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狸挤开人群,上前把崔晷扶起来。
“阿晷,你没事吧?”
“没……没事。”崔晷的语调虽然还有些颤抖,但至少缓过了劲儿,脸色看着没那么难看了。
“多谢。”他转身,朝身后的人做了个揖,语气感激。
“不用。”叶征受了这个礼,没有多说,反而直接拉着叶栖迟走了。
虽然是为了小子而出手相助少年,但也不能显得过于刻意,若是被认为是挟恩图报,有所图谋,反而不美。
孙狸看了一眼已经安分下来,正缩在主人身后的狼狗,又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两人,“刚刚那人是谁?总觉得身上有股不一般的气势。”
崔晷知道那是什么,“那是杀气。”他细声道,“还得是杀过很多人的杀气。”
“杀气?”孙狸惊叫,“该不会是匪盗吧?”
最近兰陵来了很多生人,大多都是外地涌进的流民,其中自然也不乏被官府通缉趁乱混入的匪徒。
那人虽然看起来英武不凡,衣着气度也很不一般,却如出鞘的冷兵,锋芒太露,让人不敢直面其芒。他还疑惑那种锋芒是什么,却原来是杀气啊,而且还是杀过很多人的杀气,不怪他往匪盗上面想。
崔晷知道他在想什么,摇头,“应该不是。”
“嘿,你又怎么知道?”孙狸不信,“你看他刚刚走的那干脆,说不定就是不想引人注目,怕被别人认出来。”孙狸越说越觉得那人不像是好人。
“你想太多了。”崔晷无奈。
“我想得才不多。阿晷你别总那么仁善,觉得个个都是好人,但其实……”孙狸严肃着脸,抓住他的右手,“人人都是恶鬼!”
“好了,好了,不说了。”崔晷抽回手,“别忘了我们本来是要做什么的。”
虽然接下来这事他也不很想做,只是跟着二哥来凑个数,但若是能拿来断了话头,他也不在意了。
而这边,还不知道自己被误会为匪盗的叶征,已经带着叶栖迟进了清虚观设的法场。
“施主。”一个身穿班衣胸前挎了个箱子的小道士拦住他们询问,“可要抽个木牌?”
“木牌?”叶征道,“什么木牌?”
小道士虽然疑惑怎么都第三天了竟还有人不知木牌之事?但还是晃晃箱子,随着木箱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耐心地解释道:“这些木牌是观内为了福泽百姓所特意派发的,上面画了些八宝类的图案,若是集成一套,就可换一个真正的八宝。”
小道士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牌,展示给他们看,木牌很普通,半个巴掌大小,做工粗糙,上面画的是一把扇子。
“就是这个。”见两人兴趣缺缺,小道士又道,“就算没有集齐一套,这些木牌在八仙殿供奉了七七四十九日,已经吸足了香火,沾满了福气,戴在身上也可保平安的。”
“哦?那我来一个。”叶征最喜欢的就是平安,当下就要伸手进箱子里抽木牌。
还没碰着箱子,就被小道士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被叶征凶煞的目光盯着,小道士有些结巴地说道,“施……施主,抽一次,一百……一百文钱。”
这么一块烂木头居然要一百文?
“这还要钱?”叶征似笑非笑。
“福泽百姓却还要百姓出钱?”
“什么道理?”
叶征一连串的反问,让小道士额冒冷汗,后悔不迭。要早知道这人这么恐怖难缠,打死他都不会过来了,就算少卖一些出去也不要紧,毕竟他已经卖出够多了。
“阿迟,你想要吗?”叶征不再理会小道士,弯下腰询问身旁的人。
叶栖迟想了想,突然指着小道士道,“我不要抽的,我要他手上那个。”
“啊?”小道士闻言慌乱地抓紧木牌,“小施主,这个不卖的。”
“不卖?”叶征直起腰,笑的和蔼,“我不给钱就不算卖咯!”
啊?不给钱就不算卖?
这番出乎意料的言论让小道士震惊地都傻住了,一时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在他怔愣的当口,叶征掏出一百文钱。
“这样吧,小道长,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叶征拍着小道士的肩头,“这是一百文,我也抽一块木牌,不让你难做。”
说着就掰开小道士的手拿了木牌,转而塞了一百文进去。
“来,阿迟,你抽一个。”叶征让开。
叶栖迟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又默默上前从箱子中摸了一张出来,那木牌上也用墨笔画了图案。
“是葫芦啊。”叶征道,“葫芦好,福禄吉祥,是个好征兆。”
边说着,两人越过还在傻愣的小道士就边往里去了。
等两人走的都没影了,摸着手里有些硌手的一百文,小道士才如梦方醒。
他后知后觉地瞪大眼,一拍脑袋,“坏了,坏了。”
那片木牌,那片木牌可是……可是唯一的宝扇啊!
当下小道士就慌了,要是真让人集齐了一套八宝木牌,他师父不得骂死他!因为怕落人口舌才做出的宝扇木牌,师父特意叮嘱他要保管好的!
真的是坏了,坏了。
小道士把一百文揣进怀里,决定去找那两人讲道理。
“一定得把木牌给要回来!”他喃喃道,朝着刚刚两人离开的地方追去。
今天是法事的最后一天,正是人最多的时候,说是摩肩擦踵,人山人海都不为过。
在这茫茫的人海中,想要找到两个人,就跟要找到落进黑豆汤的老鼠屎一样的费劲,真是三分天注定,七分靠……运气。
所以其实就是全靠天意。
而小道士觉得,天意绝对是站在他这边的!因为他还没找多久,他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刚刚那个不讲理男人的身影。
男人面色焦急,步履不停,仔细一看,好像没见到刚刚那个小郎君啊。
该不会是丢了吧?这也是天意吗?
……
怎么就丢了呢?!叶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走着走着,好好的人怎么就丢了呢?!道场里这么多人,要是出了意外可如何是好?
适才他应该牵着阿迟走的,不过她怎么也不出声?要不然他也不会走出了老远,才发现一直跟在身边的人没了踪影啊!
没出声?呵呵。叶栖迟表示她是冤枉的。
彼时她正坐在人流相对较少的台阶上,正不住地唉声叹气。
真是个蠢爹。
刚刚一大波人流涌来,她在后边都快叫破喉咙了,蠢爹也没听见半分,一股劲儿的大步往前走,没一会儿就没影了。
真该夸夸他,太会带孩子了!
正当她长吁短叹之际,面前突然笼过来一个小小的身影。
一个拿着糖人的小童站在她面前,大概四五岁,衣着富贵,小脸上是一派好奇的表情。
“小屁孩儿,你也被丢了吗?”她盯着小童手里的糖人。
“我才不是被丢了呢!”小童气愤地大叫,“你才被丢了!”
“唉,同是天涯沦落人,你不用逞强的。”她拍拍小童的头,“看在同病相怜的份上,你把这糖人给我吃吧。”
“不要。”小童也许其他的都没听懂,就听懂了吃糖人的那半句,当即就皱着胖嘟嘟的团子脸拒绝。
叶栖迟实在很无聊,“这样吧,我跟你讲个笑话,你笑了,就把糖人给我怎么样?”
说完也不等小孩儿答应,自顾自地讲起来,“从前有一只蜈蚣精,怀胎十年,终于在某一天要生了。当天,蜈蚣精生小蜈蚣精的时候,山羊大夫对她说:来,放松,对,诶,使劲。好,两条腿出来了。”
“……”
“四条腿出来了。”
“……”
“六条腿出来了。”
“……”
“八条腿出来了。”
“……”
……
她一连说了不知道多少个“腿出来了”,说到最后差点都嘴瓢了,而小童也在一遍遍的“腿出来了”中小嘴越来越瘪,小脸越来越皱,最后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哇……”
“这……”叶栖迟一脸懵逼,难以置信,“……有这么好笑吗?都笑哭了?”
小童闻言“笑”得更大声了。
我还真是有说笑话的天赋啊,叶栖迟想,把人都给笑哭了。
她看着小童鼻涕眼泪一起流的“开心”模样,悄悄咪咪地伸出手。
既然小屁孩都笑了,那个糖人应该就是她的了吧?
“诶,你怎么以大欺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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