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瑜起身又坐到她身边,伸手将她护在怀里,“你现在有何打算?”
“他说他想弥补我,偏偏他阿娘又容不下我。”嫣如说着说着笑了,“我在想既然他自己想弥补我,我干脆回去算了,将他家搅个天翻地覆,也算报了我憋屈大半辈子的仇。”
这倒是个好主意,但苏瑜不相信嫣如真能做出来。
“可他那贵女正妻又有什么错?为什么要陪着耿家人一起受罪?”
苏瑜印象中的佟茉,的确是个不乏多得的好妻子。
嫣如哽咽道:“他阿娘说我命不好,当初投到舅舅家,再被她与舅妈算计进火坑,都是缘于我命不好。我在火坑里呆了大半辈子,尝尽人间冷暖,饱受世间白眼,的确是我命不好,阿瑜,我认了,我真的认了。”
嫣如的声音悲怆凄凉,听得苏瑜心中很不是滋味。
她想到了自己那一世的命运,为沈家当牛作马,操持庶务,到头来除了沈家之外无处可去的凄惶感,大抵与嫣如目下的境况一样罢。
这一世她努力改变努力折腾,才没让自己重蹈覆辙,她胜在是重活一世,而嫣如,没这样的机遇。
在集芳馆歇了一夜,嫣如次日回了碧落庄。
紧接着一场秋雨过后,宁威将军府的岳四姑娘聘与寅国公府世子的消息不胫而走。
苏瑜知道后备了一份厚礼送去。
“奴婢还记得当初姑娘与王爷成婚时,岳四姑娘绣了一对鸳鸯枕巾,明明是鸳鸯,夏莲硬说是鸭子,得亏是岳四姑娘不在跟前,否则还不得气昏过去。”采玉笑着说。
苏瑜咽下苦甜苦甜的安胎药,忆及此事,也笑了,“听冯夫人说阿眉自小就在诗书和女红上没天赋,能绣对鸭子给我已经算是极限了。”
“可不就是,夏莲在女红上颇为精通,在她眼里能被看成是鸭子,那岳四姑娘的手艺也不差了。”袁嬷嬷也跟着凑趣儿。
苏瑜拈起手帕擦了擦唇角,随意问着,“人来了?”
袁嬷嬷点头,“来了,那骆家小公子一来,晗公子可高兴了,正带着他在府里到处玩耍呢,奴婢可是好久都没见晗公子这么高兴了。”
“交待厨房多做些孩子爱吃的吃食,你去安排些人远远跟着侍候,千万别摔着碰着。”宣晗自从出事后就一直歇在府里,连云事情没结束,她也不敢再将他去上学。想给他请个夫子到府里来授课,上了两堂,他总是无精打采的样子,便作罢了。
“奴婢这就去传话。”
袁嬷嬷一走,苏瑜便让雪娇扶起来,她想到院子里走走。
秋雨过后,天气转凉,四角的放冰的缸子也不知几时撤走,换上了清淡怡人的花架。苏瑜披了件水碧色的暗纹披风,迈过门槛站在露台上,院子里几株茶花已经开始攒花苞了,等天气再寒些,定能开出娇妍的花朵来。
莫总管匆匆赶来,冲着苏瑜作了一揖,随即神色凝重,“今日下朝,吕大人与相爷在宫门口吵起来了,并放出一句‘徇私王法’的话来,肖相当时脸色又僵又白,目光似欲将吕大人活吞掉。”
肖敏失踪的时日不短,肖禀坤肯定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的,明着没什么动作,暗地里也不知派了多少人寻找。倏地被吕中信砸中这样一句话,他心里多多少少惶恐震怒罢。
“肖敏之事的确拖得有些久了,但确实又没有合适的机会将此事暴露出来,吕中信报仇心切,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此举会给肖相诸多臆测,就算不是他动的手劫走肖敏,但肖敏失踪之事吕中信必是清楚的。吕大人当众诛心,只怕性命堪忧。”
莫总管默默听着。
苏瑜还在担心一件事,吕中信会不会将萧景仁给供出来?一旦供出来,以肖禀坤和沈重霖的老谋深算,不难猜到此事与摄政王府有关,届时她自然就到明面上来了。
不好办啊,她到底要不要让萧景仁给吕中信给个醒呢?还是放任不管,就叫肖禀坤杀人灭口,也能杜绝查到她身上来。
苏瑜纠结了不少时候,萧景仁却在入夜时分悄然而至。
他凭空出现在露台上,雪娇进去禀告,苏瑜搁下书册,出来看见他,先是曲膝一礼,“还未谢过世子爷对阿晗的相救之恩。”
萧景仁看着苏瑜,她已怀有身孕,却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依旧身姿如素,气势隐贵,让人不敢轻瞧。“不必客气,五哥临行前有交待,你与阿晗的安危我多少要负些责任。”
萧景仁高傲的昂了昂头,别扭的受着苏瑜的谢礼。
这个人,真是的,连善意都善得这么别扭。
吩咐雪娇在露台上摆了茶席,苏瑜亲自为萧景仁烹茶。
萧景仁看着她在事茶这事上一丝不苟,手下的器具过水后像是有了灵气似的透亮起来,而她的动作不紧不慢,十分娴熟优雅,当一缕缕茶香吸入鼻息时,不得不承认她的手段竟能与他的祖母不分上下。
“你是不是从出生起就开始烹茶?”
这个问题吃过苏瑜茶的人几乎都会问一遍,初始还有些不好的回忆,次数多了,好像有些麻木,“没有。”
肯定是不可能的,萧景仁饮了一口,香醇扑鼻,真是难得的好茶。“今日吕大人和相爷在宫门口闹起来的事你听说了吧。”
“嗯,我还在想要不要去给吕大人提个醒,夜里小心自己的脑袋搬家。”苏瑜低头看茶。
这话在萧景仁听来很像玩笑话,但这不是玩笑,他也是为此事来的,“吕中信被仇恨朦了两眼,他已经沉不住气了,今日能说出‘徇私枉法’这样的话来,肖相知道在他那里套不出线索,铁定会杀他灭口。但吕中信并不是个蠢笨之人,我们能想到的他肯定也想到了,那么届时他会不会因为想活命而将我给供出来呢?”
是啊,肖禀坤是他的仇人,他要报仇就得活着,死了谈什么报仇?临阵倒戈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为了以防万一,你打算亲自结束吕中信的性命?”
“除此之外,还有个法子能不将火引到寅国公府和王府来,就是得尽快制造个机会将此事捅出去,让他得到报仇在望的承诺,方能守口如瓶。”
苏瑜默了一默,她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在这件事情上能规避其害最好,不然祸事上门,她总得打起精神应付,麻烦。
“此事,你做主便好。”
他以为苏瑜会拿个明确的主意,没想到她全权给自己做主。
“就算我决定杀了吕中信你也没意见?”
苏瑜摇头。
“哼……。”萧景仁冷哼一声,“没见过你这么狠的女人,取人性命连眼都不眨一下。”
苏瑜抬起头正视着萧景仁,他那一脸的不屑并未影响到她什么,“世子爷,我不是什么好人,某种程度上与你们男子一样,我想做成的事,不论有多困难,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目前尚未遇到什么千难万难的事,吕大人既然不能用了,在是否留下他性命之间,我自然更注重自身的安危,如果他是我不能回避的风险,当然是越快解决越好。”
“你这么离经叛道,我五哥知道吗?”萧景仁愣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完这番话。
白了萧景仁一眼,苏瑜换了话题,“刚谢过你救下阿晗,再恭喜你与阿眉订亲,别的话我不多说,阿眉性子虽粗,却心底良善,她既认定你便是真心要与你一生一世的,我希望你好生待她,若然让我知道你负她,世子爷,后果你肯定负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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