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了哪里?我到处寻不到你。”
段泓站在小竹屋前,正好看到李嫣狼狈地走回来,此时天已经全黑了,他焦急不已,正要去找方丈。
李嫣浑身湿透了,鞋袜也没穿,头发上还滴着水。
“你还说!都是因为你!明知故问!”她看也不看人,只当段泓是来笑话她。
见她在发抖,段泓一把抱住她,只问:“到底怎么了?你自己跑去哪里了,让我好生着急。”
李嫣这才抬头看他,原本波澜不惊的一张脸,现在全是担心。
况且他衣物整齐干净,头发也整齐干净,已经换上了新的月牙色锦缎袍,若是那人是他,绝不可能这么快。
“后山那个人,不是你?”她问道。
“什么后山,我才醒来,便不见你了,到处找不到,以为你……”段泓顿了一下,“刚要去叫方丈,通知人满山去找你,你跑去后山了?”
这臭丫头,以为她趁乱逃了呢。
“恩……”李嫣点头,第一次被人这样急切地抱着,原本慌乱的心,在这怀抱里,瞬间平静下来,原来还有人会担心我,为我着急。
段泓拂开她湿漉漉的头发,捧着她的脸,问:“你掉到水里去了?受伤了吗?怎么总是那么傻。”
李嫣不敢看他,只怕自己把持不住,推开他,胡乱说一句,“我先去换衣服。”
换完衣服出来,段泓已经在桌前坐下,望着她,看不出喜怒。
“我已经叫人重新拿来斋饭,趁热吃吧。”他说。
折腾了半天,李嫣确实饿了,大口地吃起来。
段泓替她将头发别到脑后,说:“吃完饭去山脚的河边放花灯。”
李嫣见他不责怪,也安心下来,她痴痴一笑,说:“斋饭真好吃,肚子饿了什么都好吃。”
“你方才说,在后山遇到我了?”段泓冷声问道。
“不是你,那人穿着一身白衣,带着钟馗的面具,我以为是你。”李嫣说:“天色昏暗,也看不清楚。”
“那你为何如此狼狈,连鞋袜都未穿,便回来了?”段泓问。
李嫣说:“那人他……掉到水里了,我以为是你,我着急便去救他,后来那水很浅,他自己站起来了,我浑身湿透了,觉得丢脸,便跑回来。”
“嗯。”段泓轻声应了一句,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以为那人是我,所以着急了跳到水中相救?
如果不以为那人是我,便不会救吗?
“不是说去放河灯吗。”李嫣重新穿好鞋袜,在穿廊下等他。
二人沿着山路走出来,外边已经灯火通明,热闹非常。
“七月半,鬼门儿开,鬼门开出了鬼和怪,鬼怪叫个姑娘来,姑娘来了点个灯,掉进河里出不来……”
一路上有小孩蹦跳着,拍着手,唱着童谣,那河的两岸已经围满了人。
段泓一路上不说话,李嫣也只好跟在他身后不作声。
各自在小商贩处买了莲花灯,写上了心愿。
“你写的什么?”李嫣凑过去问。
段泓瞧着她,说:“你说我写什么好?愿你别再这么蠢,别掉进河里出不来?”
“你想写什么就随你!”李嫣不管他。
不过,熟悉的那个段泓终究是回来了。
“你写什么?”段泓问。
“自然是我的心愿,不能让你看,看了就不灵了。”李嫣将小纸条捂起来。
两人说话间,虚空大师已经点燃了佛家用来施食的火船。
一众僧人双手合十开始诵经,两岸的人们都纷纷点燃手中的灯,放入河中。
“河灯明,河灯亮,燃灯烛火到天明,痴男怨女笑盈盈……”
小孩们欢呼着唱起童谣。
李嫣走到河边,点燃手中的灯,看了看身边的段泓,才将河灯放入水中。
“放心吧,本王才懒得看你的什么心愿。”段泓轻蔑地说道。
但他心想,这丫头如此防备,还羞红了脸,这心愿莫不是与我有关……
他暗自将花灯的样子记住,嘴角不自觉飞翘起来。
圆月当空,无数纸船烛火逐水而流,半个牧州城的天空,被灯烛映衬得火红。
红烛莲灯,燃至天明。
回到寺庙后院的小竹屋。
段泓说:“去找找,看看有没有酒。”
李嫣提着灯笼,回头看他,说:“这可是佛门清净之地,罗英莲怎么会给你准备酒呢。”
“若是没有,那罗英莲也算不上是我的人了。”段泓在廊下坐着,仰头望天,“明月当空,若无美酒,岂不辜负。”
“果然有!”
李嫣将酒放在矮几上,端出来,摆在他面前。
“在庙宇饮酒,你不怕佛祖怪罪吗?”她问。
段泓早已几杯酒下肚,他轻笑道:“那些个大和尚不都说我佛慈悲吗,若是连我饮了一杯酒都要怪罪,佛祖算不得慈悲,内心真正清净的人,喝了酒也一样清净。”
“若是内心不清净的,念了佛也还是无用。”李嫣接着说了句,也跟着喝了一杯。
这是那酿得醇的梅子酒,甜中带着几分酸涩。
几杯下肚,李嫣有些微醺。
“为什么一定要到寺庙来住一晚?”她问道。
段泓三分醉,眼底渐渐染上红晕,他握住李嫣的手,说:“你不是说想学剑吗?我教你。”
“现在吗?”李嫣惊讶道。
“只你我二人,正好。”
段泓说着,不知从哪里拔出软剑,腾身而起,脚尖轻点,便借力腾飞出去。
他轻轻落在院中,剑背在身后,气定神闲,对着李嫣说:“看好了。”
还没等李嫣点头,他身形舒展,形随意动,手中软剑翻飞,剑影如流星飞闪,剑招柔中带刚,剑气弥漫,树叶翻飞。
李嫣看着,只是感觉眼花缭乱,那剑气使人胸闷。
只见他每一次身动,每使一招,那剑便如同抽丝般,一条条看似软绵的丝线,最终聚齐在一起,化成一股巨大的剑气,猛而快地击打出去。
“轰”地一声巨响。
院中那两人环抱的大树,从中爆裂开来,分成四瓣倒下。
“看到了吗?如此,我可够格教你剑术?”段泓身形站定,手腕翻转,将剑背在身后,淡淡而言。
李嫣还没反应过来,酒意上头,只觉得是醉了产生的幻象。
原本以为那翠儿的剑法已是厉害,今日才知道,那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
“原来你,”她站起来,看着段泓,只喃喃道:“那么厉害啊……”
那为什么要装呢。
在山神庙的时候,为什么不救翠儿。
明明那么厉害。
莫非只有装成那样,才能保自己平安?
那他的处境,是何等险恶啊……
“现在你知道,我是多可怜的人了吧。”段泓说着,又灌了一杯酒。
李嫣接过他扔过来的小木棍,只问:“为什么要教我?要隐瞒的,不是吗?”
你已经足够信任我了?
“你不是要学最好的吗?”段泓反问道。
我就是最好的。
李嫣不再多问,拿着小木棍,认真地学起来,一招一式,都用尽了心思去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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