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来个人将这屋子院子占了大半,身后就是那穿着官袍的知县,那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谁敢动试试!”冥楚瞪着眼睛正声道,模样看着便是凶神恶煞,一下就将快要扑上来的几人给镇住了。
“你……你是何人,胆敢在我黄嘉镇上闹事,你可知你们犯了死罪!”
“哼,狗官,事有前因后果,你不问缘由就说我们犯了死罪?你这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
“杀人偿命,还有什么对错可言。”
“放你娘的狗屁,许你们衙门砍头,不许我取恶人的狗命,天理何在!”
“你少在那混淆视听,胡言乱语,给我铐起来!”
“不……这事和他没关系,你们放了他,人是我杀的,把我带走吧。”
哭得梨花带雨的陆敏抹着眼泪扑到了冥楚面前。
冥楚眉眼大张,不敢相信,这么一个柔弱的小丫头,面对知县和这么多捕头,竟然会把死罪揽在了自己身上。
“哼,臭丫头,你还真是眼瞎,敢对金爷下手,你十八代祖宗的脑袋都不够砍的,给我拿下!”
面对知县的蛮横,冥楚也不客气了,这事他管定了,既然这世间不公道,那这公道就由他来定了。
“嘣!”
随着一阵鬼气和一声沉闷的响动,冥楚的鬼仆重重落地,出现在了院外,凝如实质的鬼气瞬时弥漫了整个院落。
天空之中那洒下的一抹阳光顷刻之间就被遮掩的严严实实,院子里立马就阴沉了起来。
阴暗并未让这些人感到害怕,真正让他们感到害怕的是眼中那要抬头仰望,梦魇一般的身影。
八尺高的鬼仆凶神恶煞,手中四尺鬼刀鬼气森然,那手掌大的如虎掌一般,只是片刻,那股看不见的气势已经压得他们喘不上气。
陆敏也察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东西,害怕的一把抓住了冥楚的手,这一刻,冥楚心中的不决,安定了下来。
下一刻,一声传荡数十里的低沉吼声,鬼刀挥出的刹那,数个魂魄从此消散于天地间。
那躲在最后边的知县更是吓得尖叫连连,夺门而出,此时此刻面对这么一个恐怕至极的东西,这会想要逃命,又怎么会有机会呢。
头顶之上,黑压压的鬼气如利剑长枪般朝着知县便刺了过去。
虽然那些路人看不见,可知县却是承受了魂魄被刺穿,化魂晶消散的痛楚,这种痛楚此生从未承受过,疼到了他不想活下去的地步。
倒地的时候已经没了生机,片刻功夫,十来个捕头衙役连带着知县无一活口全都魂飞魄散。
听着兵器锁链落在地上的声音,陆敏的腿都软了,扑通一下瘫软在了地上。
委屈的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老天不公,自己只是一介普通人,为何要从小遭受这般接二连三的不幸。
冥楚看着已经崩溃的丫头心里五味杂陈,这辈子他没有真正觉得哪一个人能有多可怜。
那些乞丐孤寡,身残命舛之人,在他看来也就那样,落叶峰里多得是更不如的。
可身边这丫头却让他真正感觉到了命运的不公,这根本就是老天非要和她作对,看不见也就算了,想要自食其力,好好过个日子都是灾祸不断。
俯下身想要安慰两句,话未出口,小丫头哽咽道:“楚大哥,你快走吧,是我连累了你。”
“……我若走了,你怎么办?”
“爹爹死了,这世上就没有我牵挂的人了,你不用管我,生死由命,你快点走吧,一会可能官兵就要来了。”
“不行,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这不是让你送死么。”
“我活够了,若死就死吧。”
陆敏倒是说得平静,冥楚心里却是翻起了滔天巨浪,这丫头能说出这种话,该有多绝望。
“走,我带你走,我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说着冥楚就要拉起陆敏。
陆敏摇了摇头,“我不走,我要把爹葬了,他一辈子劳苦,我喊了他十多年的爹,哪怕在院子里挖个坑,也要让他入土为安。”
冥楚眉头一皱,看了眼屋里陆敏的爹,又看了看屋外远处那些东张西望往里边看的人,抉择道:“我背你爹走,我们给他找个地方葬了。”
“这……这会连累你的,楚大哥。”
“你没有牵挂,我也没有牵挂,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陆敏虽然看不见,可抓着冥楚的手,仍是感激的点了点头,背起了陆敏她爹,冥楚便拉着人离开了黄嘉镇。
这人没走半日,驻扎在附近的明城的上百官兵便到了黄嘉镇,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搜了个遍。
虽有不少人看到,可没人知道冥楚和陆敏去了哪。
荒山之地,陆敏跪在一个坟头前,坟头前边没有墓碑,里边躺着的自然是她爹。
她哭得伤心,十多年的养育之恩,未能真正尽孝便已经天人两隔。
冥楚站在一旁神情黯淡,阴郁的天色,似乎又要下雨,这让本就不痛快的心里更是添堵了不少。
这里离黄嘉镇已经很远,三四十里的路,若只是官兵捕头,不可能找到他们,因为这事,冥楚更痛恨那些是非不分,欺软怕硬的狗官了。
恨到了巴不得见一个杀一个的地步,这些人不为百姓,不为公道,和他们落叶峰里那些穷凶极恶的邪师也没什么两样。
虽然自己也是邪师恶道,也没少害人,可心里总算是还有丁点的良知,这些人心里怕是半点良知都没有。
有个什么事,巴不得大街上随便找个人砍了,免得惹祸上身,根本就是私心所为,毫无天理可言。
天色渐暗,似乎在催促两人应该走了。
“丫头,你爹已经去了,让他安心的走吧,你这样,恐怕他走得不安心。”
陆敏听到了冥楚的催促又是泪如泉涌,但她知道他们这是在逃命,抹着眼泪磕了几个头。
只是磕完头,这丫头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冥楚疑惑道:“怎么了?我们该走了。”
“楚大哥,我不能和你走,我会害了你的。”
“不走,为什么?你一个人留在这荒山野外的怎么办?”
“你是个好人,我不想害了你,我是个扫把星,谁和我沾上了就肯定没好事,你救了我,我不能恩将仇报。”
“这你都信,你听那些死老太婆嚼舌根。”
“不,不是的,我真的会害死你的,我娘生我的时候就难产死了,我一眼都没看到过她。
我出生后没多久我爹就得了肺痨,自那之后身体就越来越差,来我们家提亲的媒人都摔断了腿,那两个想要娶我的人更是死于非命。
所以我不能和你走,我若跟着你,那就是害了你,我不能这样做。”
“兴许只是巧合呢,你为何把这些事都揽在自己身上?”
“因为他们都认识我,就是因为他们都认识我,所以才会这么不幸的,酒馆!酒馆里的掌柜也是因为可怜我,才让我在那唱曲谋生的,哪知道这次会给他惹出这么大的灾祸。”
“那是他们命数就该如此,和你没什么关系,别把什么不好的事都往自己身上揽,这不公平!”冥楚气道。
叹了一口气,小丫头有气无力道:“这世道哪有什么公不公平。”
“走,我不管你是不是扫把星,我要带你离开这鬼地方,你说你是扫把星,我也没好到哪里去,既然你我都已经毫无牵挂,那就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不不不,我不能跟你走。”
虽然冥楚想要将人拉起来,可陆敏却非常的决然,这让冥楚感到非常诧异。
“你……你是怕我害了你么?”冥楚不安的问道。
“不是的,不是的,我和你非亲非故,你能这样帮我,你肯定不会害我,我……我是怕自己害了你。”
这丫头的执拗让冥楚有些不知所措,他知道自己是个恶人,他觉得世人是不会把他当成好人的。
看着渐渐暗下的天色,冥楚有些丧气道:“那我先带你离开这,这里是荒山野地,我真不能把你一个姑娘家扔在这。”
又抹了抹眼泪,陆敏不再执着,“爹,敏儿要走了,敏儿不孝,养育之恩来世再报。”
小丫头眼睛虽然看不见,可那哭得红红的眼睛又大又圆,只是有些无神,缺了一些灵气。
“我们去前边看看,管他有没有村子,先给你安顿下来再说,这梅雨天总得要有个一瓦遮头的地方。”
一边说着冥楚将一根树枝递给了陆敏。
这样就不会碰到她了,一个小丫头眼前一片漆黑,也没了最后一个不会害她的人,心里定是害怕极了,不碰她,兴许她就没这么害怕了。
冥楚是这么想的,可树枝递到陆敏手中的时候,小丫头一下有些困惑,之后便顺着树枝摸到了冥楚身上,依旧抓过了衣角。
“谢谢你楚大哥。”
小丫头说得很诚恳,这动作也让冥楚心里好受了一些。
“这地方我记得,日后你想你爹了,我带你回来就是。”说着话两人便朝着南边走去了,逐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第一晚,两人并没有找到村子,荒山野地的走了许久,除了鬼哭狼嚎,那是什么都没看着。
走了一天饿了一天,那肚子早就咕咕叫了,对于陆敏来说倒也没有白天和晚上,走起来也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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