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戏院中,咿咿呀呀声不决,听戏之人也是不少,台下拍手叫好之人更是不少。
芍药坐在梳妆镜前,重新为自己上妆,新来的几个新人看见芍药如此很是惊叹,为何一个看不见的女子却能把妆容诠释的如此完美,而那些跟芍药共事了许多年的人却早已见怪不怪了,一件事情第一次不会做,那么第二次,第三次,以后的每一次呢?
芍药就是因为习惯了,做这些事情已经很多遍了,才会如此,若说为何诠释的如此完美,只能说芍药天生就长得美,这妆容加在芍药身上就是锦上添花罢了。
台前一曲结束,又快到了芍药的戏目,那报戏的人一高喊,芍药就知道了自己的戏目在何时。
“芍药姐......”
芍药上妆的手一顿,那是西门的声音,不知道这西门来找她作甚?
芍药放下手中上妆的画笔,转过头对着那道声音的方向:“西门,你怎么来了?是李大哥又有什么事情交代你了不成?”
西门刚刚下来,看到李恒那一筹莫展的样子,就知道了什么,肯定是自己随口一说的坏点子让李恒李班主跟芍药姐说了,他那时只想着让芍药姐不要太累,这样他们戏园子也能更加招揽客人一些,没想到这个点子却让他十分后悔,早知道就不该对着李恒说了那些,他们忘记了去考虑芍药姐的心里感受,只想到了表面的那些方面。
西门一想到如此,心里就特别过意不去,就是因为他临时的坏点子惹的芍药姐和李恒李班主都不高兴,西门这时心情糟糕极了,他可不想让芍药姐与李班主发生争吵。
“芍药姐......”
芍药的手放在大腿上,紧紧攥着裙子上的细线,她好似知道了西门要说些什么,心都揪在了一块。
“到底有何事要找我?西门......”
“芍药姐......今儿其实是我出了一个点子给李班主,没想到李班主却跟芍药姐真的讲了......这都怪我,没有考虑周全,这个点子实在是有些欠缺的地方,如今西门这不回来给您致歉了!”
西门先是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随后给芍药作揖一下,不过很快他便反应过来芍药姐看不见自己作揖的事情芍药姐或许不知道。
西门于是大声道了一声抱歉给芍药,并且随时关注着芍药脸上的表情,生怕眉头皱一下,或者有什么细微的变化。
芍药紧紧攥着裙子的手松开了,可是裙子上的花纹却被她抠的有些松了,心中一直提着的心也放下了,芍药点点头:“我并非与你们李大哥置气,只是你们这般说的倒是把我比作了青楼的那些陪聊的妓子,只是我是戏子罢了。”
芍药的话很是平静,甚至一点细微的起伏也没有,李恒也没有发现芍药脸上有过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永远都是很平静的样子。
“芍药姐......您就别生气了,这不出这个点子的人都过来找您了......”
或许听出西门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委屈,芍药那被布蒙住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波澜,幸好谁也看不见,她也看不到罢了。
“我可从未生气过,只是气自己看不见罢了,你先走罢,西大门那儿还需要你呢......”
芍药三两句就哄走了西门,随后又拿起自己方才放下的上妆画笔,又给自己添妆起来,在原来的妆容上又加深了一点。
芍药边画着,自己的脑内也陷入了思绪,自己有什么本事可以生气的,李大哥本就是给了自己一次生的希望的人,如今只是给了自己一个建议罢了,自己有什么好像他置气的,而且班主让做什么,自己去做什么自己还是懂的。
芍药心里还是很难过,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李恒不懂自己,为什么......
心里还是过不了那关,给他人听乐,为他人唱乐,从刚刚开始进入梨花戏院的时候自己就很是介怀,如今也还是介怀,一听到要做陪客,心里那介怀便更是严重了。
算了,不去想那些了,赶些儿去台下侯着罢......马上就要到自己了。
阿德依站在门前,方才用术法召出了一只幻鸟,传音于它,很快这只幻鸟就消失在了原地,它要去的地方正是幽山。
茴央从屋内走出来,看见阿德依朝着自己点点头,明白阿德依已经把一切所知道的都传去了幽山鸿钧道人。
“希望能有个好结果罢......”
“但愿如此,只是我们也不能抱有太大的希望,毕竟真相我们不是早就知道了......”
时至三日,这只幻鸟又回到了阿德依的手上,带来的那个消息果然如阿德依心里想的一般,天机不可泄露,这不就是与仙鹤岛岛主说的话一般,都是一样的,都是天机不可泄露。
阿德依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有什么天机不可泄露的,这里难道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明明此事看起来很是明朗,为何只要涉及到魔界和王女就会天机不可泄露,她想明明这些可以很快就能解答的,为何不愿说,为何就是天机不可泄露......
茴央一直在她身边,看到她此刻脸上落寞的神情就知道了一切,看来真是天机不泄露,那个真相真的如她们想象中一点都不乐观,连幽山的鸿钧道人也不愿意说,若是真的可以说,那便早就说了,却单单回了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茴央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走了出去,什么天机不可泄露,不过都是上面那些神人的玩笑罢了,我们这些小神小仙也只能在这些玩笑之下苟活,他们一念之间可以抹杀一个小神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般,这些对她们来说并非什么难事……
一走出去,便看到了坐在木椅子上享受阳光的沈瞻鹤。
他正在闭目养神,此刻王离人已经出去了,现在的她与阿德依两个被王离人勒令不让她们随着她出去。
茴央与阿德依在屋内发生的什么,沈瞻鹤都知道,包括这些天她们发生的一切和心理活动他也都知道。
茴央一出来,他便开口了:“既然知道了答案,又何必再问一遍,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天机不可泄露,换了个人问也是如此答案,又何必纠结于答案呢?反正该来的都得来,倒不如静静等待就好……”
沈瞻鹤这一席话说的并无没有道理,茴央也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是不敢相信为何都是天机不可泄露,所以她与阿德依两个人才会在明明知道答案的情况下还要去问一遍又一遍……
沈瞻鹤睁开眼,看了茴央一眼,摇摇头,又继续享受日光照耀了。
这金乌今日怕是又再天界受到了什么气,没地方撒气就朝着凡世间撒气,看着阳光的热烈程度就知道了今儿金乌的心情如何。
早前与天界那几个神人喝茶下棋的时候就知道了会有今日的情况,洞庭君也早就知道自己的侄女无相神女会遇到如此情况,其实这不过就是一命抵一命罢了,有应必有果,这果何时到来还是一个定数,如今的所有都不过是与无相神女莫卿安有关罢了……
茴央见沈瞻鹤不理自己,于是又进了内屋,看到阿德依还是如方才她出去之前的样子一般,茴央又是摇摇头,为何每次关于王女的事情都不肯说呢?
时隔三日,这梨花戏院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里面听众还是一如既往的多。
唯一不变的便是那元沐,天天会在同一个时间点来到梨花戏院的天字一号房听戏。
只是不巧的是,每每来的这个点芍药的戏都唱完了,等到芍药又有戏目的时候,元沐便觉得乏味了,很快就离开了。
梨花戏院只觉得这戏院里来了一个爱听戏的大人,对这个大人也是新生好感。
元沐从未见过芍药长什么样子,但是她的声音让元沐听着很是舒服,所以才会日日过来听戏,他哪里是想日日过来听这些戏的,是来听芍药小姐的戏的。
每每说要点戏的时候,芍药的戏目都是排的满满的,有时候都排到了三四天后,只是芍药每次过来梨花戏院唱的戏都是固定几首,每天三四曲罢了,只有佳节之日才会多了个两首。
元沐不知道的是其实可以在每次点戏的时候就点芍药,只是会排在最新的那个后面罢了,反正迟早都会排到的,但是他们始终没有告诉元沐,包括元沐身边的侍从,他也没有告诉元沐,毕竟就连他都想天天过来听戏。
元沐为了能早些听到芍药的戏,每每都会比之前那个时间提前一会,因为在他的认知里芍药基本都是那个时间点唱的戏,可他却没有想到芍药作为这梨花戏院的顶梁柱想要什么时间唱戏都可以,毕竟谁都阻止不了她,都是随她的心情去变化这个时间。
芍药如今跟李恒又回到了从前,他们两个并没有因为那件小事就心生嫌隙,没过几个时辰两个人就又讲上话了。
他们可不是两三岁的孩子,因为闹别扭就不跟谁讲话了,如今年岁大了,懂得也多了,有些事藏在心里,有些事释怀,有些事就当没有发生就好了。
今儿芍药准备早些出戏,这般就可以早些回去了,今早来的时候,刚巧又遇上了王离人,拉着芍药的手不肯放,又塞了几个白面馒头给她,还让她今儿早些回来,在她家吃食,芍药哪里能不答应,一直抓着她的手不放,也只能答应了。
今儿弄好了妆发,穿好了戏服,拄着拐杖就走到了候场的地方,这幕戏快要结束了,马上她就要上去了。
过了半柱香的时辰,台上的老旦就缓缓走了下来,看到芍药,就叫了声芍药姐便越过她走了进去。
这名老旦的戏子其实真实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她也是这梨花戏院的老人了,只不过比芍药要晚个一年进来罢了,当时这个丫头来的时候就能唱一口流利的老旦戏,问起,便说是家中有个迟暮的阿娘要养,便随了阿娘的心,唱了老旦,来了戏院,也算是混口饭吃。
芍药上台前,都会把自己的拐杖拿给李恒,这才会放心上去,芍药一上去,这下面的听众可算是闹腾了些许。
只听他们嘴中叫唤着芍药,又是呼喊着,下面掌声不断。
元沐早已等的心底不耐,刚刚饮尽杯中茶水,正准备走的时候,听到下面叫喊着芍药,掌声愈发响亮,元沐刚刚站起的身子又坐了回去。
戏幕起,这婉转的咿咿呀呀声又传入了元沐的耳中,果然还是这个声音听起来更加舒服一些。
今儿芍药唱的戏还是那满庭芳,只不过这满庭芳可不是从前经常唱的那首,而是换了另外一首。
“碧水惊秋,黄云凝暮,败叶零乱空阶……”(选自秦观《满庭芳?碧水惊秋》)
元沐听得那是一个舒服,突然想起来自己不就是想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吗?站了起来,掀开帘子,趴在沿边,抬眼瞧去。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元沐只感觉浑身一哆嗦,那个唱戏的女子,额间一雪月,那个不就是无相神女莫卿安吗?那个寒龙一族的王女,她怎么会在这里!
元沐只感觉浑身都掉入了冰窖一般,身体寒凉,本就身为九头蛇,身体本就是凉的如今却更加凉了,是被吓得。
元沐想怪不得自己会陶醉在这声音里,龙族的声音堪比那鲛人的歌声,龙族是安稳,鲛人是魅惑罢了……
元沐想着自己是否看错了,于是又擦了擦眼睛,又看了一遍,等等没错就是那无相神女莫卿安,怎么会是她?
元沐想着为什么那个茴央和阿德依会出现在凡世间,原来这无相神女竟然躲在这个地方……
元沐又看了一眼那台上女子一眼反复确定了那就是无相神女,不过看样子,她如今像是没有仙气的样子,不过这有可能是她的伪装,她们几个是下来做什么的?
是来把他抓回去的吗?
元沐此刻早已心乱如麻,早已没有心情听戏,奔出了戏院,连回头都没有,那个还再听戏的侍从也被他抛下了。
元沐坐在朱红马车内,命令车夫速度快些,得赶快到元府,让他仔细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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