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皮睁了睁,然后疲累地看着我。
我轻松地笑:“明天林洛水要给你剜肉,不要怕,我会陪在你的身边的。”
他有些喘气,连话也说不出来,看着我眼里有心痛。
我擦起泪水笑眯眯地说:“好,你看我都不哭了,夏君棠,你会闯过去的,是不是,你只要告诉我,你动动你的无名指,你告诉我是。”
指间他的无名指动了动,说着他的勇敢。
“学医的人说这手指和心靠得最近,所以,你说的是真心的话,你答应过我的事,你一定要做到,我会陪着你的。”
他眼里有抹笑,然后又合了上去。
静静地等着第二天到来,我又是害怕又是期待的。
剜肉的事本来是一大早的,可是林洛水看了一夜医书又来告诉我,说早上不宜,待到下午才好,叫我先去睡一会,我心跳得生痛哪里能睡着。
我看他准备了好多东西,看着那些锋利的刀子我就害怕,而且也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没有知觉的,这么大的痛疼啊,夏君棠,你是否真的受得了。
那些刀子放在火把里烫着,我都不敢去看,只是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要把我的力量都给他。
当第一刀下的时候,他整个人眼眸都睁得圆的,五指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指。
“轻点啊。”我心颤给夏君棠擦着泪。
林洛水淡淡地说:“越是慢越是痛,我现在恨不得就一刀下去。”
夏君棠脸上的汗,像是雨一样地流,我真害怕他会突然一闭眼睛,心里比他还害怕,我害怕现在我握着是暖暖的手,可是下一刻就会变冷了。
他承受着巨大的痛疼我都知道,他的脸色越来越是苍白,紧紧地咬着枕头,我听到了磨牙的声音,将一只手腕伸到他的嘴边,低低地说:“君棠,你咬着我的手,这样你就不会痛了,咬着,是我,云知秋。”
不可以放弃的,咬着他就会清醒,就会知道是我。
他不张开嘴咬我,而是唇与我的手轻碰着,似眷恋着我的温度。
我很害怕,只能是紧紧地抓着他的手。
林洛水一刀一刀地割,他痛,我也痛。
这样的时间怎么折磨着啊,他还在努力地坚持着,突尔重重地一个喘息,我害怕极了,擅抖着声音叫他:“夏君棠。”
“好了。”林洛水的一声终于像是凌迟的人等到了赫免。
他整个人的力气像是消了下去,我含泪地看着虚脱坐在地上的林洛水,泪水直流:“好什么好,他都不会动一下了。”
他也吓得脸色苍白,伸手在他的下颚二处按了按:“还好,现在只能等了,靠天命而行了。”
“还要等吗?”
“是的,还得等,如果到了明天上午他还不醒来,那我们只能微笑地送他。”
“我才不要。”我气恼地看着他:“你这个庸医,怎么可以这样治人的。”
“如果骂我让你好受一点,你慢吧。”他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吸气。
许久之后站起来来:“是兄弟的话,你就给我撑过这关去。”
夏君棠,你定要过去,一定要。
我默默地念叨着,祈求着,可是到了天黑,我的心就开始急燥不安了,我怕他真的醒不来。
我什么法子都在尝试着,给他弹了半夜的琴,我还学着林洛水的法子,去试着他的脉博,他的呼吸。
林洛水就在门边等着,我在房里等着,一夜之间直到窗染白,我真想把天给合回去,夏君棠还没有醒来呢,为什么现在就天亮了。
“夏君棠,你还记得在竹林里的那一夜吗?我们初见之时,那一夜下着雨,就我一个人,后来你来了,早上我们在竹林里弹琴,合奏,你还记得吗?我现在还想着什么时候能跟你再奏一曲。”可是他还是没有反应,我又自顾自地说:“你带我进宫的时候,我就想告诉你一句话了,可是那句话终究到现在也没有说出来,你还想听吗?你如果想听的,你就醒来。”
泪滑了下来,他还是没有动静,我抽泣着,沙哑地趴在他身边低语:“那天晚上你答应过我的,你说你会撑着的,我给你许了来生,你不要让我找不到你。”
忍不住心里的痛和惧怕,我低低地哭着。
听到轻轻地喘气声音,我双眼一亮,赶赴紧擦了泪水紧张地看着他。
他浓眉挑了挑起来,微微地睁开了眼缝:“水。”
“水,水。”我欣喜地叫着。
林洛水连爬带滚地进来,像疯子一样傻笑地倒了笑,然后端了过来:“先给他润润唇,别喝。”
“嗯。”轻轻地沾着他干裂的唇。
再丢开杯子兴奋地笑了:“夏君棠你真的好勇敢,永远都是这般,夏君棠我真的好高兴啊,呜。”趴在床像是孩子一样地哭。
放松下来又累又无力,趴着竟然睡着了。
等醒来的时候,房里已经烛火都点了起来。
在房里的大椅子上坐着一个与夏君棠颇为相似的人,只是身着龙袍气势也非同一般。这个人不必认真去看我都知道,就是夏君蓝,而林洛水却是很无奈地站在门外让公公挡着不许出声也不准进来。
从夏君棠温暖的手心里抽出手站起来觉得双脚有些软麻地,疲累至极地走到他的身边,淡然地说:“臣妾见过皇上,臣妾失礼了。”
“有朕的妃子照顾朕的三哥,朕便知道能逢凶化吉,实在来不来,也无所谓的,是不是陈公公?”他脸色也很不好看。
陈公公小心地看着我们,低声地说:“三王爷吉人会有天相的。”
“全凭朕的贵妃细心照料啊。”他居然扬起了一抹笑,却没有带上一点暖。
我任由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一句话也不吭声。现在累得我连说话都觉得是有气无力的,如果要生气,要责怪,都得休息好先。
我不说什么,他也没有再说了,而是起驾回宫。
走的时候我低哑地跟林洛水说:“林洛水你可要照顾好他。”
“嗯,放心吧。”他低头看着地上,微微的叹息化成了雪白的气。
四天三夜都没有回宫,回去的时候,他坐他的车辇在前面,而我是乘了小轿子在外面走着。
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下的,听到外面的声音彷若隔世一样。
这里是热闹而又平凡的一面,没有人知道在三王府里,有一个男人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没有人知道,因为他们不认识他,不在乎他。
放逐着心思任由自已乱想,进了宫里他也没有到暖心殿,也没有叫我去正华宫,在道分开之后是各自走各自的。
回到宫里只有栩和宝宝,看着我眼里就含着泪水要哭。
声音还是沙哑哑的:“栩,宝宝。”
孩子扑上来,呜呜地哭着,我闭上眼睛努力地感受着,然后笑了笑:“好了不哭,母妃是小狗,母妃说话没算话,母妃没有赶回来。”
“不,母妃不是。”栩小手摸着我的脸:“母妃好累,宝宝不要缠着母妃了,让母妃好好的睡。”
真窝心,亲亲他的小脸,就能给我好多支持下去的力气,还是带着一些祈望地问他:“栩,熙弟弟有回来过吗?”
栩摇摇头:“宫女姐姐说熙弟弟在父皇哪里,要栩好好吃饭,乖乖写字,栩就可以过去看栩弟弟了。”
我点头笑笑,心里有些失望,不该盼望什么的。
拖着沉重的步子叫宫女给我梳洗了一下就扑上床去睡,放任自已可以沉沉地睡去,可以睡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醒来又是第二天了,栩和宝宝趴在我的床前看着,二人小小声地说话,我睁开眼盈盈一笑:“栩,吃早膳没有。”
“吃了,母妃。”
“真乖,栩和宝宝不用担心母妃,母妃睡好了就没事儿了。”坐了起身力气有些回来,看到那花瓶里插着的梅花有些惊异。
栩笑得开心:“母妃,是栩去折的哦。”
“母妃现在好多了,有栩有宝宝,母妃就很满足了。”心里的那抹痛,可以藏得很深很深。
我想念着熙,还是派了宫女过去正华宫那边看看,回来告诉我说那边的公公不允许她们进去。
我便笑得有些叹息:“好,我知道了。”
他是不会把熙还给我了吧,我的熙,我的心肝肉,那天在我怀里的时候还是那么点小,他看着我,依着我,只要我哄他才会不哭。
可是现在他却不让我看,不还给我,我倒下在床上,泪水泊泊地从眼角里流出来,湿了鬓发湿了枕间。
如果不爱了,索性就说一声,你有你的皇帝性子,我三翻二次的去求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熙,那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我真的不在乎吗?你以为在我的心里,夏君棠比他还重要吗?如果不是孩子,不是你的谎言,我当年也不会顺从了你,可是现在算旧帐有何用呢?我毕竟是爱上你了,伤吧,狠狠地伤吧,我也不知道我心能承受多少的伤。
身子不舒服,御医过来给我看了,开了不少的药让我好生地调养。这么久他没有来看我,而我也没有再派人过去试探,夜里想熙就喝下一大碗药让自已睡得更沉一些。
第一个来看我的,竟然是沐贵妃,彼此相看,没有了敌意也没有了算计,她轻语地说:“昨天我去看了他,他好多了,叫我托话给你,不要为他担心。”
我松了口气笑:“这样真好。”
“知秋,我……。”她捂着嘴低泣着:“你说如果好多的事情可以重头再来过,那多好。”
我摇头:“那是不可能的了,人都有过去,可是不能沉在过去,总是要拖着步子往前走的,沐贵妃你告诉玉棠公主,叫她不必担心了,好好养着身体为重。”
“玉棠姐姐知道了。”她抹着泪。
忽然她很认真地看着我,压低了声音说:“知秋,我问你一件事儿,如果现在可以让你有选择的机会,你会选夏君棠吗?”
我愕然,想了很久说:“这些话,以后不要再拿出来说了。”
压根是不可能,说笑都不可以。
她却很慎重地说:“如果可以呢?”
“没有什么如果,如果可以我也不会去强求,我有皇子,我不想离开他。”在宫里没有母妃那是何等的不幸,没有遇上善心的人抚养,怎么能存活下去,我已经不重要了,我的一辈子似乎就过完了一半,只要等着熙长大就行了。
对于爱,对于皇上的宠,我不会多想什么,有得到也会有失去。
君恩就是四季天气,不可能永远是春,永无是夏,想开了看开了就习惯了。
她轻声地说:“知秋,其实现在觉得我好对不起你,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是这样了,我不想请你原谅我,连个理由我都想不出,现在的你,就若是当初的我,所有的都几乎一样,只是我的心思,却不如你现在的淡定平和。你多保重身体,我先回去了。”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