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夕很少有被病人弄到无语的时候,因为她觉得再奇葩的病人也有脑洞可寻,然后能试着理解他们。
孟清扬这个想要去理解,略难。
她问:“你确定要我帮你?一般意义上来说,我们两个可是情敌。”
孟清扬的表情无辜得像只纯洁的小白兔:“那你会打我吗?”她说,“我不怕打架也不怕吵架的。”
程夕:……看出来了。
孟清扬说:“而且当初我抢他的时候问过你的,你说你为我感到高兴。”
程夕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对她说过这句话,不过无所谓了,她拿起她填的表,产前抑郁症自测表总共都只有12个题,孟清扬有10个都填的是‘否’。
程夕问她:“你的不安全感主要来自于哪里?”
“林梵。我感觉不到他爱我,别人都说他对我很好,但我知道他不爱我,他只是在照顾我,像我家请的那个保姆。”
“失眠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想他。想和他大吵一架,想把他踢醒来,想让他和我说说话。”
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她的焦躁和不安以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和林梵有关。程夕问了她最后两个问题:“你觉得怎样才算是爱?”
她毫不犹豫:“能为他生为他死为他可以给出自己的一切。”
“那你自己呢,你给你自己留下什么?”
孟清扬倔头倔脑地看着她,完全就是一个为了爱情可以舍出一身剐的好汉模样。
不得不说,林母的眼光很毒辣,她想要个能给林梵帮助的儿媳妇,面前这姑娘也确实是愿意把一切都献给她儿子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有那能力也有那实力,她给得起。
叹息一声,程夕还得和她讨论什么是爱情:“可是我觉得爱情应该是建立在相互是独立自主的个体上的,一个人背负太多,哪怕是爱也会让人觉得不堪重负。而且更重要的是,一个人如果因为爱上别人而失去了自己,那她在别人眼里就什么都不是,又怎么还会爱你?人之所以可爱,就是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你都是独一无二的,唯一的不可复制的你自己。”
这次的心理辅导程夕做得无比的累,孟清扬走的时候,她问她:“诗人舒婷的《致橡树》知道吗?”孟清扬点头,程夕颇欣慰,“那每天抄写十遍,每当你觉得他不爱你的时候就抄上一遍,如果不能久坐,那就默读。”
“当你找到你自己的时候,你就知道,他到底爱不爱你了。”
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孟清扬竟真的很信任她,当天回去,她就给她发来了舒婷的诗集,还有她手抄的一份《致橡树》。
程夕的学生问程夕:“老师,这个对她真的有用吗?”
程夕说:“再看。”
后来证明效果还是挺好的,不然林母也不会找上程夕。林母来找她那天正好田柔也跑过来找她,大清早的柔姐姐不顾陆沉舟侧目硬是挤进程夕的门,还装模作样:“哎,怎么有两个程医生家啊?”
她门敲得太急,连陆沉舟都惊醒过来了,披了件薄薄的晨缕站在卧室门口冷淡地看着她,和程夕说:“让她滚!”
嗯,那家伙有起床气。
然后田柔不知道遇到什么事了,居然有胆子和他顶牛:“我就不滚,就不滚,怎么的?”死抱着程夕,一副撕也撕不开的架式。
程夕大雾,感觉陆沉舟额头上的青筋都要蹦出来了,赶紧把田柔带去了隔壁,好声好气问她:“你怎么啦,怎么这么早跑过来?”
田柔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扔给她一个炸弹:“我把光头给办了。”
“嗯?”程夕打了个呵欠,昨晚上闹太晚了,她其实也还没睡醒,脑子有点糊,遇事也有些慢半拍。
田柔就一拍桌:“装什么傻?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程夕,“……哦。”嘴慢慢张成了“O”字形,然后又变成了“—”字形,问她,“很奇怪吗?”
田柔板着脸:“不奇怪。因为他只把我当成别人的替身,所以我又把他揍了一顿。”
程夕的嘴巴就又成了“O”字形:“揍得……很厉害?”
不然的话也不会跑她这里来吧?
田柔说:“嗯,不严重吧?就是拿酒瓶子砸了一下,血流得有点多。”
程夕:……
她很早就知道,柔姐姐是个彪悍的姐姐,但是她真的不知道,她有如此彪悍。
“那他人呢?”
“在他屋里躺着。”
程夕瞪大了眼:“昏死了?你就让他那样躺着?”
柔姐姐眼睛瞪得比她还大:“不然呢?我还想废了他呢,反正他有和没有也没什么区别!”
程夕觉得心好累。
于是扔了田柔回去找陆沉舟,陆沉舟的反应比田柔还要淡定:“哦,挺好。”
程夕感觉心更累了,死拉硬攥的让他带她去光头家——田柔这时候跑来找她,不就是想她过去看看光头的么?
还好,光头的样子不算特别惨,田柔砸他的也不是脑袋,而是在他手上砸了一瓶子,胳膊上受了一些伤。
田柔会跑去找她,是因为她砸完人后见血就哆嗦了,要带光头去医院,光头死活不去,她才会跑去找程夕的。
她走之前,还知道拿布将他的手给裹起来。
他们到光头家时,光头正瘫在床上,血把半边床都染红了,他就躺在那半边红里面,神色茫然地不知道想什么。
陆沉舟走过去,在他粗粗包着的胳膊上捏了一把:“没断。”捏得光头差点蹦起来,回头和程夕说,“回去吧。”
他还没睡好。
程夕:……
好在光头这回很听劝(也可能是纯粹为了折腾陆沉舟+_+),程夕一说,他就爬起来跟他们去医院了。
程夕把他带去仁医,路上她问光头:“你故意吓唬田柔?”
光头说:“是。”他咬着牙,“臭丫头,我得告诉她,打人要不得,不然以后要打上瘾了怎么办?”
还有以后,说明光头兄根本就不是田柔想的那样嘛。程夕放了心,把光头送到外科就直接通知了柔姐姐:“光头在医院,你过来。”她也吓唬她,“你刺中动脉了你知道吗?我们再去晚一点他就要死了!现在的情况也不乐观,你赶紧过来吧。”
那么明显的谎言,柔姐姐居然也信了,几乎是屁滚尿流地滚过来的。
程夕没有等她来就走了,一个没睡好的陆先生还在外面车上等她呢。
然后一出门,她就见到了林母。那时候她根本就不知道,林母在见她之前还见到了陆沉舟,也压根就不知道她和陆沉舟说了什么,听到她说她是来看陈嘉漫的,只好走过去,抱歉地和陆沉舟说:“对不起,我这有点事,要不你先回家去休息?”
陆沉舟一早上脸色都臭臭的,这会儿自然也不好看,他冷冷地问:“如果我不让你去,你会不去?”
程夕笑着捏了捏他的脸:“别闹,反正我也要上班了。”
陆沉舟傲娇地转开了脸。程夕笑笑,踮脚在他脸侧亲了亲,然后又回了医院。进门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陆沉舟的车已经开走了,她只能隐约看到一点汽车的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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