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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度文学 > 云昭录 > 第十二章 啼血篇·望帝春心托杜鹃
 
  
一路上虽是御剑而行,但带着小孩子,倒不可避免地耽搁了些许时间。称不上风餐露宿,但是人间的种种,对于自小生长在天山上的孩子们来说,也要时间适应。
净初本就浅眠,又是在不熟悉的地方,便在五更天时醒来,而后也不再睡得着了。看着身边仍在睡梦中的智和,便悄悄起身,替他掖好被角,出了门去。
客栈是包围式顶空的设计,从楼梯上就可以望见城内。将那望都城内的一片景色,尽收眼底。
此时的望都,也进入了沉睡,不同于白日的喧闹,夜里倒是一片静谧的寂寥。似乎这才是人间,不像初暮城那般,活像是个“不夜城”,带着镇守三界的责任,背着沉重的枷锁,即便是夜晚,也不敢停歇。
反而是望都,有着白日与夜晚,有着浓浓的烟火气,有着叫人心神向往的吸引力。净初不自觉地沉醉于其中,眼神随着无边的天际逐渐远去。
“哎呦,谁啊,这么神经,大晚上的立在这,等着吓死谁啊!?”店小二摸黑上了楼,没注意便撞上了净初。
“抱歉,是贫寺不小心了,施主没有大碍吧?”净初在原地发呆,这一下倒是被打回现实。净初拍了拍脑袋,赶忙道歉,伸手去扶小二。
因是凑近了些,借着月色,小二便看清了面前人的脸。想起来,这是白日里那个长相俊秀的寺人,掌柜的特意嘱咐过的,要仔细侍候。
“是,是您啊,师傅。”小二赶忙站好,又焦急地开口:“小人无心的,不好意思,冲撞您了。”
“无妨,施主还好。”
“小人皮糙肉厚的,这一下不算什么的,师傅您没事便好。”见店小二的态度大转,油嘴滑舌,满是虚伪。净初便知道他没事了,便没有再问询他了,而后又想了想,开口说:“下次,还是准备一盏灯吧。”
“平日里都会准备的,不过今日就不必了。”
净初正要发问,便见天边忽然炸开了一朵烟花,漆黑的夜空里,霎时染上一片绚烂,照的黑夜里一时间亮如白昼,一个接着一个,好不绚丽繁华。
“您看,这样就不必点灯了吧。”
店小二的声音,淹没在了烟花的轰鸣声里。那些炸开的烟花,仿佛也爆炸在净初的心上,在他的心里留下此生难以磨灭的记忆。以至于,多年之后,在那个暗无天日,不见光芒的岁月里,成为了唯一可以抚慰他心灵的东西。
那些强烈的轰鸣里,众人也苏醒过来。客栈里的人们,都来到了楼梯旁,一时空旷的阶梯,一下就拥挤了起来。
智和从房间里揉着眼睛走出来,边走边开口抱怨,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师兄,怎么这么吵啊。”
“哇!好漂亮啊!师兄,师兄,这是什么啊?”智和睁开眼睛,看见天空里美丽的烟花,也彻底醒了过来,看见前方的净初,便努力地往前探去。
净白闻声也来到了外面,看见努力弓着小小的身子往前去,但是却仍是于事无补。净白笑了笑,上前去一把将智和抱起。
智和惊地一回头,便看见是自家师父,却也来不及害羞,便兴奋地指着净初的位置说:“师兄在那。”
净初仍沉浸在震撼之中,并未觉察到身边站了人。净白侧身望去,烟火的光芒照耀在他的眼睛里,从那深邃的眼睛里,看见那烟花一朵朵绽放 ,里面所盛放的璀璨犹比烟花更甚。
净白微微用力,让智和坐在栏杆上,望着满天灿烂的烟火,净白开口:“望都一年一次的盛会,竟如此的繁华,倒真是不曾在天山见过,看来也不枉走这人间一次。”
看过烟花盛典,这庆典才算是开始了。
净白一行人收拾好,便见所有人浩浩荡荡地向一个方向去。街边昨日热闹异常景象已经停息,全部的人似乎都是为了今日的盛会,上至皇室权贵,下至街边小贩,大家都停下了活计,共襄盛举。
他们便随着一同前去,见大家都围聚在城中央的广场。广场上,早早就建立起了一个巨型的高台,上面的许多柴火垒成了宝塔形,层层叠叠地垒很高。
人们聚集在一起,是有些嘈杂吵闹,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净白被人群挤得踉跄了一下,身子有些不自觉地向前倒去,本想用泽灵护住,可那蓝气微微冒头,望着四周的人群,净白便收了法术,闭眼准备忍受那一下。
可是想想中的坚硬感并没有出现,净白睁开眼,看见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扶住了他。
“小心,师父,这里人太多了。”
净白点了点头,站稳了身子,正欲再开口,便忽然间周围的人都安静下来。远方的正街上,一阵低沉洪亮的钟声传来,两个裸身大汉肩扛一个碗口大的圆木,中间是座人一般高鼎钟,走一步便听见如雷般的声音传出,叫人振奋。
身后又跟随着数十个大汉,每四人抬着一个近乎高耸入云的雕像,一共六座,远远望去,气势非凡,叫人望而生畏。
再有六人,举着一个大圆台,台上立着一个身材曼妙,柔似无骨的女子,身着许多布匹拼接而成灯笼长裙,上面镶着细致金边,却并不突兀。
她的脸上带着一个用泛着绿色的铜片制成的面具,面具为椭圆状,目框深凹,眼球外凸,中有圆扎。两耳直立,悬鼻突起,透雕獠牙。脸壳外凸内凹,形状凶煞,叫人胆寒。
不仅是这个女子,在她之后的步辇里的人,都带着面具。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过来,气势如虹。
大汉将大钟放置在场地一侧,又将雕像围着场地立好,又待步辇上的落座,女子便从圆台下来,围绕着垒好的柴堆开始歌唱、舞蹈。
净初这才看清楚那几个雕像,从左至右,分别是立国建业的三帝,教导人民种养桑蚕的大帝蚕丛,授百姓以渔的大帝鱼凫,让人们开荒种植的大帝柏灌,再然后便是,天父凤兮,天母凰若。
忽而,不知为何,净初看见那雕像之后,一阵绞痛从内心深处传出,脑海中更是有一阵狂风暴雨摧残而过,净初努力控制自己,放平呼吸,别过脸去不再看那些雕像。他用嘴死死地咬住嘴唇,努力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让自己可以勉强站立。
祭台上,带着面具的女人停下了舞蹈,她跪立在雕像面前,虔诚地磕头,将双手打开,举过头顶,旁边的巫祭将一个铜罐放在她手上,那里面盛放着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种。
在女子接过火种时,所有的民众一同跪地,唯独只剩下净白三人。如此,倒显得三人十分突兀,智和正不知所以,便看见师父立掌低头,虔诚地诵经,于是也学着那样,安静地诵经。
女子高举着那火种,围着柴堆,一点一点地跪着挪动过去,就这样转了三圈,那烧红的铜盆将手烫的鲜红,,高举的胳膊也开始发抖,跪着的膝盖也难以挪动,可即使如此,她仍艰难着将三圈跪完。
而后,才瘫软着倒下,还未倒下,便被扶起,身边的巫祭便接过火种,口中念念有词,将那柴堆点燃。
在那柴堆点燃的一刻,净初终于撑不住身体,向后仰着倒了下去,在意识消散前,只模糊地听见净白焦急的声音在耳边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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