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没什么活计, 牛铁柱将新打好的几把菜刀拿去城中知味酒楼送货, 留下李小六一人在铁匠铺内看店。
李小六清扫完铁匠铺, 无事可做,便拿起牛铁柱为他新制的一把剑, 自顾自练起剑来, 一套剑法行云流水, 刚劲有力。
待李小六喘着粗气停下来,忽听门口一声喝彩, 一个“好!”字传入耳中。他抬眼望去,门外站了两位来客!
来客们一边叫好, 一边走进铺内, 其中一位开了口:“小兄弟这套剑法舞的技冠群雄,虎步生风!”
说罢, 王颠三从李小六手中拿过剑来细细端详, 转手用剑挑断王倒四的发带, 从王倒四散落下的乱发中割下一撮头发来, 换来王倒四一声抱怨:“哥你割我头发做甚!”
“吹毛断发!果然是把好剑!”王颠三并不理会王倒四的抱怨,环顾四周,又见到墙角立着的一把钢刀, 也是牛铁柱为李小六新制的。王颠三将手中那把剑丢进王倒四怀里, 自己径直向钢刀走去。拿起钢刀掂量两下,用料十足,再舞上几刀, 合手耐用!提着刀走回王倒四身边。
王倒四以为自己的头发又要试刀用,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哥你莫再用我头发试刀了!本就没几根了,再试就秃了!又要被怡春院的小娘子们笑话我秃头了!”
王颠三瞧瞧自己的傻弟弟,无奈的摇摇头,走向李小六。从怀中拿出二两银子交给李小六:“看你年纪轻轻的,是这铁匠铺的徒弟或儿子吧。这是二两银子,这刀与剑,我们买了!”
李小六连忙摆手,着急的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要将银子还给王颠三。王颠三这才知道李小六患有哑症,以为他嫌钱少,所以不卖。
王颠三也不与李小六周旋,叫上王倒四一起拿着武器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回过头来,对李小六说:“你且放心,这二两银子足够买你这两件武器了,等铁匠回来见了这银子,断不会计较银子少。”说罢,二人出了铺门。
李小六站在铺内,望着手中的二两银子一身叹息,他不是嫌钱少,只是舍不得牛铁柱为他锻造的武器,在他看来,这两件武器异常珍贵,可是千金不换的。
牛铁柱将几把菜刀送到了城中的知味酒楼,又买了酒楼的招牌菜冰糖肘子,用油纸包好,快步往铁匠铺走去,想让李小六打打牙祭。就快走到铁匠铺门外,只见两个男子拿着他为李小六新制的武器出了铺门,牛铁柱正要加快步伐,迎上前去解释,这刀剑是不卖的。但猛然见到那二人的面目,心下一沉,随即闪身进了旁边的药铺里!
药铺的伙计见牛铁柱又来了,以为李小六又有了烫伤,急忙拿了红花油来放在牛铁柱手中,牛铁柱也顾不上推脱,嘴上说了句:“多谢!”眼见王颠三与王倒四在药铺前离去,他才急忙跑回铁匠铺!
李小六见他回来,立刻迎了上去。他却将冰糖肘子并红花油一并放进李小六怀中,自己冲进卧房,从床下摸了把钢刀出来,正是他上骆驼山剿匪时使的兵器!
牛铁柱正要急忙去追那二个山匪,又退回李小六身边,故作平常的说:“这是知味楼的冰糖肘子,你在铺子里好好吃,知味楼内刚好有位食客要买兵器,我拿了这当兵时的家伙去给他看看,说不准咱们就能大赚一笔了。”说罢,在李小六头上轻拍两下,头也不回的追出去了。
李小六将东西放在桌上,也急忙跟了出去。他知道,牛铁柱在说谎。牛铁柱曾经给李小六看过床下的那把钢刀,说那刀是与他爹李大五共赴沙场的纪念,千金不换的!他想,牛铁柱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危险的事,甚至需要提刀杀人了,他不能一人在铺子里苟活!这世上,只剩牛铁柱一人与他相依为命了!他要去帮牛铁柱一把!
王颠三与王倒四一边吃力的爬着乌龟山,一边喘着粗气。王倒四在王颠三身后抱怨:“哥!大当家也真是的!通缉令都出来了,还不换座城躲着,竟还派咱们下山买兵器。若是再闹上一出,我看咱们仨是凶多吉少喽。”
“你懂什么?大当家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通缉令一张贴,城中百姓定会放松警惕,以为咱们不敢再犯了,到时咱们干票大活儿!再去别城也不迟。”
一边说着,二人来到一座山洞的洞口,王颠三将洞口掩着的杂草拨开,对着洞口学了三声鸟叫,张昱发便从洞内走了出来。
“大当家的,家伙都买来了!”王倒四奉上兵器。张昱发接过那把剑查看,确实是好货!想这匠人必定技艺精湛。
张昱发正要赞叹,却听对面王倒四一声尖叫,只见王倒四的胸口穿过一把钢刀,刀尖瞬间抽出,王倒四跪在地上,口中吐出鲜血来。王倒四身后,牛铁柱提着带血的钢刀,直直盯着张昱发:“今日我便要为我死去的弟兄王大五并他全家报仇雪恨!”
王颠三见到弟弟被杀,急红了双眼,拿着手中的钢刀就冲牛铁柱冲了过来,牛铁柱从容不迫的应战,双方打的不分上下。渐渐的,牛铁柱占据了上风,就要将王颠三一刀毙命之时,却见张昱发将剑架在李小六的脖子上,走上前来,一声怒喝:“牛铁柱!你若不放下兵器,我便杀了这小子!”
牛铁柱见了李小六,立即停了手,扔了手中的刀。王颠三冲过来,对着手无寸铁的牛铁柱一通乱砍,牛铁柱鲜血直流,倒在了地上。他望着满面泪痕的李小六,忍着疼痛,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便合上了双眼。
李小六哑着嗓子,大叫一声:“啊!!!”仰起脖子迎上了张昱发手中的利剑,颈子瞬间喷出了鲜血,也倒了下去……
独乐阁,荷花池旁,八角亭内。李小六缓缓睁开双眼。对面坐了位而立之年的青衣男子,身边各站了丫鬟与小厮。
香儿走上前:“你醒了,莫怕,这里是独乐阁。坐在那里的是白墨笙白先生,旁边的站着的是木儿,我是香儿。这独乐阁,是平息将死之人怨气的地方。你心中有怨恨,才会在死前来到了这里,只管向白先生说明,先生自会帮你。”
李小六听了明白,点了点头,刚想用手指指自己的喉咙,示意自己不会说话,谁知却自然说出话来:“我自小患有哑症,不会说话。”说罢,自己吓了一跳。
白墨笙温柔的笑笑:“在这独乐阁内,你是可以说话的,只管开口便是。”
李小六听罢,斩钉截铁的说道:“我要报仇,那群山匪,在宋城杀了我爹,又来荣城杀了我娘、外祖父、外祖母、牛师傅!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那起山匪今世造下的杀业,自会有天道轮回,报应分明。你若被仇恨蒙蔽了内心,一意孤行要报仇,便也与那山匪一样,背上了杀业。来世,是要遭受业报的。何不就此放下仇恨,安心投胎去?”白墨笙缓缓劝道。
李小六咬咬牙,恨恨的回答:“我定要在这一世替全家和牛师傅报仇!还请白先生成全!”
白墨笙无奈的叹了口气,唤香儿去荷花池内取了一朵荷花来,交给了李小六。李小六拿着荷花,对白墨笙跪下,磕了三个头,便离去了。
……
乌龟山上,张昱发与王颠三合力挖了个坑,将王倒四的尸体草草埋了。王颠三又劈了块木头,削去树皮,立在土包上,咬破手指,用鲜血在木头上写了“王倒四之墓”五个大字,权当立了墓碑了。
张昱发与王颠三,坐在墓前,喝着闷酒。王颠三对着墓碑流泪伤怀。忽然,二人闻见一股沁人心脾的荷花香。张昱发顺着香气抬眼望去,只见李小六拿着一朵荷花站在前方,颈子上的伤口还在一股一股的冒出鲜血。
张昱发摇摇头,疑惑自己是酒喝多了,这些年杀人无数,他从不惧怕鬼怪,便拎着剑冲着李小六走了过去,越是走近李小六,荷花的香气越重,他提起剑来,对着李小六胸口就是一剑,咬牙切齿的说道:“人挡杀人!鬼挡杀鬼!你就是做了鬼!老子也要让你再死一次!”
李小六也不言语,由着他刺杀,就是不倒下。张昱发便红着眼睛,对着李小六不停刺下去,直到李小六的身体千疮百孔,却依然没有倒下。
此时张昱发忽觉腹中一痛,低头看去,一把钢刀穿过自己的身体,又抽了回去。
张昱发捂着刀口转过身来,却见刺他一刀的人正是李小六!他糊涂了,李小六不是应该站在他身后拿着一朵荷花被他刺的全身是伤么!面前这个李小六却提着钢刀,红着眼睛瞪着他!
张昱发管不了这许多,只是举起剑来向提着钢刀的李小六刺去!一剑刺穿对方的胸口,对方捂着伤口,也向他冲来,经过一番恶斗,二人纷纷身受重伤,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
王颠三与张昱发坐在王倒四的墓前,饮酒伤怀。王颠三忽见张昱发起身提剑向前走去,对着前方空无一人的空地挥起剑来乱刺,他只当张昱发是喝多了,不去管他,自顾自喝着闷酒。再抬起头望去,却见前方挥剑的人变成了李小六,他揉揉自己的眼睛,以为看错了,李小六不是已经死了么,他转头看向身后存放李小六尸体的地方,尸体不见了!
王颠三顿时恨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提起手边的钢刀向李小六走去!冲着李小六的腹背就是一刀,李小六回过头来,诧异的望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却也举剑向他冲来,一剑刺穿他的胸口!二人缠斗在一起,最终双双倒地,断了气息。
……
清晨,一位樵夫上山砍柴,发现了倒在地上的两具尸体,其中一具尸体,正是官府告示上通缉的犯人,他即刻下山通知了官府。
官府上山来验,果然是入室行凶的歹人。又在附近找到了牛铁柱与李小六的尸体,并一座新墓。挖出尸体查看,推测牛铁柱与李小六报仇杀了墓中歹人后,又被另两位歹人所害。
至于倒在地上的两名歹人,官府推测此二人大概是为了山洞中抢来的银子分赃不均,起了争执,才开始了一番恶斗。最终两败俱伤,都死在对方手中。
荣城入室行凶的三个歹徒全部在乌龟山上身亡,这案子便这样了结了。
……
独乐阁,荷花池旁,八角亭内。
木儿将乌龟山上的荷花取了回来,交给白墨笙。白墨笙接过荷花,向池中一掷,那荷花便轻轻飘落回荷花池内,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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