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辰良紧紧的闭着眼睛,口中涌出了大片大片的鲜血。
路微深怔怔的看着自己似乎是已经没了气息的爸爸,眼前被那抹嫣红彻底覆盖。
……
顾安歌的手机铃声急促的响了起来。
他本就没睡,这时一听见,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拿过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上面跳跃的“猫猫”两个字让他黑眸顿深。
他立刻接起,彼端,传来了路微深苍白到无力的声音,“小哥哥……”
“我马上就来!”
顾安歌什么都没有问,飞快的下了床穿衣服,“猫猫,能听见我说话吗?你别怕,我二十分钟就赶到。”
“小哥哥……”这一声,路微深已经有了绝望的哽咽。
顾安歌的心脏刹那间被攥的鲜血淋漓,疼的他连呼吸都困难。
“别怕猫猫,小哥哥很快就到你身边陪着你,我们电话不挂,好不好?”
“嗯。”
凌晨,别墅里的其他人还没有醒。
顾安歌以最快的速度下了楼,到车库开出自己的车子一脚油门踩到了底。
车子绝尘而去。
二楼窗前,有一个人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后,转身离开。
……
医院。
等顾安歌赶到的时候,那些从国外调过来的专家教授刚刚从死亡线上把路辰良给救了回来。
可是,他们也暗暗的告诉顾安歌,哪怕这次侥幸,路辰良的生命也无法控制的即将走到了尽头。
关于这一切,顾安歌还是没有对路微深说。
病床上,路辰良仿佛是被抽干了力气,他想要给女儿一个安慰,可是却连扯出个微笑都困难。
路微深读懂了爸爸的意思,她趴在床边握着爸爸瘦削的手,轻轻笑着,“爸爸,我没有害怕,你别担心。”
路辰良慢慢的竖起了一个拇指。
路微深红着眼眶笑,“你也太敷衍我了,小时候我要是考试及格,你都会以资鼓励,现在给我一个赞就想打发我了?”
顾安歌看着猫猫强颜欢笑的样子极是心疼,他揉了揉路微深的头发,“及格就奖励?是不是要求太低了?”
路微深回头冲他笑,“总得因人而异啊?我小学整整六年,考了那么多次试,及格的次数五个手指就能数得过来。”
“嗯,你还反以为荣了。”
路辰良听着他们俩打趣,眼睛里流淌出一丝慈爱的笑意。
“猫猫,去买点儿早餐吧。”
“好。”路微深站了起来,“给我爸爸买点儿粥,一会儿阿离也得过来,他最爱吃蒸饺,那你呢,小哥哥?”
“都可以。”
“那就我吃什么给你带什么了。”
“嗯。”
路微深低头跟路辰良轻声道,“爸爸,我很快回来。”
路辰良眨了眨眼,示意自己知道了。
等路微深离开病房后,顾安歌坐在了病床旁边的椅子上,他低着眸,看着自己的手,上面还存留着路微深的温度。
路辰良用手指敲了敲床面,顾安歌看向他。
“你知道我有话想对你说?”顾安歌深眸莫测,也有着一抹晦涩。
路辰良眨了眨眼。
“我不知道这些事情你能不能接受得了,但是你的预感不错,我确实打算今天跟你彻底摊牌。”
顾安歌看着路辰良。
他的杀母凶手。
有多少次深夜噩梦惊醒,他都对路辰良三个字恨入骨髓。
顾安歌俊美的五官此时染上了某种危险的情绪,他一字一顿道,“十年前,你杀死的女人,是我的母亲,十年后,折磨猫猫,让她打掉一个孩子,逼着她捐了骨髓,令她痛不欲生的厉封擎,也是我,顾安歌。”
路辰良的眼眸瞬间睁大。
里面是满满的震惊。
……
路微深买好一大堆早餐回来后,正好遇到了来医院的褚离。
褚离替她分担了几个袋子,母子俩一起往医院里走。
路微深没有告诉他,早上路辰良情况凶险,她不想再让宝宝有负担,一路上跟他说着轻松的话题。
褚离也知道她的意思,同样的,更不愿意她再悲伤难过,所以也配合着她。
电梯门开,两个人刚要往里走,只见里面有一个围裹的特别严实的人从里面匆匆走出来,打扮中性,连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
路微深觉得很奇怪,但是转念又抛在脑后了。
可是褚离却回头看了那人好几眼,总是莫名的觉得眼熟。
到了路辰良病房的那一楼层,路微深领着褚离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时候,看见了走廊另一端的顾安歌。
褚离皱了皱眉,“打赌,十块钱,他刚刚一定去抽烟了。”
路微深叹了口气,“这赌没法打了,我也是这么认为。”
顾安歌看见他们俩后走了过来。
路微深见他脸色不太好,担忧的问道,“小哥哥,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顾安歌把她手里的袋子拎了过来,“回去吃早饭吧。”
“好。”
褚离看着顾安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路微深走在他们俩前面,她先打开了病房的门,“一会儿阿离你吃饺子的时候可别馋着你外公,他……啊!!!”
尖叫声快要刺破人的耳膜。
顾安歌和褚离手里的东西应声落地,一起跑了进去,眼前的一幕,让他们浑身一震。
病床上,路辰良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氧气罩被他摘了下来紧紧的握在手中,他口中的鲜血染红了枕巾和床单。
而心跳监测仪则变成了一条直线。
……
路辰良的死亡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也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他是肝癌晚期,原本也没有多长时间的寿命。
可是,他死时的样子,却像是在……刻意寻死。
路微深彻底的崩溃了。
从她颤抖的伸手帮着路辰良合上眼睛后,她就久久的跪在病床前,握着爸爸的手,没有掉一滴眼泪,也没再说过一句话。
死者必须安息。
路辰良的葬礼是在三天后办的。
那天,下了细雨。
殡仪馆里,抱着路辰良黑白照片的,是褚离。
路微深跟在他身后,像是一个破碎了的木偶,当路辰良的骨灰下葬,其他人都已经悲痛的泣不成声时,她看着墓碑上爸爸妈妈的照片,还是没有哭。
她的这种状态,让顾安歌和褚离他们都担心不已。
怕路微深触景生情,所以,顾安歌把褚离交给了乔瑾毓夫妇后,将猫猫带回了自己的公寓。
给她洗澡、换衣服,抱她上了床,整个过程里,她都始终是低着头,明显瘦了好几圈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顾安歌把她搂进了怀里,轻轻的揉着她的脖子,试图让她放松下来,低声哄着她,“猫猫,跟我说话,跟小哥哥说句话好不好?”
路微深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只是软软的靠着他。
“你要是不想说话,就睡一会儿,我陪着你。”顾安歌亲了亲她的额头。
路微深还是一丁点儿表情都没有。
眼睛也睁得大大的,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起伏。
这样的路微深,让顾安歌心疼的拧了劲儿。
他知道,猫猫的心理出了问题。
顾安歌想要下床去拿手机给冯义阳打电话。
可是刚一起身,路微深的手就紧紧的攥住了他的衣服,阻止了他的动作。
顾安歌心里一喜,连忙看向她。
但是,虽然路微深不让他走,还是垂着眸,不吱声。
“猫猫?你想让我留下陪着你是不是?”顾安歌捧着她的小脸吻住她的唇角,“好,我陪着你,哪也不去。”
他以为路微深这样会维持几天,可是,事情却越来越往严重的方向发展。
路微深每天只能吃进去小半碗的饭,多吃一口都会呕吐,连胆汁都会吐出来。
不但如此,她每晚都不会睡觉,一直睁着眼睛,有时连顾安歌都挺不住了会睡着一个小时,可醒来后,发现她还是那个样子,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她不愿意见任何人,褚离都不行。
像是把自己封闭起来,只能接受得了顾安歌的碰触,却不说话。
萧达达打来电话的时候难过的哭了,“深深她……我以前听师傅说,深深小时候有一阵就是这样的,还有师母,也是,最后熬不住了,去世了,重度的抑郁症,不能靠她自己走出来了,她会把自己逼死的。”
顾安歌几乎是挂了电话后就联系了冯义阳,让冯义阳尽快赶过来后,不到五分钟,顾熠然的号码就显示在了他的手机屏幕上。
“喂?”
顾熠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寒意,“你找冯义阳给深深治疗?”
顾安歌皱眉,“你怎么知道?”
“找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他,他这个人有问题,如果你不想害了深深的话,别让他接近。”
说完,顾熠然就挂了电话。
顾安歌眉眼深沉。
冯义阳是他那段焦躁时期,温沁媛给他找来的心理医生,每一次做过治疗后,他的情况确实都会有些好转。
这么多年,到了母亲忌日那几天,他都会去冯义阳那里。
可是现在,顾熠然突然告诉他冯义阳有问题……
顾安歌望向了坐在窗台上的路微深,眉宇拧紧,片刻后又给冯义阳拨过去一个电话,“不用过来了。”
冯义阳诧异道,“三少?”
“嗯?”顾安歌声音低沉。
冯义阳心里一凛,忙道,“是。”
顾安歌给出差了的蔡憧拨了过去,“带着任玲,尽快过来。”
“明白!”蔡憧立刻应道。
顾安歌把手机扔到了茶几上,走过去从后面把路微深抱在怀里,低声道,“猫猫,你要快点儿好起来,别让我害怕。”
路微深看着窗外,眸色淡淡。
……
墓园。
褚滕逸站在路辰良和温灵雨的墓碑前。
独自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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