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里间后,首先见到的,是天牢的负责人,那人身材微胖,一看便知是在这里当职,油水颇多,他听说是可汗派来看望犯人的,态度十分恭敬,并亲自互送两人进了天牢。
楼梯整整下了四十多阶,才看到一排排的牢房,这里面的味道很难闻,除了酸臭便是地下独有的那股子泥土灰尘味道,玲珑掏出手帕轻掩口鼻,负责人领着两人左拐右拐,终于来到天牢最里面的一处位置,这里的犯人很少,难闻的气味也比别的地方少了很多,而且牢房也比其他的大,设施也算齐全。
护卫一边走一边问道:“这里的环境好很多,价格也贵吧?”
负责人尴尬的笑了笑,没有搭话,玲珑心思一转,随后问道:“阏氏住在这,花了多少钱?”
负责人听后,连连摆手道:“这小的哪敢收钱?这阏氏曾经怎么说也是……嘿嘿,我们做牢狱看守的,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
玲珑点点头,不再言语,直到到了阏氏的牢房,负责人才轻轻的交代了几句,随后撤了出去,护卫嘱咐了玲珑两句,也慢慢退到了一旁,任由玲珑一人站在阏氏牢房门口,玲珑定了定神,轻声呼唤道:“姐姐,玲珑看你来了。”
阏氏听到有人叫她,在床上微微回身,见是玲珑,内心一惊,连忙跑过来将头贴在铁栏杆上:“玲珑!真的是你?你来看我了?”
玲珑见阏氏一脸的灰尘,满身泥泞,这心里很不是滋味,差点不争气的哭出来,她轻轻点头,但话是一句也没有说出口,阏氏泪眼婆娑,伸出手想抓玲珑的手,被一旁的护卫看到,赶紧出声阻拦。
阏氏身子一抖,自觉的将手收了回去说道:“你看我,激动的忘了尊卑,如今我已是阶下囚,哪里还有资格和你握手了。”
玲珑狠狠摇头:“姐姐……不要胡说,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糕点,你尝尝。”
说着话,玲珑将手里的食盒放下,打开盖子后,糕点被他一件一件的拿出,递给阏氏,阏氏颤巍巍的接过,慢慢的吃着,她一边吃,眼泪一边止不住的流,看到这里,玲珑心里一抽,忍不住转过了身子。
阏氏吃了很久,她一口一口的慢慢咀嚼,好似这是她最后一顿饭似的,吃完糕点,阏氏轻轻擦了擦嘴,张口问道:“有水吗?”
玲珑赶紧将茶壶拿出,她亲自为阏氏泡了壶最爱喝的清茶,阏氏接过茶具,给自己倒了一杯,她轻轻抿了一口,神情稍怔,像是回想起了什么,随后他将茶壶盖掀开,向里头望了一眼,随后道:“难得你还记得我的口味。”
这句话里,无尽的凄凉之意尽显,玲珑微微沉默:“姐姐,妹妹不会忘得。”
阏氏此时的情绪好了很多,她将稻草般的头发轻轻撩了撩,自嘲的说道:“被关的这些时日,你是第一个来看我的,说来也怪,平时没人来的时候,我还盼着能有个人过来看看我,陪我说说话,这有人来了,我又有些烦感,也许是虚荣心在作祟吧,怕你们看到我狼狈的样子,让自己难堪。”
玲珑赶紧摇头:“姐姐,咱们不说这些了,聊些别的吧。”
阏氏点点头,也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于是换了话题说道:“妹妹,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姐姐的话,就帮我一个忙吧。”
玲珑听后答应一定会帮,阏氏看了一眼那边的护卫,叹了口气道:“算了,可汗未必会同意让你帮我的忙。”
玲珑会意,也知道那护卫回去肯定要向可汗报告,到时候如果可汗下旨限制自己的自由,自己还真未必能帮上忙,但她真的很想帮忙,所以继续说道:“姐姐,你先说说帮什么忙吧,帮的上的,我绝不推辞,如果真帮不上……听听也好。”
阏氏点点头:“我娘走的早,家里只剩我爹一人,他就住在城东的宅子里,平时后宫事儿多,我们也不经常见面,而且他也不能随意出入宫廷,不过这样也好,他不知道我的状况,兴许还能多活几年,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死我倒是不怕,就怕我死后,我爹没了照应,以后可能会挨欺负。”
玲珑抿了抿嘴,含蓄的说道:“姐姐放心,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替你照顾一些的。”
阏氏擦擦眼泪,感激了一番,随后两人又聊了很多,阏氏忏悔了一番,颇有些幡然醒悟的样子,她说已经不恨倾画和可汗了,也承认自己被欲望冲昏了头脑,因为太爱可汗,做了很多的错事,她也知道可汗不可能只成为她一个人的,但当时不知怎样想的,就是想占为己有,玲珑作为听客,安安静静的听着,时不时地劝慰几声。
护卫站在旁边早已有些不耐烦,奈何玲珑没有回府之意,他只好继续等待,当一壶茶被两人喝光,阏氏这边从牢里将茶壶和茶具递出,强颜欢笑道:“妹妹,你来看我,我很开心,时辰也不早了,你……回吧。”
玲珑有些不舍,她看着已经悔过自新的阏氏,心里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她很想去可汗那里替阏氏求情,但心有余而力不足,处决的圣旨已经颁布,这是任谁也不可能撤回的。
她没有将可汗处决一事告诉阏氏,这样在残忍,能快活一天便快活一天吧,因为玲珑能看出,阏氏见到她心情好了很多,如果此时说出处决一事,她怕阏氏一时接受不了。
玲珑恋恋不舍的与阏氏依依惜别,告诉她注意身体,按时吃饭,想些心情好的事,不要憋坏了,护卫催促,玲珑不得不狠心跟着护卫向着天牢门口走,期间玲珑回头,见阏氏含笑望着她,一副邻家大姐姐的样子,这让玲珑又是一阵的同情。
出离天牢,护卫一路将玲珑互送进府,丫鬟早已等候多时,进了房间,玲珑再也忍不住,轻声哭泣起来,丫鬟不知所措的劝慰着,一刻钟后玲珑收起心思,将丫鬟劝出屋子,便一人发起呆来,此时屋子里只有玲珑一人,她将食盒打开,里面还有些阏氏没有吃完的糕点,她一一端出,摆放在桌子上,那壶喝光了的茶,也被玲珑拿出。
她看着一桌子的东西,又有些触景生情,便想些将之处理掉,当她打开壶盖,正想倒掉茶叶时,只见里面有一块布,四四方方叠的整整齐齐,玲珑拿出打开,是肚兜,粉色的肚兜上密密麻麻的写了很多字,玲珑仔细一看,是血书。
不用想,这肯定是阏氏悄悄放进去的,玲珑拿起来仔细阅读,开篇阏氏便指出自己时日无多,玲珑一愣,看来阏氏已经猜到自己将要被处决,随后阏氏讲起了她和可汗年轻时的往事,虽然写的简洁,但玲珑能联想到两人两情相悦时的样子,这不禁让她想到了颜墨。
当年她也是深深的爱着颜墨,只不过颜墨却是不喜欢她,想到这里,她倒有些微微的羡慕起阏氏了,最起码阏氏当年的爱恋是两情相悦的,而她自己却是被逼无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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