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奴,你的衣服这里破了。”她一脸惋惜地看着他的蓝色衣衫上的一道口子,“不过也真巧,我的衣服也掉了扣子呢,不如一并补了吧。”说着便到隔壁借来针线。哑奴顺从的把外衫脱下来递给梅子嫣,却不期然见到她正在做同样的动作——把自己的衣衫递给他,对他伸伸舌头做了个鬼脸,说:
“好哑奴,既然要补,那不如顺便把我的也补一补好?”
哑奴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了僵,梅子嫣笑眯眯地说:
“我到厨房看看红豆汤好了没,你慢慢补,补得仔细一些也无妨。”
说完便一溜烟地往厨房的方向跑去,留下一脸苦笑的哑奴拿着她的衣服立在原地。
那红豆汤,也不是她煮的,隔壁大婶卖剩的红豆汤她厚着脸皮讨了回来充饥而已。
日子好像真要过不下去了,一穷二白,眼看只有喝凉开水的份了。
她想了个法子,带着哑奴到附近的山上去打猎,挖陷阱,不料她的陷阱老半天没装到一只活物,哑奴明明打到了一只山鸡,可是那山鸡提着半条命一口气硬是跑进了林子里,再寻不见了。
梅子嫣那叫一个郁闷。和哑奴下得山来天已经将黑未黑了。秋风凉丝丝地吹来,梅子嫣叹口气,道:
“哑奴,秋凉了,我想吃砂锅泥鳅饭,你知道怎么做的吗?听说要把泥鳅活生生的剪掉尾巴扔进沸腾的饭水中盖上锅盖,它在里面游啊游啊直到鞠躬尽瘁后,掀开盖子一阵香味就会扑面而来……”她咽了口口水,可怜巴巴地回头看着哑奴说:“不讲了,好像越讲越饿。”
哑奴的目光却是带着警惕,越过她落在草月花舍前的人身上。梅子嫣顺着他的目光一看,一个书童模样的少年,身后是一顶轿子和几个轿夫。
“请问可是梅大夫?”见到梅子嫣点头后,那少年递过一份请柬,“我家主人想请梅大夫见一面,请梅大夫上轿随我走一趟。”
梅子嫣还没答话,哑奴一手把她拦在身后,冷然的看着那少年,少年镇定自若,说:“主人说不好让梅大夫等那么久,所以主动相邀,梅大夫,请。”
那张请柬淡黄的底色上画着墨色瘦竹,约见的地点是天都有名的枕碧楼,落款的名字是慕程。梅子嫣唇角扯出一丝笑意,往哑奴手里塞了一样东西,对少年说:
“慕三公子相邀,却之不恭,这枕碧楼哪怕是鸿门宴我也不会不去。我这家奴要留下看家,我随你去就可以了。”说罢笑着对哑奴打了几个手势,哑奴怔了怔,梅子嫣步履轻松地上了轿子,放下轿帘时还对哑奴眨了眨眼。
哑奴看着轿子消失在小路尽头,才伸开手掌看清楚了掌中的布袋子,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串紫晶发串。
枕碧楼里竹影婆娑,高悬的明灯在地上投下摇曳的暗影。
梅子嫣随着明书走进枕碧楼,以为慕程会是在哪一个厅堂见她。不料明书带她穿过枕碧楼到了后面偌大的庭院,庭院竹树深深之处有明灯数盏,一张青竹长案前隐约站着一人,修长玉立衣袂迎风。
明书停下脚步,“我家主人在园中静候梅大夫。”
梅子嫣依然微笑着,慢慢走进去,袖中的手却已攥得紧紧的。
“溪边照影行,天在清溪底。天上有行云,人在行云里。”他放下笔,抬起头注视着走到面前的人,温文浅笑道:
“当日的那首词,可惜我只记得半阙了。”
听到那温润平和而略带低沉的声音,梅子嫣稍稍一愣,触及慕程那双夜色中更觉幽深的黒眸,她不由得笑了,说:
“人生何处不相逢。原来是你,失觉了,慕三公子。”
他还是一身青衫,只是已非当日洗的几乎泛白的寻常布衣。飘逸的云锦袖口领间秀着银丝回纹,黑发被银丝带所缚随意束着,几丝散落下来使得清癯的脸在夜色掩映之下添了几分迷离之感。
手指修长,朦胧灯光下握着笔微微突起的指骨仿佛泛着白玉似的柔和光泽,映着一纸墨色,梅子嫣忽而有种错觉,眼前站着的该是隐逸山林不沾尘俗之事,抚古琴击筑,歌高山流水之人,而非传说中城府深沉思虑缜密手段狠绝的慕氏下任家主。
“彼此彼此。”他唇畔噙笑,温和依旧,“梅大夫是否方便告诉在下前半阙词?”
黑眸专注,似乎眼中再无旁人。
梅子嫣暗笑,忽然正色道:“不方便。”
慕程眼中闪过一丝愕然,记忆中,好像从来没有人这般直截了当地拒绝过慕三公子。不到一瞬他便把那丝愕然扼杀在维持得极好的和悦表情中,只是眸光渐冷,“为何?慕程不值得梅大夫卖这个面子?”
梅子嫣摇头,接着慕程忽然听到一个可疑的声音响起,梅子嫣苦笑,望着他大大方方地说:
“三公子听到了,我腹中正空,饿得几乎力气都没有了,哪有闲情逸致吟风弄月?不知三公子是否方便请我吃饭?听说枕碧楼最有名的是花雕鸡,熏蹄,还有青竹酿……”
慕程凉凉地看她一眼,“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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