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酒吧坐了一个多小时,渐渐有人进来了,老板转身去招呼客人,易天维和金瞳喝完杯中酒,便起身结账离开。
夜风袭人,河风从曲折的小巷中穿过来,吹动屋檐角上悬挂的一串铜铃,“叮叮当当”脆响成一团。
许是因为喝了酒,又或是身处在这山水如画的圣地,总之从酒吧出来,易天维的兴致就一直高昂。他伸手搭着金瞳的肩膀,大力的拍了几下,嘿嘿的说:“兄弟,说老实话,我没想到我易天维有一天竟然能过上这样刺激的生活,几次三番在生死边缘游走,结识你和莫莫这样的古怪家伙……对,还有小白……这种心理感受就像是,我本来是地球人,有一天醒来突然发现自己身处月球或者火星一样,真是又惊又怕,可又充满了好奇和期待!”他一股脑儿的将自己心里的话如倒豆子一样倾斜出来,可舌头却像打结了一般,吐字含糊,稀里哗啦的说,也没个章法。“有人说,上帝在关上一扇门时,会给你新开一扇窗。你结束了我的警察生涯,可又给我开启了抓鬼生涯,让我感觉自己找到了第二种生活,离经叛道的,凌驾于现实之外的…呃…生活!”他打了个嗝,一股酒气从嘴里涌出来,让金瞳嫌恶的别开脸,一手将他的脸推开。
“我一直在想,你怎么就找上我了呢?我又没有超能力,我也不会抓鬼,你怎么就会选中我呢?”他挥手掰开金瞳推他脸的手,醉眼朦胧的对着金眼男人傻笑。
“我也想知道老头子怎么选了你这么个二货!”金瞳没好气的白了醉醺醺的男人一眼。明明是去探听消息,这家伙却将自己灌醉了。醉了就算了,还变身话痨,逮着他一直说话。
易天维听到金瞳这么说,晶亮的眼眸子变得黯然,脸上的笑意也收拢了。他的手从金瞳的肩膀上移开,头垂了下去,牛仔毡帽挡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金瞳继续往前走着,全然没有察觉自己的话已经戳伤了易天维的心。走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身边突然清静了,回头一看,易天维正垂着头站在路灯下,孤落落的身影漫出一缕惆怅和失落。这是金瞳第一次从这个一直嬉笑怒骂皆现于形的男人身上看见这样重的寂寞和悲伤。这也是第一次,他突然发觉,眼前的这个人并不如外表那么乐观洒脱,他也有放不开的沉重过往。
老头子找易天维当他的搭档,他便暗地里查了这家伙的身世背景--母亲生他后不久去世,父亲在两年前失踪,除此之外,再没有其它亲人。他也没什么朋友,玩的最好的是那个法医,虎子。
不过别人的悲伤对于金瞳来说毫无意义。他自小看惯了生死别离,所以指望易天维的这点悲惨身世能激发他内心里的怜悯之心,似乎还薄弱了点。果然,他只是站着愣了一瞬,便冲着低落的男人冷冷的说,“杵着干嘛,还不快走!”说着转身继续往前走,也不管身后的人是否跟了上来。
易天维在路灯下站了一会儿,夜风凉凉的扑在他的脸上,让他的酒意清醒不少。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夜喝了酒,心里突然就很空落,让他忍不住想起两年前突然失踪至今下落不明的父亲,也不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过的怎么样。他又想起自己现在做的事情,那些死去的人……一团一团的在心里脑海里翻涌,让他心情变得低落,很想找个人来说一说。
不过显然,他的搭档不是个好的倾诉对象。所以胸腔里翻涌的那些抑郁情绪,最终都化成了嘴里的一声轻微的长叹。
他收起杂乱的心思,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快步朝着远去的背影跟了上去。
最近一起挖心案发生在易天维他们来古镇的前一晚,受害人的家在芙蓉镇二十公里外的一个小村落,十多分钟的车程,外加十分钟的脚程。
金瞳和易天维这次装扮成了记者前去调查,金瞳还特意连夜准备了两张记者证戴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临行前,他们依据当地风俗习惯,去买了金纸扎的花圈和一叠厚厚的纸钱带着。
受害人住的村子在山坳里,三面环山,另一面是层层叠嶂的梯田,田里栽种的水稻已经成熟,黄灿灿的谷穗子迎风而动,发出沙沙的响声。
金瞳和易天维在从梯田沿小路而上,远远便看见了村子,不过七八户人家,都是水泥瓦房,房子正面贴了白瓷砖面,掩在青葱大树中,很显眼。
受害人家很好找,设了灵堂扬了白幡的那一户人家就是。那是一座四间房一字排开的青瓦水泥房,门口一个与房子并排长的大水泥院,一大一小两具黑棺材用长木凳子支撑着摆在院子里,棺材盖并没有盖在棺材上,而是揭开放在一旁的走廊上。
院子里没人,隐隐的说话声从敞着门的客厅里传来。
“您好,请问有人在吗?”易天维和金瞳走进院子,朝着屋内喊。很快一个人走了出来,狐疑的打量着屋外的不速之客。
“我们是《社会新闻》的记者。”易天维对着出门来的人举了举胸前挂着的记者证。这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黑衣,头上绑着一圈白孝布。
“记者?”听到是记者,男人脸上显出一丝犹疑之色,“你们是有什么事吗?”
“我们是专程来采访挖心事件的。”易天维说。
“不行不行,不接受采访。警方那边正在处理。”男人连连摆手。
易天维适时的将早准备好花圈和纸钱塞到男人手中,“这是我们对逝者的一点敬意,请您收下!对于你们的遭遇,我也感同身受,但逝者已矣,还请节哀。如果你们肯接受我们的采访,就会有更多的人看见我们的报道而提高警惕,能遏制住凶手再一次的行凶作案。我们也会呼吁大家提供凶手线索,来协助你们和警方尽快破案!”
“如果能这样,那我们愿意接受你们的访问!”男人的态度软化了不少,面色也柔和了很多。他将东西收下放到走廊上,然后冲两人招招手,“进来坐下聊吧!”
两人便朝着客厅走,经过木棺时,眼光的余角瞥了一下,只见棺内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这是外面来的记者,想做一个采访,来提醒更多的人注意凶手!”男人指着门外进来的两人对家里人介绍。
金瞳和易天维两人面色凝重,露出恰到好处的一丝浅笑,不动声色的打量屋里的人。屋里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老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另有一男两女或站着或斜坐在沙发椅背上,都着黑衣,头带白孝布。一般家里有丧事时,本家人都会戴孝,也就是在头上绑白孝布。而乡里邻间的人则按照男左女右的规律在手臂上绑白孝布条。
“这是我爹向木胜,我二弟向家强,二弟媳……”男人一一指着屋里的人向两人介绍,最后才介绍自己,“我叫向家劲。”
金瞳和易天维与众人打过招呼,沙发上的几人起身让座,被两人谢绝了,就着一旁空着的木椅子坐下,与众人聊了起来。
“死的是我苦命的妈妈和家强刚满周岁的儿子小宇……”向家劲一打开话头,屋子里的人便垂起泪来,沙发上的老人和年轻夫妻尤甚,女人发出悲戚的低嚎,“我苦命的孩子,它还那么小,谁下得了狠心这么害他哟……呜呜……”
女人一带头,其他几人也都陪着哭了起来。易天维和金瞳虽然不是头一回面对这样的情况,除了安慰,可再无其它办法。如此一番哭啼,才又继续谈话。
向家强将凶杀案那一晚的情形复述了一遍,说到地上的血迹那一幕时,易天维问他,“你可查过那血迹沿向了哪里?”
“血一路滴到了我家院子与路交接的地方便中断了。”向家强说。
“哦,就是你们刚才走来的那条路。”向家劲补充道。
易天维点点头,看来凶手是从那条路离开的,稍后去仔细找找,也许会有收获。他又问,“你们家与什么人交恶了吗?我的意思是,会不会是有人存了报复之心……”
一听到易天维的问题,沙发上的老人就有些激动,连说了一长串客家话。
“我们家在这里住了一辈子,大家都像自家人一样,没有与人交恶,也没有的罪过人。”向家劲向两人解释道,“老人家最看重这些邻里关系,你的问题让他有些不高兴,不过没关系,不必往心里去。”
“真是对不起,我没有考虑周全。”易天维不好意思的说。问话这档子事,真是一门技术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踩到了对方的雷区。
金瞳接话茬问,“你们村里最近有来什么生人吗?或者有发生什么其他的事情?”
“生人,怎么这么问?”向家劲问。
“听你们刚才的描述,凶手直接进入了小孩和老人睡觉的房间,而没有惊动你们,也没有走错房间,那么那个凶手一定对你们家的布局很熟悉。”
金瞳的话让众人面面相觑。
“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我们村确实来了几个陌生人,就在我们家里--那些人是我家老爷子请来给我孩子做法事的,是一个法师和他的四个弟子。”向家强说。
“法师?”易天维和金瞳对视一眼,眼里闪露出一丝光芒。“你能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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