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怜爱的摸了摸顾衍宗的脸,眼中满是心疼和愤怒,“这些贼人太过狠毒,他们不仅要宗儿的命,还要他活活痛死,其心之阴狠恶毒,世间无出其右。”
“娘娘您的意思是殿下是中毒了?”普通刀剑伤肯定是难不住宫中御医的。
“是七日蚀骨散,每日宗儿都要遭受啮骨噬肤之痛,片刻不得停息,御医们只得用银针封了宗儿的五感,让他陷入无知觉昏睡。前几天施针一次可以维持四个时辰,现在每施针一次只能维持两个时辰。今日已经是第五日,御医说如果到底七日再无解药,宗儿必死无疑。”皇后的双手握着顾衍宗外侧的手,已经不是手了,而是裹成了一个布球,应该是怕他醒来再次抓伤自己。
“娘娘,既然知道是什么毒,御医们一定会有办法的。”皇后也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她现在也只是一位可怜的母亲,一个心痛儿子受苦却无能为力的母亲。
“御医们一直在试,这毒药狠毒的地方是不同的配方对应的解药配方剂量是不同的,若是出了差错,登时就会毙命。现在御医们也束手无策,只能施朕让宗儿减轻痛苦。”皇后的痛楚,已经不去掩盖了,什么端庄修仪,都没办法让她的儿子恢复过来。
“娘娘,既然毒药,那下毒之人应该就有解药,娘娘可以有下毒之人线索?或者是那天刺杀的幕后之人现在可有查出?”李沅相信皇帝和皇后应该早就着人在追查了,这么大规模的刺杀,不会一点线索都没有。
“刺客都死了,本有活口都自尽了,这些人都是庆人模样,武器是北契制式,目前查到的是禁军中有人泄露了本次春祭的路线和时间安排,但这些人也没有交代出谁是他们的上线,只说那人从未露出真容。”皇后是不相信这些人的说辞的,这么大的事情,不漏真容就可以让他们卖命,太荒谬了。
“娘娘,这些禁军中查获的人,他们有什么特点吗?比如是哪个派系或者有什么共同经历吗?”李沅也不信,而且这种鱼死网破,任务失败就自尽的情形似乎在哪里见过,对,在闵州,刺杀阿靖的那波人,沈家?
“大理寺还在梳理,目前看起来他们并未明确的站队,平日里还颇得陛下信任,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简直辜负陛下,辜负庆国。”
“娘娘,您刚才的意思是,查出来的都是平日得陛下信任的将领?”
“大部分是的,宫禁事关陛下安危,素来都是核心,陛下自然会选任信任的将领来担任禁军职务。”经李沅提醒,皇后也意识到目前新调入宫中的禁军有些眼生。
李沅平日对朝中官员了解不够多,只能顺着逻辑去想,这些似乎还不足以说明什么,但顾衍宗这个毒是真的迫在眉睫,只剩两天时间,两天时间要研制出解药的几率李沅不敢奢望,目前看来最快的办法还是要找出凶手,从凶手那里获取解药,或者两者并行,不可废其一。
李沅看顾衍宗的睫毛好像眨了眨,原本没有表情的脸开始痛苦扭曲,身体也开始扭动起来,皇后比李沅更快发现顾衍宗醒来的迹象,立马高声唤御医。
李沅看到张云鹤领着一群御医从偏殿涌过来,李沅连忙退开,让御医近身。只见修容快速的将一个布球塞到顾衍宗口中,其他四位内侍立即将绑在顾衍宗四肢的锦带固定到四方床柱之上,以免顾衍宗用手脚自伤。系好之后又重重的将顾衍宗按在床上,以便御医施针。张云鹤和另外一名御医一左一右在顾衍宗两侧轮流施针,泛着亮光的银针一支一支的插到顾衍宗的身体上,左臂伤口因为挣扎开始渗出血来。
李沅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看到的是顾衍宗的不着寸缕的样子,来不及脸红就别开脸去。耳中尽是顾衍宗痛苦的叫喊被布球堵住的呜呜声,太过痛苦,以至于李沅也觉得自己的身上也像是针扎刀割一样,因为这假性疼痛,李沅决心还是赌一把,赌错了,大不了不做这个郡主;赌对了,可以救顾衍宗一条命啊,值得搏一搏!
李沅趁太医救治顾衍宗的时候,招来夏月在她耳旁交代了几句,就让她先行出宫去找李卫了,时间紧迫,死马就当活马医吧。
张云鹤和其它太医前前后后施针约莫半个时辰才结束,顾衍宗身下的被褥已经全湿,内侍连忙用温水绞过的帕子给顾衍宗擦拭身体,更换亵衣和床褥,宫女将准备好的汤药呈上,皇后接了过去亲自喂。这个时候的顾衍宗看上去其实是不清醒的,汤药也是机械的吞咽,一大半都流到了垫在他胸前的锦帕上。
施针后,御医们又退到了偏殿,只剩张云鹤在床侧,待顾衍宗服下了汤药再次给他把脉。李沅见施针之后,顾衍宗就安静了下来,几乎又回到了她刚来时见到的那个无意识的样子,皇后给他喂完药,拿帕子动作轻柔的擦干他的嘴。
李沅看着张云鹤给顾衍宗把脉,记得张云鹤好像也是一个年轻的医学天才,此刻看他的面色依然凝重,李沅心中的担心就更甚了。她看向顾衍宗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怜悯,他嘴唇好像在动,李沅以为自己眼花,又凑近了一点,确实在动,难道经过治疗,顾衍宗有片刻的清醒了吗?
“娘娘,殿下好像在说什么?”李沅不由得大声提醒皇后。
皇后闻言将耳朵凑到顾衍熙嘴边,仔细地倾听,顾衍宗的嘴唇动了几次,声音非常的不清楚,无奈又失望的抬起头,“宗儿,你想跟母后说什么?你好起来清清楚楚的告诉母后好不好?”
顾衍熙的嘴唇继续动,却发不出声音,李沅模仿着他嘴唇的动作,试图模拟出他想要说得内容,“呼呼,护踝,胡淮分,湖槐枫?”
李沅走到床边,“殿下,你要说的是湖槐枫吗?”可惜,顾衍宗没有给她回应,又继续回到了无意识的情况。
“张御医,刚才殿下这是什么情形?他似乎想要说什么,有办法让他再清醒过来吗?”李沅觉得顾衍宗是有很重要的发现要告诉他们。
”郡主,刚才殿下可能仍是无意识的情形,如果让殿下恢复清醒的代价就是恢复他的五感,然后殿下要继续忍受锥心刺骨的疼痛。”张云鹤作为医者,此刻无力救命,只能让他稍减痛苦。
“郡主,不要勉强张御医了,我也不想宗儿多受一分的折磨。张御医你先下去吧。”皇后已经很是疲惫,这已经是她守在这里的第五天了,这段时间的宫务她都尽可能的让辰贵妃代理了,往日相争的权柄和儿子比起来已经微不足道了。
李沅理解皇后现在的状态,她能做的也无非就是安静的陪伴,她在床榻下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下,试图从顾衍宗说的那几个音节里找出有用的信息。湖?是一个地点吗?槐枫?是槐树和枫树?那里有什么东西吗?湖边的槐树和枫树?
颠来倒去半天,李沅也没有弄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李沅想了想,与其自己瞎想,不如请教对宫中最为熟悉的皇后,也可以稍微分散一下她的担忧。
“娘娘,宫里可以有湖有槐树和枫树的地方?”
“有湖有槐树和枫树?”皇后看着李沅,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个,“修容,你可知宫中有没有这个地方?”
“回娘娘,奴婢在宫中没见过这个地方,宫中有槐树也有枫树,据奴婢所知,却没有临水的。”修容和皇后一样,大半生都在宫里度过,对这里的一草一木的熟悉几乎已经刻入骨子里了。
难道不是地点?或者是在宫外?李沅试着把这三个字连起来,湖槐枫,到底有何意义?
“娘娘和修容嬷嬷可曾听过湖槐枫这个地方呢?”李沅也不确信自己根据顾衍宗的嘴唇动作复原出来的就确定是这三个音节,早知道就去学学唇语了,技多不压身。
“湖槐枫?胡怀风?难道是钦天监监正胡怀风?”皇后记得现任钦天监监正就叫胡怀风,还是他预言李沅是天命的中宫。
“钦天监?娘娘,春祭的时候他也在现场吗?还是说祭祀流程就是他和礼部一起筹办的呢?”李沅对钦天监的职能还不是很清楚。
“按例,春祭的时候都是由钦天监监正主持的,所以他应当在场。宗儿这是什么意思,是说胡怀风知道什么还是胡怀风有疑?”皇后一直被陛下警告手不要伸到前朝,今日为了儿子,也顾不得这些了。“修容,你去请陛下过来吧,这会陛下应该在崇政殿处理政务,就说本宫有要事要和陛下相商。”
修容知道轻重,立即动身前去崇政殿去请陛下过来。
李沅对胡怀风此人并无认知,似乎不曾有过交集,“娘娘,胡怀风此人有何特别吗?”
皇后对胡怀风所知也不多,他是最近这两年在皇家祭礼上以监正身份出现,最让她印象深刻的便是他的预言,在此之前一直像是一个隐形人一般。“本宫只知他大约十年前入的钦天监,早先不显山不露水,在钦天监里谁也不得罪,前两年,老监正告老还乡,他便顺利上位成了监正。钦天监上下对他好似都颇为信服。”
“十年前入的钦天监?”李沅敏感的觉得时间好像有些巧合。
“应该是,本宫记得不太确切,本宫这就着人去查一下。”皇后署理后宫,大大小小的事情也占据了她不少精力,确实不太可能事无巨细都记得清楚。
“多谢娘娘,希望是我多心,如果胡大人那边能有进一步的线索,也许殿下就能少受几分煎熬了。”李沅觉得自己的心里有点慌,无端端的跳得有些快。不知道李卫在沈家那边有没有收获。
李卫这边得了夏月的消息,也不再想什么巧计,直接绑了沈时清入沈府,沈家的护卫根本抵挡不住李卫和他的人,李卫拎着沈时清入了沈家大堂,径直坐下,“让沈时非出来和我谈,否则,他的宝贝弟弟可能就会缺胳膊少腿了。”
沈时非得到通报嘉远侯打进来的时候觉得李卫疯了,擅闯官宅,哪怕他是嘉远侯,御史一封奏疏上去也是吃不了兜着走,还挟持朝中官员,就算当今陛下再宠他和清河郡主,他这爵位怕是保不住。
“侯爷,我沈家虽非世家大族,也不是随意任人欺辱的,侯爷如此打上门来,太不把我沈家放在眼里。”沈时非出来时还撑着作为沈家继任家主的气势。
“沈时非,不必说这些虚言,我就一句话,解药还是你弟弟的命?你自己选。”李卫不想和他兜圈子,拖时间只会对顾衍宗不利,他没想要顾衍宗死,尽管他也不希望李沅真的会嫁给他,这件事情一了,她一定要和阿沅说清楚。
“侯爷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沈时非看到自家弟弟被五花大绑,一人持剑将他紧紧控制住。
“别装傻,沈家主,你我心知肚明,今日我只要解药,你沈家那堆烂事我不会多嘴,可是如果没有解药,你弟弟恐怕不会比太子活得长。”李卫说话从来都是不急不徐的,声音的凉意却清清楚楚。
“侯爷,太子遇刺这等大事,我们普通商贾人家怎么会清楚,侯爷太高看我们了。”沈时非笃定李卫没有证据,否则就不是他亲自上门了。
“是吗?”李卫看了一眼沈时非,只见他面色笃定,非常沉得住气,也是毕竟是继任家主,城府怎么会那么浅呢。“一勇,二少爷的腿可能有点痒。”
“明白。”一勇揭开沈时清口中的布团,然后反手一剑就插进了沈时清的大腿,鲜血四溅,沈时清的惨叫立刻就透彻了沈府。
“啊~~~~~~~~哥哥,救我,哥哥救我!”沈时清想要扑到沈时非那边求救,被一勇一把拉住了。
一勇抽出剑,又将沈时清的嘴塞住,“太吵了。”
“你,嘉远侯,你欺人太甚,竟敢蓄意伤害朝廷命官。按律当诛九族。”沈时非没想到李卫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沈家主,不要耽误时间了,解药或者你弟弟。”李卫不想和他再废话了。
“我没有解药。你放了我弟弟,我把沈家的生意让你两成。”沈时非明白,一旦沈家拿出了解药,弑君这个罪名就跑不了了。
“沈时非,我说了,解药,今天你交出解药,你沈家的破事,我不会出声。否则先是沈时清,再就是沈时易,你,沈万钧,你们沈家一个都跑不了。而且你这么聪明,你猜为什么我知道刺杀是你们沈家做的呢?”李卫觉得这沈时非确实冷静,得要再加一点码。
“你什么意思?”沈时非警惕的看着李卫。
“沈时非,你们沈家已经送了一个女儿进宫,为何不等到她生了皇子稳固了地位再做行动呢?沈小姐花容月貌,这么短时间已经晋位婕妤,照此下去,生养皇子只是时日问题,如果真要让沈氏满门荣光,窃取权柄,不过再等个三五年即可,当今陛下春秋仍盛,这三五年,你们有什么等不起的呢?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沈追根本就没有想要扶植你妹妹,她入宫不过是给你们一个虚妄的希望罢了。”打蛇打三寸。
“侯爷不要妄言,我沈家安分守己,绝没有不轨心思。”沈时非心中不是没有疑虑,但事已至此,再无退路。
“是吗,豢养死士可不是普通家族能办到的,若是无不轨之心,豢养死士为何?你们有没有这个心思,其实我并不关心,只是好心提醒你,你们这船快沉了,你若是想要沈家满门陪葬,大可以继续装傻。对了,沈追有告诉你们他要扶植的皇子是哪位吗?我想沈追应该没有告诉你们吧,他要扶持的是五皇子,五皇子和谁最亲,你们应该知道吧?”李卫要一步步的让他们死心。
“侯爷何必撒谎,此等机密之事,侯爷如何得知?”沈时非不是没有看出来沈追对他们有所保留。
“沈家主,我自然有我的渠道,你们沈家付出了那么多,除了一个沈婕妤,目前可以还有其它收获,沈氏族人可有占据任何关键位置?据我所知,都没有,你们不过是沈追的一张抹布而已,用完就扔。沈家主,沈追除了让你们出银钱,豢养死士帮他杀人之外,你们可曾有知道他任何具体的动向?没有,你们不在他对未来的计划之内。”
“不知道侯爷在说什么,侯爷不要随便给人扣帽子。”沈时非真的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角色。
“沈家主,没有发现去枫晚城的那批刺客都没回来吗?”
“刺客任务事败自戕有何奇怪?”
“沈家主,那批刺客是去刺杀我和清河郡主的,我和郡主完好无损,不是因为刺客都死了,而是他们成了我们的人。”李卫也不介意诈他一下。
“不可能,沈家死士不可能认二主。”沈时非自觉失言,立马闭嘴。
“沈家主,没有什么不可能,他们没有回府不就是最好的说明吗?我说过,我今天只要解药,你们沈家的事我不会出声。如果将来你们东窗事发,凭着今日你们给我解药,我可以和陛下求情,饶你们沈氏一族的性命。你不必盘算杀了我,你们杀不了我,今日厅堂之上,若有人异动,我会立刻取了你们兄弟二人的性命,相信我,你对上我没有胜算。”李卫几乎是恩威并施了。
“我如何能信你?”
“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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