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养心殿难得清净,没有妃嫔时不时的问安,没有官员左一个奏折,右一个弹劾。
偷得半日闲的沈修鄞没有地方可去,躲在养心殿的后院煮酒烹茶,手里拿着的,却是一个不符他格调的话本。
崭新的书封上,写着《秦香记》三个大字,赫然是那日瑾嫔伴驾之时,手上看的那一本。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书本,久久不曾翻动一页,也不知道是看进去了,还是没有看进去。
顺贵回来,发现皇上跟他走之前一样,还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顺贵放轻了脚步,走到石桌旁边慢慢跪下,把煮酒的火给熄灭了。
又给皇上斟上一杯热酒,做完这些,他才后退两步,弓着腰开口说:“皇上,奴才已经把赏赐给瑾嫔娘娘送过去了。”
顺贵的话说完,一直沉默的男人终于动了动手里的话本,半响,才把话本从眼前移开,拿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她可有说什么?”
——额……说什么?
顺贵一时间犯了难。
瑾嫔似乎除了感谢的话什么都没有说,但皇上显然想听的,并不是感谢的话。
精明如顺贵,立马化身皇上和瑾嫔之间的润滑剂,他笑着开口说:“娘娘高兴坏了,让奴才代为转告皇上,谢谢皇上的恩典。”
“林夫人惊讶极了,还问奴才是不是每个进宫的夫人都有赏赐。”
一听到这里沈修鄞淡定了二十几年的心脏没由来的传来一股莫名的紧张情绪。
——见丈母娘的紧张?
“你如何说的?”
“奴才自然是实话实说了。”他捏着喉咙清了清嗓子,随即一本正经的开口说:“奴才说:皇上疼爱瑾嫔娘娘,赏赐给夫人的东西,都是独一份的。皇上说,不能委屈了夫人您。”
顺贵是个合格的马屁精,把沈修鄞交代给他的短短两句话,精美的润色了一番,听得人舒服极了。
果不其然,这话对沈修鄞是极其适用的,他赞赏的看了顺贵一眼,吝啬的赏了他一杯酒。
“算你有点眼力见儿,朕就不跟你计较上个月你背着朕收打赏的事了。”
顺贵汗颜,心想:不计较这小事您还记了一个月这么久?
只是合格的奴才,自然是不敢说出这话来的,他感激的话说了一堆,最后说到了皇上最感兴趣的话题上。
“皇上您别紧张,奴才瞧着,林夫人是个和善的,又知书达理,您又给她赏了这独一份儿的荣耀,您在夫人心里,肯定会留下一个好印象的。”
顺贵简直就是沈修鄞肚子里的蛔虫,早就看穿了皇上这赏赐背后的讨好意味。
他也愿意说些好听的话来哄着皇上,当然,这也不算完全夸大,只是稍微夸大了那么一点点。
被戳中心事的沈修鄞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轻轻的咳了一声,眼神飘忽的不看顺贵,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才开口说:
“就你话多,朕何时有这层意思了。”
被一个奴才说中了心事,他那是相当的不爽快。
顺贵瞧着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不过是说说而已,笑着又给他把茶满上。
“那是奴才会错了意?奴才真是该死,这就下去自行领罚。”
说着就要退下,一副当真要去领板子的样子。
沈修鄞胳膊肘杵在桌沿,左手手掌握着拳,撑着脑袋勾着嘴角看着顺贵。
“你现在走了,往后就莫要在朕跟前伺候了。”
沈修鄞尽管每日国事缠身,但他依旧了解顺贵的性子,亦如顺贵能轻易揣测他的心思一样。
所以说,整个皇宫上下,要说了解皇上的人,除了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别人还真就不一定说得上话。
顺贵被拆穿了顿住了脚步,转身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又捻着碎步走到了皇上跟前儿。
“奴才在皇上身边伺候了十几年,还真舍不得皇上。”
“若是不在皇上身边伺候,指不定奴才哪天就下去找那早逝的亡父亡母了。”
这话说得轻松,但却又是一个残忍的事实,总管太监,皇上跟前儿的大红人,多让人眼红啊。
但任何事都是分正反两面的,现在有多少人巴结他,就有多少人暗地里想要弄死他。
没了皇上的庇佑,他可不就生死难料吗!
看着他脸上始终如一的微笑,沈修鄞跟着勾了勾嘴角,他何尝不知道他这话里的弯弯绕绕。
他直了直身子,用戏谑的口吻说:“放心,朕就是看在你这些年上供的那些打赏的分儿上,也会保你一个周全的。”
对于衷心的人,他从来都不吝啬自己的庇佑。
两人闲扯着闲扯着御膳房就把午膳送了进来,只不过他实在是胃口缺缺,吃啥啥不香,随便挑了两筷子就放下碗,把剩下的全部赏给了顺贵。
得了赏赐又得了庇佑的顺贵高兴坏了,三两口解决了午膳,就到了皇上跟前伺候。
“瑾嫔那里应该空下来了吧。”
他试探性的开口,实在是闲得慌,在没有延禧宫的消息之前他还能勉强静下来自己打发时间,但现在,心里想要去延禧宫坐一坐的感觉非常强烈。
按说他是皇上,想去哪儿不过动一动嘴皮子的事,但他怕他突然前去,打扰人家母女说些体己话,落得个碍人眼的下场。
顺贵估摸了一下时间,随即点点头:“差不离了,该是娘娘送夫人出宫的时辰了。奴才估摸着,可能正往宫门口去呢。”
要说顺贵是个人精儿呢!什么都算得非常精准,他还真就没有猜错,林疏锦现在正挽着林母的手路过御花园,往宫门口去。
两人缓慢的挪着步子,林母始终挽着自家女儿的手,时不时还要用力的捏捏她的手指。
林疏锦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深刻的感受到了来自一个母亲的全方位关心。
上到吃穿用度,下到闺房之事,事无巨细,一样一样的叮嘱她,完全忘记了她已经进宫两年快三年了。
“回头娘让人给你捎的药房你可一定要按着喝,切不可嫌药苦就耍脾气不喝,有没有孩子都是次要的,关键是要把身子给调理好,娘看着你,气色没有以前好了。”
说起这药方,林疏锦就郁闷,枳实嘴那叫一个快,把她生育困难的事倒豆子一样说了出来,弄得林母又是心疼又是急于想法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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