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一个下午他们都是在检查室内消耗过去的,把室内的器材上上下下算是过了一遍。
毛发体液,楚忱相信如果不是害怕吓到他们,让他们心生警觉,这老家伙估计连骨髓液都能提出来。
等下班时间从检查室走出来的时候,楚忱也难得的丢了稳重,步伐都快了不少。在这种全是科学疯子盯着你想要从你身上挖块肉下来的目光下,真是一点也不比面对那些食人鱼轻松。
“我怎么觉得那老头有种想吃我们肉的感觉,那眼神,我现在鸡皮疙瘩都没下去。”袁明搓着手臂,站在电梯里还在对刚才自己无意间看见的目光腿软。
楚忱揉了揉眉心淡淡道。
“相信我,如果结果出来真的对他有利,那老头一定会这么干的。”
袁明听此浑身一哆嗦。
“我去,现在看来人类比怪物还吓人啊,人家人鱼吃人的时候好歹还知道麻痹一下,这完全是要硬割啊,太不美感了。”
楚忱无奈的笑了,这是该关心美感的时候么。
心里倒是难得对自己参加这次实测,尝试着接纳一个队友的决定感到正确。
比那个不靠谱的白枵好多了,至少能逗个乐不是。
想到自己辞职离开时心理医生对他提出的最后建议,楚忱渐渐收回嘴角的笑容。
他在按照医嘱努力尝试,也希望这些尝试能够带来他想要的结果。
两人回到平时的工作区正好赶上饭点,在食堂里又凑合着吃了一点,袁明就火急火燎的回了房间,说是要好好犒劳一下自己被折磨了两天的胃,不然被怪物干掉的时候还饿着肚子简直太悲惨了。想来是在背包里装了不少好吃的。
楚忱的胃早几年就被工作折磨习惯了,能吃饱就成,其他一概不挑,所以他并不打算这么早就回房间,还有一些可能的信息等着他去收集。
回到办公区的隔间里,楚忱拿出研究所发的统一的通信器,在上面输入了白天记下的,那个大叔的工作ID。
就白天送他们进箱子的态度和表现来看,这人应该知道的东西不少,而且愿意透露。
就像楚忱料想的那样,这人听完他想聊一聊的邀请便毫不犹疑的就答应了下来,并约在了娱乐区见。
楚忱来到娱乐区,就看见靠在饮品吧台边正在找机器人要酒的帕尔默大叔。
帕尔默见楚忱走近,直起身朝他举了举杯子。
“来,喝一杯。想当年还能偷着蹭杯酒,现在换了这些听不懂人话的玩意,喝口水都要上报。”
“帕尔默先生,智能C103号机器人能听得懂人话,您说的就是人话。”柜台边的小机器人一板一眼道。
“看见没,就这玩意,真让人头疼。”
“头疼请您前往C45区医疗室进行检查。”
“嘿,我说你听不懂人话,你还不信……”
最后还是楚忱无奈的要了杯果汁,才结束了这场无意义的抬杠。
两人碰了个杯,没等楚忱开口说明来意,帕尔默就挥了挥手,一口饮尽杯子里的饮料道。
“我知道你急着想看我最新发明的小玩意,放心吧,比这家伙有趣多了,走我带你去看看。”
楚忱立马意识到这里不方便说话,也一口喝完饮料,还了杯子,快步跟上了前面带路的帕尔默。
帕尔默带他去的地方比办公区还要靠近外围,如果说研究所是个同心圆的话,核心研究区就在圆心,然后一层层向外扩展,他们的办公区可能在倒数第三四层,而帕尔默带他去的地方可能就是最外的表层区域。
表层区域显然是设备线路集中地带,两人越走越偏,楚忱在经过了两扇生锈的铁门后,不得不开始躲避一些悬垂的电线和地板上的管道,地板也从平整变成了网状的金属格,天花板上时不时会有不知道从哪汇集的水滴滴落。
楚忱有种回到九十年代工厂设备间的错觉。
像是看出楚忱的疑惑,帕尔默手动打开一扇嵌在墙壁上的,带转盘的圆形金属门时解释道。
“是不是很惊讶世界最顶尖的研究所竟然还会有这么破烂的地方。”
楚忱钻进门里应和道。
“是,感觉像回到了当年的工厂。”
“哈哈哈哈哈,历史学的不错,对,上上个世纪的工厂就这样,这个研究所存在的年龄可比你的大多了。”
在阴暗狭窄的圆形通道尽头,帕尔默摸索出工作服夹层里的钥匙,捅开了最后一扇门。
“进来吧,我这好久都没有年轻人来过了。”
等楚忱弯腰进了门才发现,比起外面连腰都直不起来的通道,这扇门里的空间却不小。
绕开进门处遮挡视线的屏风,肉眼可见的地方面积就不下50平,虽然没有隔断,但布帘和遮蔽物后应该还有面积。
屋顶也恢复了正常高度,如果不是进门的位置和地面墙壁的锈迹,这里更像是一间普通的住家。
“来,坐吧。”
楚忱坐在了客厅靠墙的方桌边,看帕尔默走进旁边的厨房拿来了两个杯子和一瓶酒。
“对不起,我不能喝酒。”楚忱在帕尔默开瓶前赶紧阻止道。
在这种随时可能丧命的游戏里喝酒,他还没那么心大,即使他酒量还不错。
“随时保持冷静,不愿意让酒精麻痹神经是不是,嗯?”帕尔默收回开酒的手,拍了拍楚忱的肩膀。
“有我当年的范。”帕尔默坐下将酒放在桌上推到楚忱面前。
“你不喜欢喝,有些东西同样也不喜欢这玩意,收下吧,总会用得上的。”
人鱼不喜欢酒精?
听出帕尔默口中的意思,楚忱默默将扁平的酒瓶塞进了怀里,并感谢道。
“很感谢您今天能见我,还给我这么珍贵的酒,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您开口就好。”
“哈哈哈哈哈哈。”大笑着帕尔默拿起桌上原本的水壶灌了口水,手指点了点楚忱。
“聪明人,我喜欢。刚才说到哪了,这个研究所为什么还有这么个破地方是不是。”
“是。”
“别看出了那几道门全是高科技,只要系统程序出了问题,你看那些玩意还管屁用。”帕尔默不屑的摆手道。
“人类啊,依赖机器,依赖智能,却又不完全相信他们。所以才会有现在这么个破地方,留我们这些老家伙修修补补,等着哪天里面的人捅了大篓子给他们擦屁股。”
“所以,这里的仪器和关卡都是手动的?”楚忱马上抓住了重点。
“对!好小子,年轻就是反应快。之前我不是说过那些畜生会扰乱程序么,你知道当时它们都突破到哪了,就你每天上班那办公区都成海了,要不是这外面这一层老玩意,你还来实什么习,这里早就成海平面了。”
就在帕尔默感慨的时候,楚忱无意间注意到在他坐的对面,帘布遮掩的缝隙里能看见几张照片,上面似乎有个和他年纪相差不大的年轻人。
想到帕尔默刚说过这里很久没有年轻人来过,在他观察里这也没有第二个人生活过得痕迹,楚忱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收回视线,不动声色的继续接道。
“那可真险,好在有你们在,所以今天喂食的时候那个吊箱也是您设计安装的么?”
“对,好用吧,啥智能没有,多简单,要不是你们这小胳膊小腿,我都想给你们按个脚踩手摇发力的链条,那才叫纯天然呢。”
“那真是,多谢您放我们一马。”楚忱笑着讨饶道。
这句之后帕尔默突然看着他半晌没接话,楚忱能在对方眼中看出浓重的回忆和思念,那是一个有故事的眼神。
最后帕尔默叹了口气,从口袋中摸出一根烟卷点上,深吸了一口,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
“年轻人,想知道什么你问吧。”
楚忱看着灯光下渐渐消散的烟雾,淡淡道。
“在问那些之前,我想大叔先回答我一个别的问题,那就是,您希望我为您做点什么?”
“我希望啊。你把这个研究所毁了,越干净越彻底越好。”
帕尔默看见楚忱脸上略带惊讶的表情笑了。
“对,就是这一个要求,你没听错。现在你可以开始你的问题了。”
一个小时后,楚忱揣着怀中的酒,离开了表层区域,赶在九点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今晚有太多的信息等着他梳理计划,楚忱觉得他可能需要熬个夜了。
把怀里的酒收进便携背包里,楚忱拿出纸笔开始记录今天获得的重要信息。
而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也在帕尔默一个小时的科普后开始了热烈的讨论。
——只想到大叔的儿子死在了这个研究所,只是没想到死的那么惨,从研究员到实验品,也不知道是该说得偿所愿,还是应该说都是报应。
——大叔那句话真是,太直击人性了。
——“那些东西是畜生,可是有些时候人类却连畜生都不如,你说可笑不可笑。”哎……不怪大叔要毁了这个研究所。
——人体强化实验哪个年代都少不了,现在停止了么,人啊永远都不知道满足。
——没想到那个看上去慈祥的博士竟然那样残忍,生生弄死了那么多人鱼来强化他自己,好在报应来了,我觉得这感染来的挺好的,让贪婪的人类受到教训,这样他们才会知道什么是尊重生命。
——前面说的好像你们都不是人类一样。
——卧槽,不是,你们都没注意到么,大叔说现在感染都已经从研究室蔓延到其他工作人员了,就那种长鳞片绿色的怪物越来越多了。
——前面的,我注意到了,大叔不是说了,要是按这个蔓延速度,再过三天研究所就会彻底瘫痪么。
——瘫痪了好啊,刚好能趁乱行事,当然,前提是你不被怪物吃掉。
——关键是主播接触了怪物还接触了人鱼都没有被感染,现在已经成为了重点研究对象,我总觉得主播有危险了。
——赞成前面的推断,主播小心啊。
当楚忱把信息记录完打开直播间的时候,就看见满屏的主播小心一时也是哭笑不得。
“我知道,谢谢大家提醒,明天应该还没事,但是如果大后天真像大叔说的那样会瘫痪,后天我可能就要防止他们狗急跳墙了。”
楚忱将写在纸上的信息展示,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的计划。
首先是想要毁掉这个研究所,最可行的方法就是打破大幕,放出困在研究所内的所有人鱼。
因为帕尔默自己已经被感染,楚忱无法指望他到时候能够配合。
不过好在帕尔默已经答应明天教他怎么操作表层的防御装置,如果里应外合,将研究所内的系统再次搞垮,他再破坏外部的装置。
海水的巨大冲击力,就可以以最快的方式毁掉这个研究所的建筑,埋葬里面所有的研究成果,使这里最后变成真正的海平面。
再就是怪物,帕尔默感染后发现,他开始讨厌酒精制品,连他以前最喜欢喝的朗姆酒都难以下咽。
这让他察觉到他们这些感染者变异的怪物很可能惧怕酒精,酒精也可以一定程度上减缓感染速度,这也是他为什么感染后还能坚持到现在,甚至约定明天教楚忱的原因。
最后是博士和他自己的安危,这点倒是让楚忱一时拿不定主意。
因为最好的破坏时间是帕尔默说的混乱四起的大后天,楚忱却不能确定,这个已经把人鱼基因用在强化自己身上的博士,能够耐心等到那时候。
如果这位疯狂的博士判断感染马上会带来混乱,谁也不保证他不会干出什么可怕的举动。
所以他要怎么做才能既保证安全拖到那个时候,还能抽时间去破坏系统和外部防御装置,而且是在袁明也被盯上,没有支援的情况下。
楚忱分析完,弹幕里各种出主意的,有的说不如去和其他实测员合作,有的说不如现在就破坏了,还有说拿着家伙直接干的,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林林总总看下来,楚忱觉得只有两个能够勉强尝试,一就是去跟其他实测员说明情况,但是要冒着可能会泄密,人多出乱子的风险。
至于第二个……
楚忱沉默的摸了摸腰间的道具夹,或许……他应该主动去见一见白枵。
也不知道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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