气得满脸通红,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
元钺站定,胸中有了打算,笑道:“老贼,不如本王与你打个赌,本王且让你一百招,百招之内,你若取不了本王性命,就让本王的手下通过这山谷如何?”
“兔崽子忒也狂了!”
“老匹夫,敢不敢?”
那络腮胡子现在倒有些冷静下来了,冷笑两声,道:“小娃娃,你还会用激将法?”
这时候官兵已经悄悄收拢,若真的打起来,这伙山贼也讨不着好,元钺手下的兵虽人数不算太多,可都是受过专门训练的,且全副武装。元钺瞄了一眼山坡下的情形,把握又大了几分,道:“你应是不应?”
“小娃娃,打得过老夫有何难,你可有胆量与我们大当家的比试?”
“可以,不过你先放人!我绝不逃跑!”
那山匪头子大概也察觉到情况有变,不宜再拖下去,便道:“好!小的们,让开!”
元钺也回头对山下的陈十三喊道:“十三,你们先走!”
陈十三看傻了,哪有这样的?军中主帅,不是最该保护好自己么?
“殿下!”
“十三,你若不再不走,本王现在就按军法处置了你!”
陈十三犹豫着,心里乱成一团火,灼得他的心生疼,可是,这是殿下的命令。
那山上的少年是谁?那可是钺王呀!
大魏最聪慧的少年,他何时错过?
陈十三,你信殿下!你要信殿下!必须要信!
陈十三在心里这么对自己重复说着,一咬牙,喊道:“众军听令,出发!”
元钺望着烧到只剩下一半的粮草、货物缓缓向远处移动,心中又怒又愤又后悔,没估计到这项损失,是他之过!
那络腮胡子也不含糊,随即下令让人把元钺身上值钱的都扒拉下来,只是小山匪们刚才都被元钺吓到了,离着元钺还有好几丈远,就纷纷停住,不敢上前。
那络腮胡子骂了一句:“妈的,一帮胆小鬼!”然后上前大大咧咧把一脸认杀认剐的元钺剥得只剩一件裤衩,一来怕他身上还有别的暗器,二来,那些可都值钱啊!
除了正儿八经的军队他们不敢劫,他们劫过的官家车队也不在少数,可像元钺这种从外豪到里的真还头一次见。
不用说那嵌着宝石、掐着金线的腰带,就算外衫上那些织进锦缎里的金丝银线,全抽出来捏成团也够买好些东西了。
里头的几件中衣都是极品丝帛,摸着就细腻柔软至致,那泛着光彩仿佛画一样的刺绣他们连见都没见过,连袜子他奶奶的都是双层加了绣纹的。
“妈的,小兔崽子,里头也穿这么好,给谁看!”
那络腮胡子手里握着元钺拿块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的玉佩,掂着份量,偷偷藏进自己衣袖中。
他们连没拿武器的元钺也怕得要死,于是元钺被五花大绑,手脚捆着倒吊在一根树杆上被人抬着,活像一头待宰的猪。
元钺脸色臭极,一张白玉似的俊脸如今狰狞地望着天。
他平日里就算再风轻云淡、风度翩翩,也没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心里暗骂着络腮胡子:若非本王想探探你这伙人的虚实,待十三领着人来将你们的老巢一窝端了,本王必将你这老贼扒得连裤衩都不剩,绑在菜市口游街示众!
走着走着,元钺发现自己被抬进了一个巨大的山洞内,这山洞大得有些可怕,顶上还有一个圆洞,一柱天光自上而下,立在洞中央。洞内建着房子,都只用泥巴糊了个墙,没顶。
这样的屋舍大概有十几个,这时候已经接近旁晚,从家家户户的屋内升起炊烟。若不是被他们劫了,像头畜生般被抬进来,还以为只是个普通村庄呢。
“哟!刘四,今天打了什么东西?”边上有个老头满脸病疮,坐在屋前跟路过的络腮胡子打招呼。
络腮胡子道:“好东西!一头值钱的猪!”
这话可把元钺气坏了,要不是刚才见那几个小山贼怕他怕得发抖,他自愿被困上手脚,何以至此?
而且这洞里凉飕飕的,现在夕阳西下,这洞内更显寒气逼人,被扒得光溜溜的元钺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他心道不妙!
九爷给的药丸子在陈十三那里,从平阳城出发前他叮嘱自己要连续服上九九八十一天,这两年方能平安度过,这才不过只服了十天的功夫,还差得远呢!
这络腮胡子将元钺随地放下,就走了,大概是去报告山匪头子去了。
元钺的背触碰的冰凉光滑的石头的瞬间,便是一阵刺痛,然后这刺痛从脊梁开始蔓延到身体的每一处,尽管他极力忍耐了,可还是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微微发起抖来。
不久,那络腮胡子又返回来,让人将他抬到那天光柱的附近。
此时有位胡子花白,头顶零星而倔强地竖着几根毛,右眼罩着黑色皮罩,脸上一道长疤、面目可怖的老头走来,站在元钺身边,低头端详他。
“就这细皮嫩肉的小娃娃,一人杀了我们二十几人,没还手的情况下,刘老四你都打不过?”
那络腮胡子貌似还想辩解一下,被边上一群小山匪的七嘴八舌淹没了,他们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跟这个花白胡子道疤脸描述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
花白胡子哼了一声,两手扒掉自己的上衣,露出布满伤疤的坚实肌肉,洪声道:“给他松绑!老夫来请教一二!”
然后有人来给元钺松了绑,元钺挣扎着站起来,强忍痛楚,道:“给我件衣服。”
他的声音不大,气势也较刚才收敛了许多,众人道叫他是见了他们老大被吓住了。
“给他件衣服。”花白胡子道。
于是旁边立刻有小山匪丢了自己臭烘烘的粗布衣裳给了元钺,欢天喜地地穿上元钺的一件还带着淡香的丝绸袍子,左摸右摸,左闻右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自己高、朝。
元钺闻见那衣服上气味稍稍皱皱眉,好在那衣裳还留着那人的体温,元钺也来不及嫌弃,赶紧披上,好止住他不住颤抖的手。
那花白胡子丢了把刀在元钺脚边,道:“娃娃,来吧,让老夫领教领教!”
元钺的疼痛虽不及刚才,可依旧是常人难以忍受的程度,他慢慢弯腰捡起刀来,盯住眼前之人,看得出此人与方才那刘老四的半瓶子醋不同,是个真正的练家子,他深吸一口气,狠狠咬了咬牙,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破了音地大吼一声:“承让!”
说着不带留情地先发制人,那花白胡子果然不凡,让了元钺三招方才出手。
这老头的招式极阳刚,行云流水,大开大合,看着貌似不用力,但虚中带实,实中有虚,虚虚实实里若是不甚于他刀砰刀,估计全身的骨头都会被震碎。
元钺则胜在快,脚步如飞,身轻如燕,剑法诡谲,如同鬼魅,看似在攻,实则在守,伺机而动,一招制胜。
那花白胡子的面色,从狂傲到严肃,几乎秃掉的头顶,也渐渐有了一丝汗意,就在这时,元钺突然一跃而起,在空中一个旋身,跳了开去,那花白胡子也突然收招,二人停住,相顾而立,而元钺此时已到极限,身子一晃,便倒在地上。
众吃瓜的立刻欢呼起来:“老叔!老叔!老叔……”
“都给我闭嘴!”花白胡子立在人群中,大吼一声,众吃瓜的立刻停下,可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个个面面相觑。
刘老四更是急切地道:“老叔,怎么回事?”
那花白胡子道:“若非他方才用的是剑而不是刀,老夫现在已命丧黄泉。这小娃娃,对老夫用的是刀背而非刀刃。”
众吃瓜的哗然,花白胡子走过去把晕倒元钺抱起来,环顾了一下人群,叫道:“吴大夫!去把吴大夫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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