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警的话让我心里猛然一动。
是,他说的没错,这个铁军又不是傻的,如果没有一点能和我讲条件的筹码,又怎么敢说要跟我和解?
我谢过那位民警,挂了电话就直接去了拘留所。
不过一周没见,这个铁军和我第一次见的时候简直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头发被剃了,穿着囚衣,脸上那种跋扈的表情完全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望到麻木的神态。
他在看到我的那一刻,眼睛一下子变得雪亮,脚步踉跄的简直就要摔倒。
隔着厚厚的玻璃墙,我甚至都能够听到他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
“你要跟我说什么?”我率先开了口。
“叶小姐,求求你原谅我,别起诉我了行不行?”铁军在玻璃那边,忽然就哭了起来。
“那天我是脑子里进屎了,才能做出那样的事,我真的不是那种人,你相信我一次啊!”
他呜呜的哭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四十多岁的人,哭得哇哇的,看的人一阵恶寒。
我从接待室的椅子上站了起来,望着他语气冰冷的说道:“每一个杀人凶手都说自己不是故意要杀人的,难道因为这个,他们就可以不死?”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哪种人,可是我却知道,你那天对我做了什么事!”
“自作孽不可活,如果你今天找我来就是要求我不起诉你,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不可能!”
说完,我就要离开。
“别走!别走!”
看我真的要离开,那个铁军慌忙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抹了一把,大声的叫住我。因为动作太大,还引起了后面站着的看守呵斥。
我停下了脚步。
铁军快速的用眼瞥了一下身后的守卫,然后放低了声音对我小声说道:“你答应我不起诉,我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我的心倏然收紧,嗓子眼都因为紧张变得干涩了起来,这一刻我无比的确定,我父亲的自杀是另有蹊跷。
可是我的表面还是要佯装淡定,我皱了皱眉,望着他,一脸的不耐。
“你到底要给我什么?有什么能比我讨回受到的侮辱还重要?”
“你父亲死亡的真相。”铁军忽然说道。
我的嗓子仿佛被人忽然间扼住一般,顿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我直直的瞪着他,心跳得都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却完全发不出一个音。
可我这样的表情,看在铁军的眼里,却变成了根本不相信。
他的脸顿时挎了下来,表情里带出了哀求:“叶小姐,你相信我吧,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有那个人把你爸爸推到楼下的证据。“
“你再说一遍?我爸爸是被人推下楼的?是谁?!”
我死死的握紧拳头,努力的控制自己,不要失音,更加不能喊叫。
可这让我之前完全没有想到的事实,还是如一记重拳狠狠的砸在了我的脑袋上,让我的脑子一片轰鸣。
铁军看到我追问,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紧紧的盯着我:“你答应我不起诉。”
“好,我答应你,你告诉我全部事实。”我毫不迟疑的回答。
和父亲死亡的真相相比,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叶小姐,我相信你,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啊?”那个铁军迟疑了一下,又追问了一句。
我不说话,就那么冷冷的逼视着他,我知道我的眼神有多冰冷,因为此刻的我,就好像全身都浸在冰水里。
估计是我看得他发毛了,他咬了咬牙终于说道:“你爸之前确实一直是我做特护的,但是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这些特护其实私下也是有帮派的。并不是我们想去陪护谁就能陪护谁,都是由我们的头儿去接活,然后分派给我们。”
“那天我们头儿忽然跑过来跟我说,让我十点钟找个理由出去一下,半个小时之内不能回来。我当时答应了,可是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因为那天医院里一直在传一个八卦,就是你那个新闻嘛。”
说到这里,他看了我一眼,我知道说的是凌小霜在报纸上曝光我那些所谓私生活的新闻。
我点了点头,让他继续往下说。
“那件事我是瞒着你父亲的。毕竟老头儿身体不好,我怕万一再气出点毛病,所以报纸什么的都没有往屋里拿。我们头儿忽然说让我离开一会儿,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在想是不是老头儿得罪谁了,所以故意想把那个消息告诉他。”
“这种事儿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可……我要在人家手里吃饭,我也不敢不答应,就找了个理由,十点的时候,出去拿检查报告了。”
铁军说到这里,后面的事我已经能够想到了,肯定是凌小霜雇的人进去把报纸给我爸看了,然后又羞辱了他或者我。
我爸一时间想不开,就做了傻事。
可是,我爸不是那种性格的人啊?就算有人故意挑衅,他也会第一时间联系我,问清楚原因的。
爸爸不会这么不相信我。
“然后呢?”我死死的攥紧了拳头,牙齿都快要咬出了血,从牙缝里逼出了这几个字。
铁军看了看我,再次确认:“叶小姐,我告诉了你,你要保证我安全啊!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
“我保证!从这里出去,我立刻撤诉。”我快速的打断了他的话。
铁军垂着头,死死的盯着他还绑着绷带的胳膊,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说道:“我心里一直觉得有点悬,不敢违背我们头儿的命令,可是我又怕你爸万一出点什么事我解释不清。所以……在出去之前,我偷偷的把我手机的摄像头打开,然后藏在了床头柜的花瓶后头……”
“你拍到了什么!”
我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声音因为急切而变得嘶哑。
如果不是隔着厚厚的玻璃,我一定会扑到铁军的面前。
“我拍到了……你父亲被人推到窗户外面的整个过程。”
我的身体晃了晃,脑子里一片晕眩,重重的一头栽在了玻璃上!
……
再次醒来我已经被抬到了看守所的休息室,躺在沙发上。
警察告诉我,铁军因为有重大举报行为,已经被带着去他说的地方提取证据去了。
他们给我倒了一杯水,让我在这里等消息,然后就都离开了。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手机上有一堆未接来电。
有哥哥的,还有钟林的。
我知道,现在他们肯定已经发现我回过医院了。
父亲的事情我不可能不和哥哥说,而且现在这种情况,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拦住我去查询真相。
所以我直接给哥哥回了一个电话,将所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了他。
“哥,你帮我跟钟医生说一下,手术过段时间再做,等证据拿到,我是一定要跟着回京城的。爸爸的冤一天不申,我一天不能安宁。”
哥哥沉默了好久,隔着话筒,也能够感受得到他在拼命的控制着情绪。
好久之后,话筒那边传来了哥哥忍不住的呜咽之声。
“都是我,都是我害了父亲!如果我当时不坐牢,父亲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我该死,为什么死得不是我!”
声音沉重而绝望。
我好容易憋回去的眼泪被他这么一说,控制不住的再次流了出来,顺着脸颊,将手机打湿了一片。
“哥,你别这么说,要怪也是怪我,这肯定是凌小霜找的人,她是因为恨我才去报复爸爸的,要说该死,怎么也是我死啊!”
我们兄妹两个人,隔着话筒哭成了一片。
隔了好一会儿,话筒那边忽然传来了钟林的呵斥声:“你这是在干什么?玩自残?手不要了?!”
吓得我浑身一抖,对着手机开始大喊:“哥!哥!你干了什么!”
然后手机应该是被钟林给抢过去了,里面忽地就传出了他暴躁的声音:“叶倾宁你跟他说了什么?要作死,你们兄妹俩都滚出我的医院,我这儿不收神经病!”
我浑身开始发抖,完全不是生气,而是害怕。
我甚至都顾不得解释原因,只是一个劲儿的喊:“我哥怎么了?钟林我哥干了什么?他……”
“他拿手往床头柜上撞!特么的这是嫌恢复的太好了?!”钟林在电话里大声的骂道。
我哇的一下哭出了声。
我哥,我的哥哥,他这是太自责了啊!他是觉得对不起爸爸,不愿意再治疗了!
我哭得浑身发抖,身体瘫软的从沙发上掉了下来。
我跪在地上,对着话筒大声的恳求:“钟林,求求你,救救我哥,别怪他,都是我,都是我啊!”
我哭得浑身痉挛,蜷缩在地上,语无伦次的,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什么。
可能因为屋子里的动静太大,很快一个女民警从外面跑了进来。看到我的样子,呆了一下,一把从我的手里抢过了手机。
此刻的我脑子里一片混乱,完全不知道她在电话里对钟林说了什么,只知道很快又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警察走了进来,给我打了一针镇定剂,我就彻底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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