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九笙手一抖,梳子差点就握不住了。
“赐给他了?”
从刚才起,宋燕帧的眼神就一直浮现在她眼前,久经不散。
他是太后的儿子,以后自己嫁给了皇帝表哥,就该随皇上叫他一声皇叔。
“那以后贺清璃岂不成了我皇婶?”
想到这里贺九笙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亲妹妹成了自己的婶婶?!
这是什么狗血伦理剧?
“真不知道太后是怎么想的!”气忿无处宣泄,贺九笙啪的一下把梳子甩到了台上。
“小姐别气恼,听说这燕王爷虽长得仪表堂堂,却没有哪名女子能入得了他的眼,府上虽有姬妾,他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如今王府主位还空虚着,可那位庶女登不上什么大雅之堂,不过是也一同收进王府,做个姬妾罢了。”
“做姬妾?主位还空虚着?她不是嫁进王府做王妃?”
景妈妈心领神会的笑道,“太后她老人家可不会委屈了小姐,老奴给小姐说个私话,可不能外传......”
贺九笙一听来了兴趣,立马竖起了耳朵。
“都说燕王爷是个无情种,坊间却有传闻,说燕王爷不是不喜美色,而是不喜女色。因而嫁入王府,与让那庶女活活守寡没有半分区别。”
贺九笙听的膛目结舌,“你说的是真的?他真的是不喜女色?”
说完又疏通自己,或许景妈妈说的有道理。
早些时候在前院,看他也不怎么避讳男女授受不亲,原来是有断袖之癖啊……
啧啧啧,真是条大八卦。
那以后贺清璃的岁月里,岂不是就对着诺大的王府,在漆黑的夜里独自对着冷月哀伤了?
没有良人作伴,再美的夜景都会觉得空虚寂寞吧。
她抬头透过雕花的窗栏看了眼外面,屋外早已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树木房子皆被轻烟笼罩着。
贺九笙想起宋燕帧说让她回屋去的样子,心底总有种失落的感觉,凄凉冷清,霏微萧瑟,情绪也随之下沉。
雨,像银灰色黏腻的蛛丝,织成一片轻柔的细网,网住了整个世界。
太后要她来修养的地方,据说也果真是这位燕王爷的。
景妈妈说,燕王爷在先皇在世的时候,就为宋国立下过汗马功劳。
那时正值北狄来犯,夺取了我宋国三座城池,那一战时燕王爷年仅十五,领旨挂帅,曾大杀四方,仅半年时光就收回城池,将北狄人赶到境外,以此年少成名。
先皇驾崩前,也将朝廷兵权交给燕王爷,望他能够扶持好年少的皇帝坐稳宝座。
而眼前这个地方,就是那年击退北狄大军凯旋而归以后,先皇赏给燕王爷疗伤修养之地。
这地方着实是清净,渺无人烟,连杂役婢女们都守着严格的管制,不肯多说一句话,贺九笙呆了几天闲的不行,每天就在池子里捞捞鱼放放鱼打发打发时间,顺带着思考一下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给贺家的那两位绿茶好看。
说到这里,贺九笙戏精情节发作,伸手拍了拍手上刚捉到的锦鲤的鱼身,听起来就好像在打人巴掌一样,“我对天发誓一定不会放过你们娘儿俩的!!!”
哼!总有一天,这几巴掌她要亲自打在赵妖婆和贺清璃脸上,不然心里着实不爽!
“别拍了,再拍下去,我这池子里的鱼就要成你的盘中餐了。”
贺九笙转过身,但见一个修长的身影立在不远处的假山旁打量着自己,来人正是此山庄的主人-宋燕帧。
他褪下了那日见他身穿的玄色蟒服,换上了洁净而明朗的白色袍服,袍服雪白,一尘不染,内松外紧十分合身,发丝用上好的无暇玉冠了起来。
与他着黑衣时肃然的气场大不相同,这一扮相倒有几分远离俗尘的清修气韵。
彼时,贺九笙早脱了鞋子,挽着裙角,束起长袖,正以一种农家小女插秧时的形象立在宋燕帧家的池塘里,他养的九条锦鲤相互通了信知道此女子惹不得,纷纷躲着她游到了假山的石头缝里去。
贺九笙站在池塘里半天没有反应,看着宋燕帧向自己走过来,着实有些尴尬。
想不到宋燕帧竟然没再提及她如何作践自己的鱼,反而伸出了手,“快上来吧,这时节还未入夏,水里凉。”
没有挨他的教训就好,贺九笙乖乖地从池塘里爬了出来,看了一眼周围,无奈没有可擦拭水的布子,正欲把湿漉漉的脚直接穿进鞋里,宋燕帧就在她面前蹲下身子,用自己衣衫的边角将她脚上的水渍擦了个干净。
半晌她的脚干净了,那件出尘绝世的白衣上倒沾了些泛绿的水印子。
“是谁惹得贺大小姐这么大火气,要拿我池里的那些鱼撒气呢?”
他薄薄的嘴唇漾起一抹戏谑的笑容,饶有兴致的问道。
“你什么时候来的?每次出现都跟幽灵一样。”贺九笙边把束起的裙角放下边回道。
“幽灵是何物?”
“幽灵......”贺九笙这才意识到古代人大概不知道这个词,“幽灵就是鬼啊,你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
“这个新词我倒是第一次听。”宋燕帧扬了扬眉头。
“我都知道你是王爷了,按辈分我要随着皇上叫你一声皇叔,对不起啊,我就是看那些锦鲤挺好看的,我以前没见过养得那么大的锦鲤,就捉了几条来看看,可没想着要吃它们。”
贺九笙这人最不喜欢和人拐弯抹角,她想着宋燕帧大概是路过,见她在折腾自己的宠物,所以才上前制止的。
宋燕帧瞥了一眼池塘,又望了她一眼,顿时明白了过来,抿着嘴笑道,“那些鱼,无妨。本王今日来找你,是给你带了一瓶膏药。”
“女孩子家最珍视自己的脸蛋了,本王从御医那里弄了瓶膏药过来,你每日睡前将它敷于患处,不出半月,就能够痊愈了。”
他手里,递过来一个青色的小药盅,贺九笙打开闻了闻,是一股卓然的花香,分外扑鼻,竟然一点药味都没有。
“能管用吗?”贺九笙皱着眉头,狐疑地问他。
“若不然,本王卸半条胳膊给你?”他反问。
“那可使不得,为了你这半条胳膊,我也得用心地、细细地、认真地涂完这瓶药膏!”
“那便好。”他垂下眼帘复又像想起了些什么似的道,“这山庄既是先皇赐给我的,按理来说我该过问一句,你在这庄上住的可还习惯?”
“很习惯啊。”
“奴婢下人可有不妥贴的地方?”
“没有啊。”
“厨子们做的饭菜可还合你的胃口?”
“很好吃啊,你这儿的厨子真心不错。”贺九笙回忆起中午那顿红烧猪蹄,心里琢磨着待会儿晚饭的时候得让景妈妈去跟厨房再要一份。
“后山的温泉是自然生成的一处,景色分外宜人,你可有去过?”
“去了,泡了一次澡,可是那水太烫了,我腿还没放进去呢,就把我给烫出来了!”
他复又低眉,再抬眼时说道,“即是如此,你便安心住下吧。听说你爱读书,庄子东面有一处清丽之地,书阁就在那处,你若闲来无事,也可去看看书,弹弹琴。”
“好啊。”
宋燕帧点了点头,“本王还有公务在身,先走一步了。”
漆黑的眼眸与贺九笙对上视角,如同晶莹的黑曜石一般,只是那双眼中忽闪而逝的某种东西,让人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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