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虔诚
李至孝站在一边，手上还拿着要给周远帆撬东西的棍子，在滔天的火势中，到处都是火舌燃烧的声音，他也听不清周远帆在说什么。
但是很奇怪的，周远帆说完后，林珑脸上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他从来没有在林珑脸上，看到过这么迷茫的表情。
——周远帆，你到底……和林珑说了什么？
周远帆的力气并不大，林珑稍微用点力就能挣开，但她就这样任由周远帆拉过去了。
然后，周远帆笑了，贴着她的耳朵，小声地说了三个字，附带着，在她手掌心里比划了起来。像被一道闪电打中似的，林珑愣住了：
“你的意思是，那个人……”
周远帆又捏了捏她的手指，虚弱地点点头，他低头亲吻了一下林珑的指尖。
像世界上最虔诚的信徒。
“走吧。”他说。
李至孝听到周远帆这么说，整个人像被人打了一拳。
他蹲下伸手去，脸上都是黑灰，他对周远帆道：
“周远帆，我们可以，还有办法的……你不要放弃，你现在放弃了，这辈子，林珑都不会好过的。”
周远帆看了李至孝一眼，看上去好像更开心了。
对上周远帆笃定眼神，李至孝瞬间就明白了，整个人如坠入冰窟：
是的，周远帆就是要林珑忘不掉他。
这辈子，左右周远帆就是这样了，他很清楚：
他手上沾了人命，林珑不可能选择他。
唯一能让这个女人对自己念念不忘的方式，就只剩下一个——为她而死。
于是林珑就永远地，会在心里为他留下一个位置。
“你疯了……”李至孝为周远帆的疯狂而感到害怕。
周远帆则是温柔地望着林珑，眼神如一汪春水，视死如归：
“林珑，丢下我，走吧。”
林珑睁大了眼睛，努力张大着眼睛，望着眼前这个和自己相伴多年，亦师亦友的男人，整颗心都被撕裂开了。
他仍不放过她，往她伤口撒盐。
她张了张嘴，很真诚地茫然着：
“你……你在这里，要我走到哪里？”
周远帆和李至孝都愣住了。
火势越来越大了，在殡仪馆的不远处，有一个男人拿望远镜望着这一切。
而后他缓缓地放下了，嘴边带着满足的微笑。
正在他沉浸在自己的成就中，忽然一个电话铃响起。
那电话铃声是特殊的，专门为一个人设置的。
所以在这个黑夜响起，格外的惊悚。
他诚惶诚恐地接了，在电话那头都看不到的情况下，也鞠躬弯腰做足了奴态。那边温和地问了几个问题之后，了解了他做的一切后，只是笑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不知道怎么的，男人却像是吓坏了，而且是瞬间就吓到尿失禁了，液体沿着他的裤脚滴滴答答落下。
另一边，情势变得很严峻。
房屋的大部分都被烧毁了，到处都是焦黑带着火苗的。
木制的房子关节，每一块都开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火势已经将楼梯烧掉了大半。
眼看整个房子都要跟着坍塌了！
林珑还抓着周远帆的手不放，她和李至孝固执地，蹲在周远帆的旁边，一起用一根铁棍撬着半天都纹丝不动的巨石。
周远帆已经奄奄一息了，那向来整洁的脸上此刻也沾上了尘土，在火光冲天中，他从未这么狼狈过。
生前如何权势滔天，面对死亡都一样，一样狼狈。
他眯起眼睛看了还在白费劲的两人，一把抓住了林珑的手，劝他们：
“走吧。”
林珑不听他说话，只是专注着手里的动作。
周远帆还有心情调笑：
“你这是要和我殉情吗？”
“周远帆！”林珑愤怒地高喊着他的名字，转过来的眼睛里却是通红的。
周远帆怀疑她要哭了。
但这女人向来是铁石心肠的，只有对着李纯深的事情才会有微微的松动，又怎么会对他产生这样的悲悯？
或者，那只是火光的倒映罢了。周远帆看着不肯放弃的林珑，知道她不会改变自己的主意，就改去劝李至孝：
“你，你快带林珑……走。”
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痛苦，等稍微没有那么痛才开口，好叫林珑听起来好受点。
周远帆对李至孝说：
“你再不带她走，她今天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李至孝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
“……”
“反正我杀了那么多人，死了也是死有余辜。
可是你们两个可是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有，真的，要和我葬在，一起吗？”
林珑仿佛什么都听不到，只是顽固地和那压着周远帆的石头做斗争。李至孝看了看周围越来越小的火圈，思索片刻，还是伸手，抓住了林珑的手腕，止住了她的动作。
李至孝不愿意看着林珑死在这里。
“不要碰我！”林珑却甩开了，还要去和那石头做斗争，又被周远帆抓住了手。
对着林珑惊愕的脸，周远帆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林珑，我这样，你觉得，就算你救我出去，我会活下去吗？”
“……我要救你出去。”林珑眨眨眼，梗着脖子。
“我的腿断了，珑儿，它断了，再也接不回去了。”
“……我要救你出去。”林珑只是重复着这句话，盯着火光冲天的角落，身上被热得衣服都是和汗液贴在一起的。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周远帆就算今天能出去，他也活不久。
不要说什么移植假肢之类的，周远帆不是这样的人。
周远帆从来眼高于顶，心高气傲，怎么会允许自己成为残废？
如果要做一个瘸子活着，他会宁愿去死。
即使知道这个道理，林珑也做不到，把他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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