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林雪凝的那句--“他干得是杀人的勾当”后,苏云汐的心脏抽搐着疼痛起来,她绕过了她,径直朝萤火门外走去。
“这就要走了吗?”林雪凝叫住了她。
苏云汐没有回应。
“苏云汐。”林雪凝的声音夹着类似嘲讽的口气问:“你在恨我,是不是?”
“林雪凝,我念你是枫予的姐姐,有些话,我不愿同你计较。”
苏云汐的眼睛里突然起雾了,泪水漾满了眼眶,没有声息。
“这样么?我还以为你心里只有李公子.......”良久,林雪凝说,“而忘了枫予。”
“毕竟,我们家枫予当初可没有被火葬呢......”
“你说什么?”苏云汐背朝着她,震惊地转过脸来。
“我妈当年给枫予签了遗体捐献,你应该懂是什么意思吧。”林雪凝悠悠道。
【捐献】意味着,枫予换了副模样,继续延续着他的生命。
有人因为他重新获得光明,有人因为他心脏再次跳动。
苏云汐滚烫的眼泪,再无法抑制,终于,肆意滚落。
一片嘈杂之中,她颤抖地抓住林雪凝纤细的胳膊,“枫予的器官移植了几个人?他们如今在何处?”
“呵呵,我弟弟怎么可能被四分五裂。”林雪凝摇了摇手中的高脚杯,“如果我告诉你,你能不能从此少搀和李公子的事情?”
“我相信阿澈和林墨清的车祸没有关系,至于枫予,我自己会查。”
林雪凝似乎并不惊讶苏云汐这样的回答,她没有放弃李羽澈,也证明了他在苏云汐心里,的确占据一定的地方。
林雪凝仰起光滑的脖颈,喝光了剩下的酒,“那,就请我们日后,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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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景城来到看守所时,李羽澈正专注地看着史蒂芬.霍金的《时间简史》。他在外边心急火燎地为面前这人忙里忙外,而此人呢?似乎并不好奇自己怎么好端端地就被收押了,尽管秦老爷子让他和苏云汐放心,可他的样子总给他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阿澈,别看了,史蒂芬都不在了。”
“霍金倒是个有趣的人儿。”李羽澈合上书,悠然地说,“他出生的时候是伽里略去世三百年纪念日,去那个世界的时候,却与爱因斯坦的生日重合。”
“你还有心思揣摩别人的生日。”陆景城恼道,“你知不知道检方那里拿了什么证据?”
“公安逮捕令都快下来了。”
李羽澈瞧着陆景城气急败坏的模样,低低地笑了起来,“清者自清,何况不还有你?”
“呵呵......我?”陆景城掏出手机,“这是跟在林雪凝身边的人发来的。”
屏幕上的视频正播放着“李羽澈”,只见在地下车库,他剪掉了林墨清车上的保险丝,然后又消失于页面。
“剪辑的还蛮逼真。”李羽澈还是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
“你是不是谈恋爱,智商也跟着下限了?这是监控录像!”陆景城抓着栏杆,吼道,”阿澈,我手里的这个资料如果外泄,足以毁了你。”
“监控上的那人不是我。”李羽澈缓缓走近陆景城,铁窗外透着光打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
陆景城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李羽澈。那一刻,时光仿佛静止了,李羽澈的脸在微光的点缀下,妖娆万丈。在这之前,在这之后,再没有人可以超越这样的美丽。
天与地,与这万物,都在他面前,失去了色彩。
如果不是你,那便是陷害。
只要你说不是你,我便无条件信任你的一切。
“小汐,还好吗?”李羽澈打破了沉默。
“她好得很!李羽澈,我拜托你别老想着别人,偶尔也对自己走点心吧!”陆景城明白自己在那个男人心里,始终只是兄弟,永远无法成为恋人。
如果让他知道自己这么多年存了这么个心思,怕是会觉得他是个恶心的人吧。
半晌,陆景城仰起了头,仿佛有冰渣哽在喉咙深处,硬生生的疼。
“阿城,要不你先回去吧。”李羽澈尴尬地说。
陆景城点了点头,当他明白自己对李羽澈的这份感情,已经四年了。
李羽澈就那样待在他心底最隐秘的小角落,他的影子辐射至他生命的每一寸时光,亦是他走不出的阴影。
无论陆景城和谁在一起,脑海里都是李羽澈的影子,如附骨之蛆。
曾经他很努力很努力地逃避,接纳很多人愿意和他做朋友的人来到心里,任他们随着践踏。
陆景城一次一次让自己受伤,他以为疼痛,会让他忘记李羽澈,他以为这样就可以躲开李羽澈。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久得只模糊的记得是某个寒冬腊月。
李羽澈去陆景城家里完成老师交待的任务,恰巧遇上了酒醉的陆爸爸。
“叔叔,我扶你进去吧,您喝多了。”李羽澈将已迈进门的脚又退了出来,绕过陆景城,上前去搀扶陆爸爸。
当李羽澈的手即将触碰到陆爸爸的胳膊时,他突然粗暴地推开了他。一个重心不稳,李羽澈顺势倒了下去,就在他即将头着地的时候,却被一双温暖的手给托了起来。
陆景城迅速冲上来,将他接住了。
一分钟后,明白怎么回事的陆景城,慌张地抽离了手臂。
楼道里突然安静极了,陆景城听到父亲粗重的喘息声,像古旧的转不动的风车。
半晌,陆爸爸步履琅跄地下了楼,在一楼防盗门即将重重关上的前一秒,陆景城听到父亲嘴里嘟囔着:“阿城,送你同学先回去吧。”
深夜的梧桐树在路灯的照射下,泛出迷离的金色光芒。
陆景城听着脚踩过落叶细微的沙沙声,觉得心也瞬间凉透了。
有过一瞬,他突然那么那么的怀念夏天,闭上眼睛就能感觉一片翠绿的苍穹。
两个人默默地走着,谁也没再说话。
路口转角的暗处,几个不良少女蹲在街边抽烟。
几星红色的光亮在缭绕的烟雾中闪烁,陆景城经过时,那些女生有的还吹起了口哨。
“刚才对不起。”陆景城说。
灯光下,他的眼神有种恍惚的迷离。
李羽澈点了点头,没有应声。
“那我走了。”陆景城又说。
“明天别再逃课了。”李羽澈嘱咐完又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了正准备折回去的陆景城。
“今天......我爸真的很抱歉。”陆景城没理会他的话。
“没事,我先走了。你也别太当回事,回去多照顾照顾咱爸。”李羽澈故作轻松地笑着说。
“嗯,明天我会去上课。”
“好,再见。”
陆景城沿着来时的路朝家走去,经过路口时,那几个不良少女仍在暗处抽着烟。
他想起刚刚李羽澈在他怀中的温度,红着脸绕了过去,在莫名的渴望和恐惧的驱使下,他脚步越来越快,最后终于忍不住奔跑了起来。
不一会儿,隐约听到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陆景城。”
很意外地,追上的来人竟然是一直追求李羽澈的林雪凝。
“哎一股。气色不错嘛,听说你又移情别恋了?”林雪凝笑嘻嘻地说,接着从包里摸出一支烟,为自己点上。
“就你这样,要能追上李羽澈倒奇怪了。”陆景城倔强地说,话音刚落,就被林雪凝喷了一鼻脸的烟雾,眼泪鼻涕都呛出来了。
“可你不该搞上玲珑!”林雪凝愤怒地跺着脚,“你玩谁我都管不着,你不该碰我朋友。”
陈玲珑吗?像是有过这么一个人存在。
陆景城懒得理睬她,转身走掉了。
那天晚上,陆景城刚开门,就闻到满屋子的香烟味道。仿佛有东西哽在喉咙似的,他难过得快闭过气了。
“阿城。”沙发上,父亲愠怒地吼道:“你天天沾花惹草,流里流气成何体统?!”
“我没有。”陆景城捂着鼻子,快速跨过了客厅。
“没有最好。别最后搞得像那个死去的妈那样水性杨花,骚得不像样。”父亲说话的语气开始歇斯底里。
为什么又要提到母亲?
一提到这个称呼,陆景城就疼得崩溃了。
“我要去睡觉了。”陆景城丢下一句话,重重地关上了门。
父亲长长的叹息声也瞬间被关在了门外。
父亲常说母亲死了。可是从陆景城记事开始,便听邻居说母亲年轻时是个有名的演员,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拆散了陆战敖,也就是他父亲以前的原配,待陆战敖将心捧在她面前时,母亲与其他男人苟合,抛弃了他和父亲,绝尘离去。
从此,陆景城再没有和谁亲近过,可是,却真的老了。
八九岁的男孩子,有着与那个年龄不符的成熟。
寂寞就像长疯了的藤蔓植物,肆无忌惮地侵袭。
只是每每夜深人静,一个人总会隐忍的哭泣,仍旧习惯性的心口疼痛。这个毛病,从母亲离开的时候就落下,后来再没有愈合过。
因为一副好的皮囊,时常会有女孩子过来告白,他倒都不拒绝,一一应着,外界都说他陆景城如何如何花心,只是每当他觉得寂寥,依然还强颜欢笑,将一切,都隐藏在内心深处。
陆景城从十三岁开始沧桑,十五岁,俨然老得不成样子了。
直至李羽澈如同一道光,救赎了他所有的黑暗,唤回他本该符合这个年纪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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