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霆并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了一下,旁边的位置。
李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见到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的张丽芬。
呆愣了几秒,李曼起身。
霍霆也没有阻止她,扶着她起身坐到了张丽芬的病床前。
从始至终,整个过程都是沉默的。
李曼坐到了病床旁边后,拉着张丽芬的手,就不说话了。
感受到妈妈手上的体温,已经不在和先前一样温热,而是冰凉一片,李曼的心也跟着冷了。
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
尽管她不能接受,尽管她一直在逃避,尽管她一直以为,这一天不会那么快来。
但终究还是来了呀。
张丽芬面容很安详,静静地躺在那儿,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
李曼就这么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着张丽芬,不哭不闹,不说话。
陪在她身边的霍霆和秦飞,在旁边静默了一会儿之后,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
随后秦飞开口,“你在这里陪着她吧,我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如果可以,秦飞倒是希望自己能在这里陪着李曼。
但看李曼这样子显然不怎么需要它,而且他感觉李曼从刚刚在急救室晕倒的那一刻开始,心房的门就已经关闭。
她或许已经摒弃了所有的外界声音。
走到病房门口,秦飞终究还是回头看了一眼,见到霍霆立在那里,她说:
“你出来一下,我有句话要跟你说。”
霍霆扭头看了他一眼,犹豫了几秒,跟着出去。
到了病房门口,秦飞压低声音,对霍霆说:
“我记得李曼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你能联系到她吗?让她那个朋友过来陪她。”
闻言,霍霆如醍醐灌顶般,瞬间就明白了什么,“我马上联系她。”
这个时候,李曼最需要的人应该是霏儿,她最亲近的朋友,好姐妹。
秦飞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转身走了。
说来也挺可笑的,他认识李曼这么久,都没有见过李曼的其她朋友,除了她的一些同事以外。
但是她能感觉到那些都不是李曼真正交心的朋友。
而真正交心的朋友,李曼也并没有要介绍他认识的意思。
这说明了什么,秦飞当然明白,从头到尾,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不过到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秦飞知道,自己能够陪伴李曼的这一段路,到此为止。
就像他之前对李曼说的那样,在阿姨去之前,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情。
但在张丽芬去了之后,一切就结束了。
因为秦飞很清楚,张丽芬去了之后,李曼不会再因为谁的决定而委屈自己。
……
生离死别,总是让人难受,但这是世间所有有生命的植物动物,人,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生态规律。
即便难受,也要经历。
霏儿的陪伴,让李曼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在霏儿的帮助下,丧事办得简单又体面。
担心李曼心情不好,一个人呆着会想东想西,所以,在张丽芬去世之后,霏儿就让李曼住到了家里。
担心李曼,晚上会睡不着什么的,霏儿还陪她一起睡。
这倒是让习惯了抱着霏儿睡觉的慕彦磊很不习惯,不过想到眼下是特殊情况就忍了。
办完丧事,过完头七的这几天里,霍霆一有空就往慕彦磊这边跑。
慕彦磊也很清楚,霍霆这是很担心李曼,只是李曼,在张丽芬去世之后就很少说话,
总是一言不发的,尤其是面对霍霆的时候。
看得出来,李曼不想见到霍霆。
这也让霍霆觉得很无可奈何。
这天晚上霍霆,忙完了,工作的事情又跑来了。
而这时候,李曼躲在房间里面,不肯出来见他,霏儿在房间里面陪着她。
慕彦磊就呆在客厅里面,接待着霍霆这个客人,连带着两个小家伙。
此刻两个小家伙就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正在玩着堆积木。
霍霆看着两个小家伙,陷入了沉思中。
慕彦磊看在眼里,心里面也挺无奈的,见到好朋友为情所困,他爱莫能助。
许久之后,慕彦磊去厨房倒了一杯牛奶,递给霍霆。
见到霍霆还在发呆,慕彦磊问:“看你这样子还真是不习惯,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子比较适合你。”
霍霆苦笑,忽然问了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你还记得,那次我问你当父亲是什么感受吗?”
“嗯?”慕彦磊刚开始还没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时候问的问题。
霍霆又说:“我问你,你觉得什么样的女人才会狠心打掉自己的孩子……”
闻言,慕彦磊想起来了当时的情况,那是霍霆通过电话问他的。
当时,慕彦磊说:
“在我看来,一是不想生,而是不能生,不想生包括经济,包括个人感情缘故,
不能生,或许是因为孩子缺陷,又或者是因为这个女人的身体不适合做母亲。”
正当慕彦磊这么想的时候,听到霍霆说:“如果我当时能够理解你当时说的话,
或许能够改变现在的情况,可惜我当时理解不了,也根本没有想到她真的是因为身体的原因,
才不得已不要这个孩子,而事实上,在她做这个念头的时候,她想过要告诉我,
跟我一起面对,只不过阴差阳错,被我自己先知道了,还误会了。”
慕彦磊似懂非懂,“你的性子,有的时候就是太骄傲,太着急,
加上,人在不理智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判断。”
霍霆自嘲一笑,“觉得自己的性格有这么大的缺陷,不知道这个缺陷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慕彦磊微微挑眉,伸手拍了拍霍霆的肩膀,“事已至此,愧疚也无用,想想办法好好怎么补救吧。”
霍霆没再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杯子里的牛奶出神。
现在不是他想什么办法补救,就算是他有办法补救,李曼未必愿意接受。
这些天见到李曼对任何事情都波澜不惊的样子,霍霆就觉得自己和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他感觉李曼就像是随风飘落的蒲公英,他抓不住她。
……
房间里,霏儿虽然跟李曼呆在一块儿,但此刻却并没有说话。
因为李曼正在跟秦飞打电话。
李曼此刻坐在房间外面的阳台椅子上,而霏儿坐在床尾的位置就盯着李曼看,
那眼神就好像是,一个不注意李曼就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情绪举动。
“这几天心情有没有好一点?”秦飞在电话里面问。
李曼应了一声,“还好,霏儿陪着我,就像两个孩子在身边,你不用担心。”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秦飞又问。
“还不知道……”李曼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有些茫然。
秦飞嗯了一声,没说话。
双方就这样沉默下来,许久之后,李曼反应过来,忽然说:“秦飞,我们……”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另一边的秦飞很快就明白她想要说什么。
他不紧不慢的打断她,“不是说好的吗?我们以朋友的身份相处,别觉得有压力。”
听了这话,李曼心里一阵感动,“谢谢你啊,秦飞。”
“既然是朋友,这么客气干什么?”
“我说真的,很谢谢你,陪我这么长时间。”
秦飞笑,想说:我还嫌弃陪你的时间不够长,只是这句话到了嘴边却变了样,
“如果想要感谢的话,就好好的照顾自己,别让关心你的人担心。”
“嗯,好,我知道……”
“早点睡吧。”
“晚安……”李曼也没有多说,顺势道了句安,在迟疑了一瞬后,将电话挂断了。
她拿着手机回转身,看向房间里面,见到霏儿就盯着自己看,李曼笑了笑,往里面走去。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好像我下一秒要跳楼似的。”
霏儿瘪瘪嘴,“因为你现在的状态给人感觉很飘忽,感觉真像是得道升仙,对世间万物都没兴趣。”
李曼莞尔,“放心吧,我还不至于轻生,你去帮我看看霍霆还在不在?”
霏儿两眼一亮,“你想和他说话了?”
李曼摇头,“想让他走,知道他在这里,哪怕此刻没有见到他,都觉得有点不舒服,你让他走吧,我准备睡了。”
看她一脸淡漠的表情,霏儿有些失望,“那好吧,我努力去把它赶走。”
走到门口,霏儿也回头看了一眼李曼,语气幽怨,
“不过学姐,你不要总是赶他走呀,他真的眼巴巴的来见你一面呢,
一句话都不说就把他赶走了,总觉得他好可怜,而且总是这么做,挺不厚道的。”
李曼不以为意,“那你就让他不要再过来。”
霏儿:“……”
……
隔天李曼跟着霏儿外出逛街,试图散心。
路过一间旅行社的时候,李曼忽然生出一个去旅游的念头。
眼下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她或许应该去走一走,去外面看一看,真正的转移注意力。
这样的念头一出来,就再也止不住,当天李曼就跟霏儿商量好了,并且开始收拾行李。
第二天早上一大早,李曼前往机场。
早知道霏儿和慕彦磊有可能跟霍霆泄露,自己要去旅游的消息,甚至连目的地都会告诉霍霆。
所以,李曼早有准备,给霏儿看的那张机票是去东京,但她真正的目的地,是去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
之后过了安检,在候机大厅等候时,李曼忽然听到一则广播。
“乘坐XXXX航班,前往伊斯坦布尔的李曼女士请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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