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周遇臣离开祝晚家的时候, 她以为自己再也没法见到他了, 结果初入高中, 心心念念一整年的少年就坐在自己身侧,替自己出头, 时时刻刻想着她护着她, 她没有告诉过他自己喜欢他, 所以他不知道, 向来不敢和男生有过多接触的她, 这辈子最亲近的少年就是他,哪怕是他还是一头灰发的凶样时,祝晚就开始偷偷喜欢他了。
怕他,还是忍不住喜欢他, 可现在她不怕他,却不能喜欢了。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趴在桌前哭了许久, 小脸都涨得通红,顿顿地直起身,开敞的窗外吹进阵阵冷风,她不适地眯起湿漉漉的双眼,伸手摸过桌上不断震动的手机。
努力睁眼不让视线更加模糊, 小手在爷爷新给她的白色手机上摸索着按了许久,给不断打电话过来的周遇臣发了条短信。
“我们这边地方偏,信号不好。”
她不知道骗不骗得过周遇臣,但是此刻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哪怕眼泪干了,她还是止不住地喘,接了电话就一定会被他听出来,可她现在的脑子很乱,暂时还不想和他讨论这些事,只能用这种拙劣的办法劝他不要再打电话过来。
周遇臣果然不信她。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不好了?”
紧接着又是一条。
“是不是爷爷奶奶上来了?你害羞什么呢?祝晚?”
周遇臣当然不知道沈薇刚刚才给他的小姑娘一番彻彻底底的洗脑,哪怕他再神通广大,此刻也只当她是小女孩脸皮薄,偷偷和男生打电话害怕被家里人发现,害臊了。
“爷爷知道又能怎么样,大不了你就让他打我一顿呗,他那几下老子还是扛得住的。”
发短信的周遇臣嘴角仍旧带着痞痞的笑,浑然不知自己心疼的小姑娘此刻正在她的家乡为他哭得撕心裂肺。
见她还是没有回短信,也不再追着逗她。
“晚安了小同桌。”
晚安了,我的宝贝。
祝晚抱着手机蜷在椅子里,把自己蜷成一团,似乎只有这样,才有一丝丝安全感。
手中紧紧握住的手机震了又震,短信一条接一条,都来自于同一个人。
短信内容的语气,就像他平时对自己说话那样,一字一句看完,又忍不住翻回去重新看上好多遍,好像他就在自己耳边说话,故意捉弄她,喊她小同桌。
周遇臣对她说晚安,她没回,不敢回,害怕他见到自己回了又会发来什么让她哭的话。
其实此刻无论他再说什么,她都想哭,只要是他说的。
这一整晚祝晚都没合眼,她拿着手机,把里头周遇臣发过来的短信一字一句工工整整地抄在日记本上,然后下面附上自己想回他的话。
眼泪抹干了,眼眶还是红的,她抱着日记本不停地写,把重逢之后漏掉的所有细碎的事情全都写上,包括今晚的一切。
她可能不能再喜欢他了,写完今晚,也许今后再也不能翻开继续了。
祝晚没有爸爸妈妈,从小就胆小话少,害怕爷爷奶奶担心,就什么都不同他们讲,可小女孩毕竟是小女孩,心里有太多的情感要发泄,于是写日记便成了她唯一倾诉的出口,就像今晚一样。
她把所有的表白和迟疑都放进了日记本里,漆黑的天渐渐泛出白光,祝晚愣愣地抬头看了看窗外,脖子有些僵,眼睛也发酸,哭了一晚上,已经没有泪水,肿胀却是难免的,她无意识地揉了揉眼,正巧抬眸看见了窗框上挂着的竹风铃。
凉风将青绿的风铃吹动,她看着微微出神,那是她费了好大功夫做的,做的时候做了两个,一个挂在了自己房间窗上,另一个……在周遇臣走的前几天送给了他,不同的是,他的那个有个小小的开关,里头放了她写的纸条。
鬼使神差地丢下笔和日记本,晃晃悠悠爬上书桌,将那挂得稳稳当当的风铃轻轻取下,握在手心盯着看了许久,她起身出了门,外套也忘了披,就这么只身一人往家门外走。
天才蒙蒙亮,爷爷奶奶还没起床,祝晚轻手轻脚开门出去的时候家里一片安宁,没人知道,顺着记忆中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那条小路一直走,一直走到小池塘旁边。
印象里自己去过无数次小池塘,可最深刻的一次,还是周遇臣偷了村长车强行载她的那一回,那是他要走的前几天,风铃也是那会儿送的。
两人坐在池塘旁的石堆上,当时周遇臣舍不得她,怪她没心肝,她却软软地用风铃安抚了他。
可此刻只剩她一个人,没人怪她,心里却比那会儿难受万分,愣愣地往石头边上坐下的时候,也没人摘下头顶上的帽子给她垫上。
祝晚有些委屈,此刻是她这辈子胆子最大的时候,孤身一人在天还没完全亮的时候就往小池塘边躲,她环抱着自己,冷风簌簌吹过,她缩了缩身子,冷静下来回想沈薇说的一切。
她不想相信沈薇,可她说的太过真实,又让她没法说服自己。
她不怕周遇臣不喜欢她,可她害怕自己对于周遇臣的喜欢,是在破坏他和另一个女孩子未来的关系,祝晚十多年来接受过的教育都不容许她这样。
村里的大人都说,祝晚的妈妈嫌贫爱富,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抛夫弃子,跟着有妇之夫走了,破坏别人的家庭,自己也没好下场,怎么说都是个恶人,哪怕祝晚不让沈薇这么说她的妈妈,可她从小到大这么多年,这种话已经听过无数遍。
她不想做坏人,也不敢去问周遇臣。
她害怕他直接吊儿郎当地对她说一句:“想什么呢,傻不傻,我不过是逗逗你,你倒当真了。什么女朋友,老子说过让你做我女朋友了?”
他没有,当然没有。
祝晚脑袋里乱七八糟,往石堆上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等到天完全亮,身后偶尔有村民路过,她才发觉蜷着的身子有些生疼。
起身的时候双腿麻得厉害,差点站不住,想到奶奶习惯早起做早餐,要是早餐好了却找不到自己,该着急的,清醒之后便立刻往家走。
路上遇到不少出来忙农活的大人,他们纷纷笑脸盈盈喊她祝家小丫头,说听祝爷爷讲他乖孙女在衡市的三中考了好成绩嘞,祝晚下意识回以礼貌的微笑,心里却一点没有被夸奖的喜悦。
进了家门还没开口喊奶奶,就见老人家从火灶前直起弓着的背,用手指了指楼上,诧异于她在外头但也没多问什么:“晚晚在外面呀?奶奶不晓得哦,淮淮去上头找你啦,奶奶以为你在楼上,就让他上去嘞。”
奶奶口中的淮淮是沈淮,祝晚眉头皱起,走了沈薇,又来一个沈淮,她现在心情本就一团糟,沈淮又是个和周遇臣相当不对付的主,祝晚不大想见到他,可人家来都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楼去。
卧室门是敞开的,她不记得是自己忘了关,还是沈淮开了进去的。
进门便看到少年站在她书桌前,背对着房门,身形依旧削瘦,背在身后的双手相互握着,骨节惨白,看得出来很用劲。
“沈淮……?”少年缓缓转过身,祝晚进门,没有习惯性地将房门关上,而是大敞着,“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祝晚的语气中带着礼貌和疏离,她与沈淮之间甚至没有和沈薇来得相熟,加之两人都是闷葫芦不说话的性子,虽说从小一起长大,可讲话的次数似乎还没在三中那一小段时间来得多。
沈淮听得出来,祝晚下意识把门打得更开的小动作他也看在眼里。
转身的时候手上似乎又从桌上拿了什么,被他身子挡着,祝晚看不太清。
“你去哪了?”
“……”祝晚下意识皱了皱眉头,她和沈淮生分,加上他不喜欢周遇臣,她不想事事都同他说,“出去走走。”
“这么早?”
“嗯……”女孩看了看他,少年嘴巴微张,还没继续发问,就被她打断,祝晚双手攥紧了衣服下摆,这也是她为数不多地打断别人说话,她有些不习惯,可不得不这么做,“你有什么事吗?”
沈淮盯着她的小脸看,两人都没有出声,气氛有些尴尬,许久过后,少年开口,说话间没有商量的意味,不容拒绝:“假期结束返校之后,学校要开运动会,我希望你和我一起参加。”
“我运动不好,没有打算参加的——”祝晚下意识拒绝,可还没等她说完,沈淮又继续自己的话。
“2000米混合障碍跑,大家都没有基础,都得训练,需要搭档,我想参加,也……只认识你。”
“找沈薇吧。”
“她不答应,我也不愿意。”
“……”
2000米混合障碍跑,三中校运会的经典传统,一个班级四个同学组队,两男两女,除了跑步过程中需要翻越各种障碍,还必须男女手牵手到达终点才记录成绩。
三中同学都把这个项目当成每年校运会围观情侣秀恩爱的必看节目,祝晚听时洛说起过,下意识就想拒绝,她不喜欢被人围观的感觉,更何况是和沈淮搭档。
但是对方似乎早就知道她会拒绝,没有要同她商量的意思,少年背在身后的手缓缓伸到面前,上面捏着本祝晚熟悉的笔记本,仔细一看,是写满她所有心事的日记本。
她心下一惊,着急地想要把东西从他手中抢过来,可男孩子毕竟是男孩子,哪怕再瘦弱,有心不让祝晚抢,她再怎么样也没有办法。
“你干嘛?”
“陪我参加一次运动会吧,结束了就还你,晚晚。”
他第一次喊了她的名字,听起来很亲密,可祝晚却觉得渗人。
“爷爷奶奶应该不希望知道,他们听话懂事的小孙女到了衡市就学别人早恋吧……”
作者有话要说:问题不大!臣哥怎么可能让晚晚和别人跑。
是这样的,从一开始臣哥自己心里就认定这个小姑娘是他的,祝晚也只是在心里偷偷暗恋,但两个人都没有谈过恋爱,哪怕周遇臣混蛋那么多年可在感情上也就是个嫩头青不是老司机,他一昧地对祝晚好,以为她应该知道,但没有说出口,对于双方来说都缺乏一定的安全感。
就像臣哥每回向范宇哲他们得瑟自己的小姑娘有多甜的时候,总会被怼:“臣哥您有名分吗就这么瞎几把炫耀?”
他没有啊!因此大家不要把这部分当虐来看,这是在给臣哥争取堂堂正正的名分啊!且等等,沈薇当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鸭,你们想煮九兜星的,再留她两天吧!哭哭!她还正在写亲亲抱抱举高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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