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小树一整晚也没有想出来什么是喜欢,她就是坚定不移地喜欢着布衣僧人九楼,任由那九楼对她有如空气,一声声”女施主”叫得使人心寒,她还是笑得甜甜的,开开心心的,她死劲儿地喜欢着九楼。
君临看着,只能笑笑。
君安是昨天夜里到的,来时看到君临已伏在窗子上睡着,床又让顾星楼这个病人占着,不知何处寻来一张长椅,生生将顾星楼扛到长椅上,抱着君临睡到床上去了,还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垫在床上,怕床板太硬硌着他姐姐,自己则趴在桌子上打了一宿的旽,这会儿哈欠连天。
九楼备好了早点,极为清淡,只有白粥和馒头,君安不满地嚷嚷:“这东西能吃吗?姐你等我,我下山给你买点吃的上来。”
“别闹了,能填饱肚子就行了。”君临拉住君安,又对九楼说道:“辛苦九楼先生了。”
“君小姐多礼了,若无他事,小僧先下去了。”九楼双手合十还礼。
“你不跟我们一起吃吗?”正咬着馒头的木小树问道。
“小僧还有早课,几位慢用。”九楼说完便转身要走。
木小树赶紧拿了两个馒头在手里,一蹦一跳地跟在九楼身后,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而九楼却连头都未回一下,只听得一声又一声的“阿弥陀佛”,木小树还是乐呵呵地说着。
“这丫头真好。”君安破天荒地夸人。
“是挺好的,可惜呀……”君临摇了摇头,心中为木小树一片痴心错付惋惜,这样的好姑娘该是让人疼着宠着才对,偏偏要爱上不该爱的人。
“姐,你日后若是喜欢上谁,那人不喜欢你的话,我帮你打到他喜欢你为止。”君安笑着说,咬了一口馒头,大概是馒头太硬了,他脸都苦了起来,但看着君临又赶紧笑嘻嘻的,生怕惹得君临不痛快。
君临看他这副样子忍不住好笑,拍了拍手:“走,姐给你弄道美食。”
“姐你还会煮饭啊?”
“那是!”
君临其实不甚太会做饭,至少在天机山的时候她做的饭菜,哪怕是看门的大黄都不太乐意闻一下的,但的确有一手绝活,烤馒头。
馒头切成手指宽的薄片,准备一炉好炭火,把馒头片放在炭火上反复烘烤,烤得金黄焦香,咬上一口,酥脆可口,口齿生香,那当真是美味。
“姐,你怎么会弄这些的?”君安烫得吡着牙,还在往嘴里送,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他,哪里试过这等美味小食?
“我以前在天机山习武的日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特别容易饿,大半夜的厨房里又尽是冷饭冷菜,我饿得头晕眼花什么都吃,吃了就闹肚子,赵焕知道后就每天半夜给我烤几个馒头送到我屋里,有时候还有烤鸡烤鸭。我跟你说,赵焕的烤鸭真的是一绝,我们差点把天机老人养的鸭子都偷光了,我轻功好,天机老人打不到我,次次都是赵焕挨板子,特别好……”
君临忽然说不下去,咬了一口烤馒头片,有些哽咽:“特别好,赵焕特别好。”
“姐,你很想他吧?”君安不知该怎么安慰君临,放下手中的馒头片,手忙脚乱地望着君临。
“也还好,就是想着再也吃不到那么好吃的烤鸭子,也没人替我挨板子了,有些难过。”
“那以后我给你烤鸭子,替你挨板子好不好?”君安像个失措的孩子,明明想安慰君临,却不知道怎么说话。
可这话君临听着很窝心,暖意一直流进心里,“扑哧--”一笑,”谁敢打你姐板子,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姐你别难过,赵焕的仇爹和大哥可能不放在心上,可是你受了委屈,他们是不会不管的,我听哥说这几日他一直在查什么事,好像是代家,想来与你有关,姐你就安心吧。”君安说道。
“是什么事你知道吗?”君临连忙问他。
“这我就不清楚了,姐你也知道,我一向不管府中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的。”君安吃得满嘴留香,肚子圆涨,擦了擦嘴看着君临。
两姐弟熄了火,这荒郊野外若是留了火种引起山火就不好了,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落叶,正准备离开,君临却一把拉住君安:“嘘,有人。”
躲在树丛后的两姐弟望去,同时低呼。
“九楼?”
“代进?”
“你认识那个人?”君临问道。
“食在先米行的掌柜,来过府上几次,我认得他。”君安低声说,“他来这里干什么?”
“米行?”君临却抓住另一个关键。
“对呀,君家米粮生意分了一半给代家做,这人是替代家打理生意的,听说为人很精明,代家的米粮生意在他手上越做越大,因为这原因,年前各大掌柜来君府报帐的时候他也来过,在掌柜一圈里,勉强是入上流的。”
君安怕君临不了解,说得极详细,他虽然平日从不管事,但自小生在君府,该见的场面却是一个都没落下的,对于自家府上的几个人,也算得上是半个清楚。
君临若有所思不再多话,再回头望去时,两人似乎已商量完了什么事,代进将一张折好的纸张悄无痕迹地递进九楼手中,九楼拿到之后立刻藏于袖内,然后二人各自转头离开。
待得二人走远了,君临才与君安走出来。
“小安,此事不要跟外人声张。”君临叮嘱道。
“为什么,大哥也不行吗?”君安不解。
“不要,九楼与代进是什么关系我想自己查一下,若是惊动了哥哥,只怕就要闹大了,到那时候,木小树该很难过。”君临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九楼若真如木小树所说那般一心向佛,为何会与这俗世中铜臭味最重的商人来往?而且如此隐秘!
她想起木小树昨晚一脸憧憬和幸福的表情,轻叹一声。
君安倒是反正不理府中事物,君临叫他不要说,他也十分乐意听话。
回去的时候木小树果然坐在院子里,而且顾星楼也已经醒了,脸色苍白如纸,但不减半分风流,桃花眼今日不含薄怒,含着薄笑。
君临与君安对视一眼走过去坐下:“你醒了?”
“梦中闻到一股奇特的香味,馋虫大动,就醒了。”顾星楼温雅的模样已如平常,看不出丝毫破绽,君临暗中腹诽这人太过虚伪。
君临没搭理他,问着小树:“你不是跟着九楼去陪他作功课了吗,怎么在这里?”
“他嫌我在旁边让他分心了,就把我赶出来啦,你说他是不对我心动了,所以怕我乱了他的心思?”木小树的眼睛都是晶亮的,满满都是期待。
君安低头喝茶,不搭话,君临笑着说道:“许是你真吵着他了,你呀,还是趁早死心吧。”
“我才不呢,我总会等到他喜欢我的。”木小树翘着嘴角微笑,少女的情怀如此美好,总是向往最美好的爱情开出最甜蜜的果子,用心浇灌,仔细呵护,坚信着自己的坚持一定会落地,开花,结果。
君临除了笑着不说话,不知该如何表达内心的遗憾。
“小树我饿了,你去看看有什么吃的,给我弄点来。”顾星楼开口说道。
“好呢,可是山上没有太好的食材,公子你可以多担待了。”木小树一边说一边步子轻快地离开,她觉得只要一到这天应寺,什么都是好的,只要离九楼近一点,什么都是美的。
“小安你去帮忙,记得佛门净地,不要乱说话。”君临提点了一句,君安心领神会地应下。
顾星楼斟了一杯茶,望着君临:“小树怎么了?”
“你能否将小树送走?”君临说道。
“我这伶人楼的女子从来都是来去自如,我不会强留她们在阁楼里唱曲跳舞,也不会赶她们离去。”顾星楼轻啜了一口茶水,山野粗茶,他喝得如同在品一道上等雨后龙井,姿态优雅。
君临支额,心中烦燥,顾星楼这算是委婉地拒绝了自己的提议。
“你还未说为什么要将她送走呢。”顾星楼又说道。
“多好的姑娘呀,在你那胭脂地里糟蹋了,在这九楼身上的感情又浪费了,我看不下去要替天行道,怎么着?”君临对着顾星楼这副假惺惺的模样提不起半分欣赏之感,哪怕他将杯中那盏茶喝出花来了,她也觉得顾星楼是个流氓土匪。
“君小姐还真是……悲天悯人。”顾星楼不愠不怒,从容淡定。
君临看着顾星楼从容的样子,分不清顾星楼是真的不知道一些事,还是故做糊涂,而君临想着小树昨晚跟自己说话的样子,只是怜惜这样的好姑娘,沉默半晌,她却只说道:“你不将木小树送走,你会后悔的。”
顾星楼低垂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阴沉,虽然被他很好的掩去,却还是被君临捕捉到:“你就是擅于计算满腹阴暗的小人,何必要装出这副样子来,我看着就恶心。”
“难道君小姐就不是吗?明明洞悉人情精于世俗,却要装作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甚至欺骗自己的家人,你又比我高尚多少呢?不过我看着君小姐,倒是不恶心的,因为我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顾星楼抬头,他脸上是温暖如春风的笑容,眼中的寒冷如冬日的冰山,甚至有凛冽的寒风在肆虐。
君临望着他,灿烂一笑,正如顾星楼所说的天真无邪:“那不如看看我们谁能演到最后,若有一日你那伶人楼叫人拆了,可莫要怪我没有提醒过你,离玦国质子!”
“这就不劳烦君小姐操心了,我那自在处,自然是自在逍遥的。”顾星楼还是那般笑着,笑意从不达眼底,透着刻骨的寒冷。
“如此最好,我还想去伶人楼听小树唱曲,看红槿跳舞呢。”
“你是个瞎子,你看不见的。”
“你是个质子,逍遥不起来的。”
“君小姐真是替古人担忧,顾某不胜荣幸,只是我离玦国皇族独有的毒药,君小姐都有解药,倒叫顾某刮目相看,看来那天机山,果真不凡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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