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天听着,略略皱了眉,问的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听小厮说是父亲遣他来问的,于是便同他去到了一旁僻静的地方,一一交代。
这便遂了纪妃茵的心意,荷池旁便只剩下她们主仆和六皇子了。
“方才听你大哥说,你对于各色花卉都颇为精通,这墨莲,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劳烦你为我讲解一下可好?”
嘴上说着是对墨莲感兴趣,可赵洛之的目光自始至终却只是淡淡扫了那墨中带绿的花苞几眼。
纪妃茵自然也看得出他那醉翁之意,抿唇轻笑,声音越发娇媚可人,“这墨莲的由来,我也从书中所知。在苦寒之地长成的寻常莲花中,十万株才会偶有一两株墨莲,其他都同寻常莲花一般无二,唯独花开之时,幽香醉人,花瓣则呈莹莹墨色,光泽更胜宝石。若将其成为花中之冠,也丝毫不为过的。”
赵洛之微微颌首,一双深邃的眸子似笑非笑地凝视着眼前的粉衣女子,“此花盛开之时再美,想必也不能及得上纪大小姐半分。”
“妃茵只是寻常女子,如何担得起六皇子如此赞誉。”纪妃茵的心中早已经心花怒放,表现出来的却是一副不胜娇羞的乖巧模样,又对着六皇子施了一礼。
就在此时,六皇子的仆从寻了过来,说是宴席已经准备好,请六皇子入座。赵洛之点点头,示意那仆从先回去复命,又同纪妃茵笑谈了几句,二人才分别自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路过纪芙茵藏匿的假山之前,只听得他低笑一声,“毕竟是庶出,终究小家子气了些。”
纪芙茵又是一怔,这评价听起来怎的像是有些贬低庶姐的意思?
她可是清楚记得,前世的他,一见到纪妃茵就爱得痴迷,后来甚至还杀了自己,将她封为皇后,他的爱意由此可见一斑。可为什么现在她却隐隐觉得,他对庶姐的感情同前世不太一样了?
“小姐,人都走了,我们也回吧,起风了呢,仔细真着凉了。”落玉轻声提醒道。
纪芙茵这才意识到这会儿自己已经冻透了,搓了搓有些发凉的手,“回吧。”
入夜,宴席散了之后,刘姨娘回到院中,见到纪妃茵第一句话便是:“如何,见到六皇子了么?”
“见到了,而且殿下他对我还赞誉有加。”纪妃茵娇怯一笑,眸中却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神色,“还是娘有法子。”
“为了我的女儿,我自是什么都愿意做的。娘只盼有朝一日你可以飞上枝头,到那时,就算在旁人面前,我也又能够堂堂正正听你喊一声娘了。”刘姨娘颇心酸地叹了一声。
纪妃茵娇嗔道:“娘,好端端的怎么伤心起来了。”
“娘这不是”话到嘴边,刘姨娘又吞了下去,“不说这些了,早些歇着吧,明儿还有一场好戏看呢。”
“娘说的是芳姑姑已经准备好了?”纪妃茵眸光雀跃,唇角得意的笑忍不住地向上挑。
这一夜,为了迎接六皇子而忙碌了一整天的纪府众人,都睡得格外香甜,谁都没有预料到第二天一早,这种酣睡的宁静便被老夫人房里的尖叫声给打破了。
那时,纪夫人同三位姨娘,正在老夫人房里请安,湘莲正在替老夫人梳头打扮,半晌也不见去取首饰的小丫头回来,正要打发另一个小丫鬟去催一催的时候,方才去的丫鬟手里捧着一只锦盒,仪态全失,面色苍白地冲了进来,“不好啦,老夫人,那只九龙金镯,它、它不见了!”
“你说什么?”老夫人身子一震,再看到小丫鬟手里捧着的锦盒,顿时身子晃了晃,险些背过气去。
“母亲!”纪夫人连忙同湘莲一起搀扶住老夫人,又是拍背又是掐人中,急急问向小丫鬟,“那镯子怎么会不见了的?”
那九龙金镯,乃是已逝的先皇钦赐给老夫人的,不管是对老夫人还是对整个纪府而言都意义非凡。更何况,御赐之物丢失这种事向来都是可大可小,若在此刻被有心人加以利用,整个纪府都有可能人头不保!
周姨娘倒吸一口冷气,“莫不是昨儿晚上纪府进了贼人?”
“应该不太可能吧,晚上侍卫们没半个时辰都要彻底巡逻一遍的,老夫人这守卫更是森严,贼人哪可能说进来便进来的?”翠姨娘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纪夫人一边拍打着老夫人的后背,一边问小丫鬟,“我问你,除了那九龙金镯,可还丢了别的什么不曾?”
“回夫人,其他所有的首饰都好好的,只有那九龙金镯丢了。奴婢也是在为老夫人取寻常带的簪子时,瞧见那装金镯的锦盒开了,再一看,那镯子竟不翼而飞了!”
“若是这样的话,便是家贼了。”纪夫人神情严峻了起来,“母亲不要着急,若是家贼所为,现在那镯子定还藏在咱们府里,只需要来个彻查便不难找出。”
“吩咐下去,今日纪府不得有任何人擅自进出,另外,告诉几位小姐,让她们都来一趟。”纪夫人思索片刻,沉声说道。
能够进到老夫人房里的,也就只有自己同几位姨娘,另外便是府内的四位小姐以及她们的贴身侍婢了。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谁那么大胆,竟敢偷走了御赐之物!
纪妃茵同纪灵音前后脚刚到,三小姐纪巧茵也一脸茫然的进到了老夫人房中,纪芙茵则是最后一个才来到的。
“母亲喊我们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纪妃茵最先开口问道。
“你们祖母那只九龙金镯不见了。”纪夫人皱了眉头,说道,“此物至关重要,我想你们应该也是明白的。”
纪巧茵到底了一口冷气,“母亲说的是先帝钦赐的那只?”
“不错,此事是万万不可泄露出去的。我思来想去,想要让拿走金镯那人自己交出来想必是不可能的,也就只有搜府一条路了。”
“娘的意思是,连我们姐妹四个的房间都要搜?”纪芙茵有些惊诧,“可是,娘,祖母,芙茵相信,我们姐妹私人当中,是绝不会有人做出那种事来的。”
“二妹妹果真年纪小,想法也简单了些。母亲当然知道,我们姐妹四人是断断不会有人做出这种事,可谁又能保证那些个下人们不会呢?”纪妃茵微微蹙了眉,轻声道,“方才母亲也说过了,祖母房里头就只丢了那只金镯,那只金镯我也是见过的,若是有那手脚不干净的下人一时鬼迷心窍,那只沉甸甸的金镯子自是首选。更何况下人里头见过那镯子,知晓那九龙金镯来历的人甚少。要知道,偷御赐之物可是死罪,敢冒杀头的风险偷走那镯子,除了压根就对那镯子来历不知情的人,还能有谁呢?”
纪妃茵分析地头头是道,纪夫人也禁不住微微点头,“就像你们大姐所说,这镯子,**不离十就是藏在哪个下人的手里了。”
“原是这般,女儿明白了,可是,要让什么人去搜府呢?”纪芙茵面露忧虑,“若是那个偷了镯子的人,也混在搜府的人里面,那转移赃物不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吗?”
“傻妹妹,这有何难,让下人们去搜,我们四姐妹的婢女,一人挑一个跟着去,四个人同时监视着,做假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纪妃茵微笑着看向纪夫人,“母亲您说呢?”
“就这么办吧。一旦发现了什么,立即过来向我同老夫人汇报。”
纪妃茵让枚儿跟了去,纪芙茵则让青梅去了,三小姐和四小姐也分别选了一人。
搜府搜到一半的时候,听闻消息的纪云天也赶来了,安抚了祖母几句之后,便也安静地饮茶等待下人们的消息。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一个丫鬟急急忙忙地跑了来,似是面有难色,小心翼翼地望着纪夫人,道:“回禀夫人,奴婢们在在二小姐的房中发现了一处异样。”
“仔细说。”纪夫人眉头皱了皱。
“是,二小姐同丫鬟们的房里并没有搜出什么,可在二小姐的院子里,奴婢们却发现墙角的一株山茶下面,有新翻动过的痕迹,只是不知道所以奴婢就赶来问夫人,要不要挖开?”
若是在其他三位小姐的院中发现了此事,再加上又有老夫人发了话,她们必定二话不说便挖开悄悄了,可二小姐的身份毕竟不同,这丫鬟思来想去,便还是跑了过来。
纪夫人连犹豫都不曾,“这有什么好顾虑的,挖开便是了。”
那丫鬟应了一声,正要起身回去的时候,只听纪芙茵急急道:“不成,不能挖!”
这一声阻拦,令屋里的人齐齐将视线投到了纪芙茵的身上,老夫人问道:“为何不能挖?”
“祖母,那株山茶是芙茵新栽上的,随意翻动的话,怕是会折断根须,所以,所以不能挖。”纪芙茵说着,眼神却低低地斜了下去。
纪夫人见状,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那金镯是女儿房里的人偷的?
“二妹妹,那株山茶,不是我去年帮你栽上的么,怎么”纪妃茵茫然地说到一半,立即面色一僵,声音悄悄地低了下去。
这说到一半的话,已经足以挑明什么了。老夫人的神情严峻了许多,盯着纪芙茵,语气中的慈爱已经失了三分,“芙茵,那株山茶真是你新栽上的?”
“祖母,我,我”
纪芙茵双手绞着帕子,一张小脸竟变得涨红了起来。
气氛正凝重的时候,一个神情有些纠结的人一下子跪了下来,“老夫人,事到如今,奴婢不得不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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