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舒了一口气,容许自然不会相信“脸红”一说,他从小到大都不知道何为脸红,只是他笃定了一件事,但凡能看到佟未人后表现的,一定不会相信那个乖巧温顺的容家二奶奶就是这位佟大小姐。
可容许却不敢笃定,下一回佟未再这样“亲昵”地和自己讲话,他是否还能遵守那“井水不犯河水”的约定。
这厢,佟未回到自己的地盘,慌忙去挑开妆台上盖着镜子的绸缎,果然一张红扑扑的脸蛋映在明镜里,她轻轻地吐了口气,一手捧着发烫的脸颊,一手捧着胸口安抚那慌乱的心跳。
实在是得意忘形了。她暗暗自责:要是刚才没来得及收住,一下子凑到他脸上去那该怎么办?唉唉唉……还是管管自己这个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的脑袋,不然一定会闯祸。
缓缓做了几次深呼吸,佟未渐渐平复了乱跳的心,可脑海中又闪过一样东西,叫她好不烦恼。
倘若没有看错,方才容许写的那封信里,是有恒聿的名字的。难道……他们一直都有联系?
忽有采薇在门外的呼唤打断了佟未的心绪,她应声喊采薇进来,趁势探头去看屋子另一侧的容许,可那位大爷仍旧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案前,好似外头什么也没发生。
“少奶奶,二姨太送了果盘子来,柳妈妈叫我送进来。”采薇进门放下果盘,左右看了看,不禁无奈一笑,又道,“柳妈妈她们真体贴人,说怕您一时半会儿不适应,叫三香她们这些日子别进新房伺候,屋子里的活一概我来做。”
“来。”佟未将采薇拉到一旁,低声道,“既是如此,一会子你把容许桌案边的纸篓给我收拾出来,别丢到外头去,叫我先找件东西。”
“你的东西丢里头了?”采薇问。
佟未摆手道:“不是,你先别问,过几日我就告诉你。”
主仆二人正说着,容许却从里头走了出来,佟未立刻朗声道:“你好好跟着柳妈妈,先把家里带来的东西挑好的送给妈妈,其他的给园子里的丫头们分了,再有合适的,外头也送一些。”
这些事容许本无所谓,便由着佟未自己安排,只递了一封信给采薇,“交给柳妈妈,让她派人替我寄出去。”
“知道了。”采薇应了一声接过信,转身出了门去。
容许看了桌上摆的果盘,拨动了一下挑了只油桃在手里,口中很不经意却又是存心说给佟未听,“家里几位姨娘都是老爷的人,性格脾气都不同,能不打交道就别打交道,反正你本来也不喜欢我的家人。但雨卉和楚楚都是孩子,又是小姑娘,可以的话你多和她们接近,讲些外头的故事给她们听。当然,你若不乐意,我也不勉强。”
佟未不答却问:“弟弟伤了,你这做哥哥的怎么不去看?”
容许反一愣,神色闷闷地答:“下午母亲叫我过去就是为了三弟,她说三弟受惊,这一个月藕园是禁地。”继而反问一句,“你好像比我更关心这个家的人?”
“我不过好奇问一句。”佟未被噎住,生气地转身回自己那边去,一壁抛出一句冷冷的话,“谁稀罕你们家这冷冰冰的人情啊。”
容许哑然,没错,妻子说的一点没错,在这个家里又有多少人情是能够因血脉相连而温暖的?
如是直到天黑,两人再没有说话,待采薇回来将容许那边的纸篓收拾出来,悄悄闪到自家小姐这边时,但见她拉着佟未凑在她耳旁问:“小姐,你是要找姑爷写坏的信纸么?”
佟未悄声问:“你怎么知道?”
“那封信上写了是送给京城宰相府三公子恒聿的呀!”采薇皱起一对柳叶眉,很不放心地问小姐,“您终究是放不下呀?”
佟未面色黯然,兀自伸手拿过纸篓翻了翻,将一张被墨迹染黑了一块的纸拽在手心里,一壁把采薇往外赶,“忙了一天你也累了,早点歇着去,我这里自己能行。”语毕将采薇推出了门,哐当一下将门合上了。
转身见容许站在水晶帘子后头看着自己,佟未不禁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听到响声,起来看看你。”容许依旧一张毫无表情的脸。
佟未没好气,嘴里挤出一句“谢您了”便回了自己的地盘去。待坐到妆台前,就着那一盏红烛,却开始犹豫是否要展开手心里那张皱巴巴的信纸。
容许静静地立在原地看了半刻墙上映出的倩影,直到对面再没什么动静,才回身就寝。睡到大半夜,迷迷糊糊中仿佛听到低低的啜泣声。出于一名军人天生的机警,他即刻翻身坐了起来。
果然见房门洞开,皎洁的月光洒入房内,并有一道纤长的身影投射在墙上,且微微颤动着。
披了件衣裳起身,几步走到帘幕前,眸中所见,的确是妻子正穿着一身睡袍坐在门槛上,手里还不知捧了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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