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火烧光了满谷的僵尸肉,新闻却没有立刻被报出来,不知是因为地方太偏远,还是有人刻意压了下去,火灾发生后快一个星期,才见了报。在这样信息发达的时代,这样的迟缓真的是让人惊讶。
可再迟缓,事情还是被暴光了。
那场突如其来的野火不只烧在了那座偏僻的山野间,也烧在了人心上。
整整一个星期,热搜排行第一的都是“食品卫生”四个字,不只网上讨论,电视上也连续暴光探讨,一时间,老百姓前所未有地关注食品健康问题。
超市里卖的冷鲜食品,真的是鲜冻的?还是不知道冻了多少年的僵尸肉?饭店里精美的食物原材料是新鲜的还是过期的?菜市场的蔬果是不是农药含量过高?呀,前几天肚子不太舒服,是不是因为喝了杯奶茶?
满心怀疑,真的不敢再在外面吃饭,要说吃的,还是自己家做出来的更让人觉得安心。
不可避免的,蓉城的餐饮业也受到了冲击。
不说别家,就连风味小店,都有客人质疑食材是否新鲜。
好在,店里的常客都是信得过陆小鱼的,还没等店里人辩解,就先帮忙解释了。
“我说老师,你不要疑心那么重嘛!别家店我不敢保,可小鱼的店那绝对是干净卫生,用的食材那都是顶好的。你想啊,她家这么贵,哪儿还能在食材上造假呢?”
一番话说得对方连连点头,让听到这话的陆小鱼哭笑不得。
自家影响不大,陆小鱼是开心,可看到对面唉声叹气的李庆国又有点笑不出来。
这些天,街面上的饭店是真的冷清,哪怕平常能坐满的店上座率也不到六成。一到饭点,店里没客的老板们就爱骑着自行车在街上溜一圈,哪家有客都特招人眼,像风味小店这样还排队的,那就更是招人恨了。
有几回快开店时,陆小鱼都能看到眼熟的面孔在店门口晃过,眼珠都快红了。
才半个多月,就有几家小饭店熬不住关了门,之前就被整顿过的吴记干锅店就在其中,走过路过时,看着拉下铁闸的店面门上贴着“出租”字样的白纸,陆小鱼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这样的情形下,蓉城餐饮业的大佬们也有些坐不住了,紧急通知召开会议,据说是要讨论出个促进餐饮业经济恢复的方案来。
接到通知时,陆小鱼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一没有考到厨师执照,更不是协会的会员,怎么协会开个会还会通知到她头上?
心里奇怪,却也没有过多地放在心里,说不定是因为协会的黄会长在这儿吃过饭记得有她这么个后辈就顺便拉了去凑数的。
眼看着没两天就是腊八了,陆小鱼的心思还是放在腊八上。
要说腊八,对现代人来说,已经算不上什么节日了,对蓉城小字辈来说,对腊八的记忆大概就是每到腊八都有大叔大妈跑去文殊院排长龙抢腊八粥吧?
在老早前,腊八却很是重要,在北方有俗语说“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过年的序幕就是在这一天拉起。
可能是因为天气的缘故,北方对腊八最为讲究,到了腊八,北方大部分都是熬腊八粥,泡腊八蒜,一碗热乎乎的腊八粥温着肠胃暖着心,走在寒风中也不觉得冷了。
再往北,像东北一带,就不是吃腊八粥了,大多吃的是黏米饭,用的黄米,兑上些大米,有条件的自然会放些饭豆、坚果之类的,吃的时候拌上绵白糖,香甜香甜的。这个还有个讲究,叫“腊七腊八冻掉下巴,吃口黏米饭,把下巴黏回去。”
陆小鱼早就说了,每到节日、节气,一定会推出限时特推美食,逢了腊八节,又怎么可能会不做腊八粥。
求了祝融,祝融却是拧了眉,“一个腊八粥有什么好学的,佛教祭佛的,无非就是大杂烩,自己煮就是。”
摆明了不想带她去,还是陆小鱼软磨硬泡好话说尽,祝融才勉强放下手机带她穿了趟时空门。
北风嗖嗖冷,陆小鱼哪怕特意穿了羽绒服,也冷得去抱肩膀。
以为戴上羽绒服上的风帽就够保暖了,真正站在北方空旷的原野里才后悔——这比上次在运河上煮娇耳还冷啊!
呼口气,白白一团好久才散,别说脸冻得发紫,连睫毛上都凝着冰霜,陆小鱼觉得自己大概眼珠也被冻上了,要不怎么会转不动呢?
吸着鼻子,陆小鱼转头看祝融,祝融却是手一指,让她往前。
“你不去?”陆小鱼有些惊讶,还想再说话,却忽然想到些事。
啊,是去寺庙呢!上次在敦煌,祝融好像有些不舒服的,难道是怕去了寺庙会有什么不妥?
心里怀疑,陆小鱼也不再求,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上,一不留神直接摔个狗抢屎,双手撑着往起爬,却半天没爬起来,手上化了的雪湿漉漉的透着那股寒。
“笨蛋!”后头一只手揪着她的衣领直接把人扯了起来,祝融一脸嫌弃地看人,却是手一挥,一团火球滚出去,竟是转瞬把前方的雪融了一条路出来。
旷野中一片雪白,积得有半米高的雪地上唯独他们眼前有一条不协调的黑土路。
陆小鱼呆呆看了半晌,才小声道:“好多泥啊……”
祝融脸立刻沉了下去,冷眼看着陆小鱼,虽是面无表情,可那如刀锋犀利的眼神却让陆小鱼半个字都不敢再说,扭头就迈上了泥泞大道。
真是的——还不让人说了!明明就全是泥嘛!也不想想雪化了这黑土地上能不全是泥吗?
苦着脸,陆小鱼一路往前方的小山上走,越走越觉得脚沉,这鞋上沾的泥得有一斤重了吧?不过,也还是得感谢祝融,唉,虽然他这体贴得有点不是地方,但难得这样为她着想呢!
这么一想,陆小鱼心里又乐开了花。
只是站在残破的寺庙前,陆小鱼心里刚绽放的花又枯萎了。
这是什么地方?她是不想去大寺庙排长龙,可好歹也得送她到个有人气的地方吧?看这寺庙,连墙都塌了一面,冷冷清清的别说是香客,还有和尚没都不知道,这里怎么可能还有腊八粥呢?
叹了口气,本着对祝融的信任,陆小鱼还是上前拍门,才拍两下,那虚掩的门就“吱”的一声开了。
院里积雪覆盖,连个脚印都没有,陆小鱼深深怀疑这里真的是一个和尚都没有。
转身刚想离开,却听到一声咳嗽。
咦?还真有人。
回了头,就见一个裹着草席的和尚站在寺中唯一大殿的漏风门口晃悠悠地扶着门站住,用饥饿的眼神看着她,“施、施主是来上香随喜的吗?”
耶……
陆小鱼看看和尚身后大殿里都挂着灰的佛像,那胳膊是不是都快掉了?这样的佛像上香有用?
不管怎么说,来都来了,总还是要进去。
一脚迈进,陆小鱼还在考虑说点什么,那和尚身形一晃竟是直接栽倒,还好陆小鱼手快扶了一把,这才没摔个结实。
得,这种情形,也不用多问了,陆小鱼从口袋里摸出块巧克力递过去。
和尚吸着鼻子,连道谢都来不及,就上了嘴,也不扯开包装纸,直接就往嘴塞,还是陆小鱼提醒,他才用牙撕开包装。
狼吞虎咽一口就把巧克力吃光了,吃完吧叽下嘴,还是可怜巴巴地抬头看陆小鱼。
陆小鱼也没辙了,只能转过头去,“嗯,你这里有什么吃的?我帮你做啊……”这不问废话吗?要有吃的还能饿成这样?
陆小鱼讪讪的,“我帮你生个火吧!”
目光一转,角落里其实是生着堆火的,不过已经快熄了,火堆边还有半张没劈完的香案。
陆小鱼过去捡了地上生锈的菜刀,劈了两块板子丢进火堆,又悄悄用三昧真火续了火势,这才招手喊那和尚。
和尚木木地坐过去,看着火堆也不吭声。
陆小鱼迟疑了下还是问了,问这寺庙怎么就他一人,怎么这么残破。
“都走了,都死了——我也快死了……”和尚连忘了自称贫僧,一双眼都要直了。
陆小鱼想安慰几句,还在想词,就听到外头拍门声。
是祝融?
陆小鱼心里一喜,转过头去却见是一个拖着腿走路的少年。
少年生得干瘦,脸色腊黄,头发很短,若不是有头发,陆小鱼还会以为是另一个和尚。想是腿伤到了,少年走得很慢,还没进大殿就一跤跌在台阶上。
陆小鱼下意识地要伸手扶他,还没过去就见他喘着气坐直了身,“在山下看到那条奇怪的路,我就在想这可能是佛祖在指引我,果然,这里就有一座寺庙。看来,老天不绝我朱重八。”
差点让口水呛到,陆小鱼心道她历史学得虽然不好,可电视还是有看的,这位难道真是那位开国皇帝?这瞅着可没什么王霸之气啊!
她正胡思乱想,那头的和尚忽然悠悠道:“佛祖?佛祖怎么可能指引你?这就是座废庙,一口吃食都没有,你就是到了这儿,也是要饿死的。”
朱重八扶着台阶慢慢站起,喘着粗气,“老子不信!佛祖指引,老天不会绝了我的生路……”
也不说话,呼呼喘着粗气就往殿里冲。
自然,是没什么吃的。
朱重八却没气馁,在殿里转来转去翻来翻去,没翻着什么就再翻一遍,陆小鱼都忍不住想劝一句了,却突然听到朱重八一声低呼。
却是朱重八顺手敲了下那破败的佛像,“这里是空的!有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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