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千率向张薰羽求婚是在三天之后。
无人机里大捧的风信子犹带露水,当中那一朵用蓝紫色的水晶雕镂成的风信子正中小心的安放着那一枚独一无二的定制钻戒。
“七年前被打断的求婚,我可以继续吗?”在夜晚已经被封锁,空旷无人的街道,易千率手里捏住那一枚戒指,像是七年前一样执着花束和戒指在张薰羽眼前单膝跪下。
夜晚,街道,微风,月光,还有易千率眼里的宁静深邃,一切都和七年前的一切高度重合,仿佛真的就此回到了七年前的那座岛上一般。
她和易千率,就是从七年前的这个场景开始渐行渐远。如果真的可以回到七年前的这一幕,把一切都重来,该有多好。
张薰羽看着易千率把那一枚戒指缓缓套上她的无名指,眨了眨眼眨去眼里莫名的潮意。
易千率低头,轻浅的一个吻落在张薰羽的戒面上:“张薰羽,补完了求婚之后,我们是不是应该再补一个婚礼?”
现在外界都以为他们已经离婚了,就算是补一个婚礼也不会让人觉得有多奇怪。
张薰羽只是不语的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怔怔出神。
易千率起初以为张薰羽是惊喜,目光带笑的看着她,知道张薰羽扯开一个苍白的笑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怎么了?”
“易千率。”张薰羽的手从易千率手滑出来,错开了眼不敢看他,“张氏的财务状况出了一些问题,你先帮帮我,我们再讨论补办婚礼的事,好不好?”
易千率慢慢的缩回手,看着她:“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不知道为什么,我接手之后张氏的股票价格就不断的下滑,这两天已经跌破了近年来的最低值,股民和公司的员工都很恐慌。”张薰羽从手包里拿出几份合同,“我觉得,这几间珠宝公司,虽然现在的经营状况不佳,但是非常的具有市场潜力,而且张氏现在正在准备把自主珠宝品牌正式投放市场,并购应该是非常有利于张氏发展的,易千率,帮我签下这几份收购合同,好不好?”
虽然易千率聘任了张薰羽作为张氏的首席,但说到底,拥有绝大部分股权的易千率依旧是张氏的实际操纵者,并购其他公司这样大的事情,张薰羽并没有权力签下合约。
易千率知道,只要他现在拒绝张薰羽,就可以把现在的状态无限的延长下去,但偏偏张薰羽那样盛了满眼的希望。
还是想要赌一次。
易千率笑得有些涩然,接过张薰羽递过来的那几纸合同和钢笔:“如果我说,只要你答应嫁给我,我就签字,你愿意吗?”
张薰羽微微一震,分明的从易千率的表情里看出几分晦涩,心里除了隐隐的不安之外还有难以名状的情绪。
“我不是,已经嫁给你了吗?”张薰羽轻声说。
“我指的是在婚礼上再嫁给我一次。”易千率深深的望进张薰羽的眼底。
张薰羽僵了僵,然后笑得极刻意:“当然愿意,哪怕你不签字我也愿意。”
易千率目光幽深的看着张薰羽,仿佛在判断张薰羽话里的真假,最后眸色暗下来,接过纸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张薰羽捏着手里的合同,明明只是几页纸,却沉的像是张薰羽无法拿住一般。
合同被放进包里,张薰羽沿着无人的街道往前走,走出了一段距离才发现只有一个人的足音。
回过身,易千率还站在原地,低垂着眼,夜色里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觉得易千率似乎要融进整个夜色里了一般,月光落在她和易千率中间,恍惚之间让张薰羽觉得那是一段遥不可及的距离。
张薰羽蓦地心里就是一跳,走过去,拉住易千率的手臂:“怎么了?”
张薰羽总觉得易千率知道什么,但如果真的知道了她的计划,为什么易千率还会让她任张氏的首席,签下这几份合同呢?除了握着张氏的股份,易千率几乎是把整个张氏捧到了她眼前。张薰羽忽然发觉,她已经看不懂七年后的易千率了,孩子气的时候比谁都孩子气,一个人的时候却满身都是落寞。她根本就猜不透易千率在想些什么。
“没事。”易千率反手握住张薰羽的手,展出一个笑来,仿佛刚才张薰羽看到的易千率只是一个错觉,“结婚礼物。”易千率一扬手,从还没有离开的无人机的托盘上抽过一行纸,递到张薰羽眼前。
股权转让书。
首行的几个字映进张薰羽眼里的时候,张薰羽震惊的失了言语,睁着一双眼不敢相信的看着易千率。
股权转让书,易千率自愿把张氏百分之十的股份转到张薰羽名下。
百分之十,加上张薰羽自己所持有的股份,和顾沉现在手里握着的散股和张昔羽从叔叔张格明处继承的股票,现在张氏除了其他股东所持股票和市面上的流动股,张薰羽和易千率手里的股票应该是差不多的,张薰羽略高易千率一些。
易千率现在到底是在做什么?
张薰羽看着笑得一派轻松的易千率,没有说话也没有伸手去接股权转让书。
“怎么了?易太太,是觉得转让的股份太少了吗?”易千率没有丝毫异常,看着张薰羽莞尔。
易千率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那么,为什么从计划最初到现在,易千率总是在不断的配合她?
如她所愿的表露出对她还有感情,如她所愿的让她留在他身边,如她所愿的把张氏送到她手上,一切都来的太轻易不是吗?
“易千率,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半晌,张薰羽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易千率扬了扬眉,淡惑的神情不像是装的:“你指的是什么?”
心口因为易千率的这句话莫名的一松,易千率果然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张薰羽也说不明,自己不希望易千率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是不想要影响整个计划的进行,还是害怕面对明明知道一切却默不作声的配合的易千率。
其实整个计划已经到了最末尾的阶段,她已经拿到了能夺回张氏操纵权的所有东西,即便易千率知道了,于整个计划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了。
张薰羽的手攀上那纸股权转让书的边角,僵了僵,还是把股权转让书从易千率手里接过来。
这一纸股权转让书比刚才的那几纸合同来的还要沉重,张薰羽捏着看了许久才妥帖的收进包里。
现在张氏回到她手上只是时间的问题了,还差一样东西,她就可以彻底的离开易千率,从此和易千率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明明应该开心的,张薰羽在那一瞬间却只觉得心里的难过满的像是一碰就会溢出来。
“好了,回去吧。”月光下易千率的身影把张薰羽整个覆住,像是安慰一样的揉了揉张薰羽的发。
但明明她才是盘算着要伤害他的那一个。
张薰羽抬头看着易千率被月色温柔了的轮廓,喉咙像是被什么鲠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来。
张薰羽伸手,忽然从风衣里面抱住易千率的腰身。易千率没有预料到张薰羽会猛地抱住他,后退了半步,稳住身子,看着像个孩子一样紧紧环着他的张薰羽,眼里的惊讶一寸寸退下去。
“有点冷了。”张薰羽埋在易千率心脏的位置,闷着声音解释。
已经是秋天了,晚上有些微微的发凉。
“嗯,的确有点冷。”易千率只是宠溺的笑,用风衣把张薰羽包围住,就而这样抱着张薰羽往回走。
街道已经解除了封锁,开始三三两两的有行人和车辆经过,易千率抱着埋在他怀里的张薰羽,不在意路人投来的各式目光。
水墨古画一样清俊的面上,易千率的眉眼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仿佛要就这样抱着张薰羽把一生都丈量完一样。
回到他们的小公寓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易千率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张薰羽已经洗漱好了,头发半干的垂着,坐在床边拿着一本书看。
张薰羽现在也已经习惯了易千率帮她擦头发,看见易千率从浴室出来就自发自觉的凑上去。
“易千率,你现在看的都是哲学书吗?”头发被易千率擦拭着,张薰羽扬了扬手里的书。
“一个人的时候看看哲学挺好的,总显得自己不是太寂寞。”易千率随口答着,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没有很大干系的事情。
张薰羽怔住,看着自己手里书页已经被翻得有些有些薄的哲学书,探着身子把哲学书放回到书架上。
在自己离开之后,易千率到底是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张薰羽枕在易千率的腿上方便易千率擦头发,这样想着,在思考之前已经伸手环住了易千率的腰身。
头发已经差不多擦干了,易千率把毛巾放到一边,低下头直接覆盖住张薰羽的唇舌。
等到易千率的手在她的身上游走的时候,张薰羽才像是猛然惊醒一般的推开易千率,扯过一旁的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
易千率垂着头坐在床沿,脸上的落寞显而易见。
一躺一坐,时间像是凝滞了一般,过了很久张薰羽才伸手抱住易千率:“对不起,我还没有做好准备,等婚礼之后,好不好?”
只是她永远都不会有做好准备的那一天了,他们能在一起的时日也不会到婚礼之后。
但是她别无选择,只能这样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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