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肃的人还会说个笑话,宋初扑哧一声笑了,眼泪被挤出,又滴了两颗金豆豆。
“初儿,你若再伤心,银桃会怪自己的。”宋初如今软弱的如和婴儿,宇文乾给人把鞋子脱了,塞进被子里,头挨着头,脸对着脸。
宋初眨眨眼,和泪水作个了断,“嗯!”或许是身边的味道太过熟悉,或许是边上太有安全感,久久藏在心中的秘密被打开,如开闸的河水。“那时我已猜出周煜不安好心,只是没有证据,亦不知道思清是否和他一个阵营。他给我喂药的确在意料之外,自己能醒来也在意料之外。”宋初侧侧脑袋,眯起眼睛,回忆道,“周煜给我下了暗示,是你把我弄得痴呆,我活着唯二的两件事之一便是要报复你,只是……”
宋初伸手抚上宇文乾的憔悴的脸,“只是,那夜,在想要杀死你的时候,我居然醒过来了。然后便想了个将计就计。”宋初笑得得意又苦涩,“他们倒是好手段啊!”
宋初面色如雪,手脚微颤,宇文乾心疼的把她整个人抱住,温暖的体温一下子包裹住两人,“初儿,别怕,我好好的,我好好的。”抓过宋初的手放在自己心脏处,手跟着一跳一跳,那是生命的迹象。
宋初表情似悲似喜,抓紧了身边的人。
“此去虽然惊险,却不是毫无收获。”若不是恨到极致,宋初怎会舍得在那时与宇文乾分开,“至少归云楼被灭了一半……”说了一半,宋初表情严肃起来,“对了,思清呢?”
宇文乾握住宋初的手,柔声道,“别担心,等伯夷来信。”
宋初想了想思清的武功,担心少了些,“那周煜狡猾多端,竟背着思清给我下药,甚至不动声色在思清面前说三道四,盅惑人心。要是思清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宋初定饶不了他。”话说的决绝。
宇文乾故作委屈,“初儿好狠,在为夫面前竟然对一个男人念念不忘。”
宋初转瞬笑开,“思清算得上我半个哥哥,也是我唯一的亲人,怎么,这样也不行?”
“不行,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行。”宇文乾作势要去亲宋初的鼻尖嘴唇,宋初躲躲闪闪就是不让他亲到,凑在一起又闹成一团。
屋子里嘻嘻哈哈的声音是竹林中从未有过的热闹欢愉,平静下来后,两人身子都沁出细汗来。
“是,的确很有用,给我送人不算,送信不算,最后还把归云楼常年不散的毒瘴解药给送来了。”宇文乾不怕热的紧握宋初的手,手中汗意涔涔,谁也没挣扎。
宋初听出了宇文乾嘴里的浮夸与关心,还带着三分责备,宋初讨好的凑到宇文乾下巴处亲亲,凤眼含笑,“还不是你给的人有本事。”
宇文乾一时未反应过来。
宋初凑到宇文乾耳边吐出一个名字,“尹剑。”
宇文乾恍然大悟,“他不是在京城吗?”
宋初但笑不语,宇文乾恶狠狠的在宋初脸颊上咬一口,惹来宋初一阵求饶,“你什么时候把他召回来的,居然还瞒着我。”
论轻功,论剑术,天下人不出其二,其中便有尹剑的位置。
“就在我察觉到周煜要行不轨之时,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宋初可惜叹气。
宇文乾怕她又钻进银桃的事儿,转移话题,“你们倒是瞒得我好惨。”
“若非如此,周煜那等精明的人怎会相信。”不是不相信宇文乾的演技,但一个人真正的情绪和假装还是大大的不同,她还盼着回来,定要做好完全的准备,只是她还是心软了。
宋初扯扯嘴唇,睨了宇文乾一眼,“难道说你没猜到?”
宇文乾捏捏宋初的脸,“我与你心灵相通,自然一猜便中。”
宋初趴在宇文乾肩窝处直笑,许久,停了声响,宇文乾捋起宋初额前长发,宋初呼吸均匀的睡着了,压着一边脸脸颊嘟起,随着呼吸声一颤一颤,好不可爱,宇文乾忍不住拿手碰碰,宋初翻了一圈。宇文乾把人重新捞回怀里,勾起嘴角,阖上眼睛。
里面温馨美满,外面一团乱麻。德全瞧瞧满地狼藉,古玩奇珍碎成了几瓣,干净精致的屋子现在找不出一块空地,结实的檀木桌子也碎成几段,还能瞧见里面未被深漆修饰过的原样。
德全比白旭磊矮上半个头,现下这理亏的样子使他脑袋微微偏着,更觉小上些许,“白神医,是我们的不是,损失的财物定加倍奉还,还请神医莫要见怪,我家主子对夫人着实太紧张了。”
白旭磊点头只当自己听到了,不以为意,袖子一抖,轻飘飘的甩出一张白纸,道,“这是你家主子的药方,有几味药我此处现下不曾有。”
意思很明显,德全捧着药方如获至宝,仅仅两日,主子便清醒了很多,可见此人医术不在何有信之下,可刚刚。
白旭磊识人不少,看德全犹犹豫豫的样子,光秀一甩,坐在断了一条腿的雕花大椅上,“是守着我还是去抓药,你自己瞧着办吧!”说完这句,竟是闭幕沉思。
德全一下定住,看看龙飞凤舞的药方,再蹬蹬白旭磊,最后终于拽紧了要药方转身出去,一路上脚步声接连不停。白旭磊微微眯起一只眼睛,哈哈笑了。
房门再次打开,已是半夜。宋初披上黑色披风,循着若隐若现的箫声。竹林深处,一人坐于高枝之上,夜晚风大,顶端的枝丫摇摇晃晃,其上的人摇摇欲坠,偏生好似和竹林融为一体。顶着满头黑幕,空余冷风济济。
宋初站了许久,拢拢披风,又过了一会儿,箫声消失在漫山竹海之中,一人轻展双臂,空中越过个影子,脚尖点地,平稳落在宋初面前,“这么晚了,夫人怎还不睡。”
宋初捋了捋被夜风吹的狂乱的发,“神医不也没睡吗?”
白旭磊手腕一翻,玉笛转了几圈,走了几步,“哎,家都快被人毁了,夫人倒是说我住何处。”
房间已被收拾一番,和宇文乾说了会儿话,险些忘了此事。此时被害人嘴里一说,宋初也尴尬了,“乾他……”宋初看着白旭磊说道,扫见他似笑非笑的模样,心知再次被这人逗弄了,失笑道,“如此漫不经心,没大没小,随心所欲,怪不得江湖之人对你评价如此。”
白旭磊不以为意,言辞间那些难登大雅之堂的话在他嘴里显得光明正大,“人生在世,何苦要过得如此之累,我随心做事,至少心里自由坦荡。”
若是以往,宋初定会羡慕一番,现下她不过浅浅一笑。
白旭磊莫名有些不爽,站直身子,半蹲下身,脸对脸瞧着宋初,“夫人这是不赞同?想不到原来宋初也是个迂腐之人。”冷哼一声,便要拂袖而去。
暗道此人脾性之大,宋初的声音让白旭磊止住了脚步,“不,人生而不同,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活法。帝王要心系天下,自然没了随心所欲的权利,士人忧国忧民,必是克制了自己的随心所欲,商人逐利,时常反转自己的随心所欲。天下相安,繁荣稳定,必需如此,若人人随心,没了王法,恐怕天下早打乱矣。”
宋初上前,声音徐徐,宛若春日的一首如歌,“神医能随心,我自是羡慕的,可惜羡慕终归羡慕,我却做不到你的随心。观之这一片竹海,他们随风而动,随雨而生,是为随心呢还是随波逐流。”
白旭磊眼中若有所思,空气静止了片刻,白旭磊转身,脸上笑意不减,“都闻安亲王心怀天下,其夫人亦是女中诸葛,看来传言非虚,有的人忧国忧民,心怀天下,而我,不过是希望能随心罢了,天下之大,与我何干。”最后一句说不出的恣意和狂妄。
“好一句天下之大,与我何干,”宋初并未生气,反而赞赏道,“每个人的活法不同,我能在这样的活法中找到价值,便是死去也无憾。相信白神医毅然。”
不似那些假道学的讽刺批判,宋初的眼神清明如天上星辰,尊重又赞赏,白旭磊好久不曾像今日那般身心舒坦,全身毛孔都张开,夜里寒冷的空隙侵入毛孔,好像周身白骨都被洗涤一遍。
“不愧是宋初。”嘴唇动动,也不过如此几字。随后又摇摇头,“不过,真是可惜了,如此通透的人,居然找了个……”白旭磊指指水榭处那燃着灯光的一角。
“他?”宋初眼波一转,不怀好意,“神医只要和他接触多了,便不会如此说了。”
白旭磊瘪瘪嘴,不以为意。
宋初见他心情好,问道,“敢问神医,乾他身子到底如何了?”
说到病人,白旭磊正色道,“王爷以往走火入魔,虽然尽力清理,可惜还是留了痕迹。我观王爷的自控力非凡,想来是无碍。”说到此处,白旭磊捏捏自己的肩膀。
宋初轻笑,“他都如此了,你还要去惹他。”
白旭磊未当回事,看着宋初意味深长,“以往听闻安亲王与王妃伉俪情深,我从不相信,今天,我倒是信了。”
宋初微微脸红,“那可否还要注意什么。”赶紧转移话题,否则这人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不堪入耳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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