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仙儿和忘昔皆跪在地上,“给陛下请安。”
见到赤仙儿的一刹那,谢江歧反倒安静了下来,好似千言万语,都化成了一声叹息,“你在做什么?”
赤仙儿见他看向自己,不由得诧异,却还是恭恭敬敬的道:“奴婢正在看鹦鹉呢,不知陛下怎么来了,我家小主呢。”
此时的桑月,已经成了承恩殿中的一缕怨魂而已。
谢江歧的眼中似藏着心事,却只是慢慢的道:“都起来吧,不必跪了。”
他的目光从赤仙儿身后的内侍上划过,见他不过样貌平庸,并未在意,只是也看向了房梁,忽的道:“这两只小畜生朕原本想着放它们走的,没想到竟然跑到你这里来的。”
赤仙儿脸色平静,“许是已经习惯了在宫中,不愿飞走了。”
“怕是被困在了这宫中了,一辈子也出不去了。”谢江歧淡淡的开口,似说这两只鹦鹉,又似乎在说旁的,“那你呢?你了愿意一辈子留在宫中。”
赤仙儿不知他为何忽然说这话,只是恭顺的道:“奴婢到了岁数,自是要放出宫的,或许将来小主给奴婢许一门亲事。”
最后两个字如针一般狠狠的扎进了谢江歧的心中,他一想到她曾经和代珩在楼兰相知相许,情意绵绵,便发疯似的妒忌。
他脸色苍白至极,“出去?朕偏不许呢?”
“奴婢是陪嫁的丫鬟,也算是小主的人,一切都听小主的吩咐。”赤仙儿赶紧将事情推到桑月的身上,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会发生,能拖一会是一会。
站在她身后的忘昔脸色苍白,双拳紧握,却知道自己一句话也不能说。
“她不能再吩咐你了。”谢江歧扔出这一句话来,然后慢慢的道:“朕封你为后,如何?”
赤仙儿一时间呆住了,他的口吻平静的就像是赏赐她一两银子一样平静,但说出的话却如滚雷一般,将她惊的外焦里嫩。
这皇后岂是说封就能封的,当初贵妃娘娘与他琴瑟和鸣,却也只能听那些大臣的,没有封为皇后,今日却说给自己这个位置。
“奴婢不敢。”赤仙儿赶紧扔出这四个字。
“朕不是在跟你商量的。”谢江歧看着她的时候,眼中如藏着滚滚波涛,“你好生的准备着,封后大典就在半月之后。”
赤仙儿深深的吸了口气,“奴婢只求封后大典之前能出宫一趟,以后再也不能出去了,奴婢想去宫外再看看。”
谢江歧走上来,忽的伸手去摸她的脸,“好,朕允了,明日朕亲自带着你去。”
赤仙儿没有想到他会将事情做到这种地步,自己想从他身边离开是多难啊,“奴婢不敢劳烦陛下。”
“朕也许久未出宫了,任性一会又有何妨。”他笑着,温柔如许,“朕封你为后,你心中可欢喜?”
赤仙儿违心的点了点头,“奴婢自然是心中欢喜的。”
谢江歧修长的手指熟稔的将她耳边的碎发拨弄到耳畔后面,然后笑着道:“如此甚好,朕绝不会再负了你。”
谢江歧还是走了,赤仙儿迷迷瞪瞪的到了晚上,却还是未从中震惊中回过神来。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一个噩耗却传了过来,没想到桑月竟然得了疾病死了。
宫中接连死了两个嫔妃,入宫热油里浇了冷水一般,整个宫中都炸开了,然而贵妃却称病未出,一切都让乐屏去弄。
乐屏办事妥帖,很快就安置好了灵堂和法场,只等着选一个良日在下葬,然而可怜的这两个女子,一直也未等皇上露面,便被抬出宫去了。
第二日的时候天上隐隐有细雨,那燥热的暑气全消了,整整等了大半个月,终于熬到了头。
宫人们也不打着伞,穿梭在宫墙之中,脚上的绣鞋上也满是脏兮兮的一片。
而宫外的百姓,却是小心翼翼,唯恐那青石板上的黑水,染透了脚上的粗布鞋子,可没有钱去换。
街上的人行色匆匆,却还是控制不住的去看站在街口上的两个人,一个生的如画中人的男子,明明是阴雨天,却还是一身白衣,简直是令人发指。
那女子生的也俊俏,一身绿萝裙,只是那双黑魆魆的眸子里,盛满了悲凉之意,尤其是在这蒙蒙细雨之中,更显得凄楚温婉。
赤仙儿看着不怎么热闹的街,忽的慢慢的道:“怎么偏上选了今日,这街上好生荒凉,人都回家避雨去了。”
谢江歧打着一把油纸伞,月牙白的伞面上,画着几枝红梅,耀眼灼目,“如此也好,人太多了反倒聒噪的很。”
他似很喜欢清静。
赤仙儿不置可否,目光却望向远处,那些寻常百姓打扮的护卫,在小心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好似生怕这位天子生出什么意外来。
“你想要去买什么?”他慢慢的道“朕……我拿了很多的银子。”
他的口吻就像是寻常百姓家的夫妻。
赤仙儿看着远处的馄饨摊,忽的笑着道:“我饿了,先填饱了肚子才是正经的事情,陛下如此的暗干净,想必是吃不下的,您可以随便逛一逛,不必等着奴婢了。”
谢江歧忽的淡淡一笑,“无妨,朕就看着你吃,也是好的。”
赤仙儿也没有拒绝,反倒走到那卖馄饨的棚子里,看着那油腻腻的凳子,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老板,来一碗馄饨。”
老板原本正抱怨着既然你天气不好,没有什么生意,眼看着有客人来了,赶紧招呼着,等看向谢江歧的时候,也不敢问他吃不吃,只赶紧去盛馄饨去了。
很快一碗馄饨便摆在了赤仙儿的面前,还有一双发黑的筷子。
滚滚的热气落在赤仙儿的脸上,似乎很烫,她根本端不起来。
就在这时候,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已经将她面前的碗给端了过去,然后慢慢的吹着,不急不躁。
赤仙儿看着谢江歧,却见他不知何时坐在了自己的对面,果然那脏兮兮的凳子上,被他垫上了一层素白的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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