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腿突然抽筋变得僵直,又酸又胀又痛,完全不听使唤。脚底悬空,手触不到任何实物,眼前一片模糊,耳朵里除了水声,什么都听不见。
沐小染手脚失控胡乱地挣扎,水呛进肺里,空气被积压,胸腔里一片火辣辣的疼痛。会游泳的人基本上都有呛过水的经验,但没有那一次,让沐小染这样惊恐。
溺水的难受和害怕,没有体验过的人不会懂。
她想呼救,一张嘴水就争先恐后往她口鼻里涌。她脑袋里一片空白,好像全世界一下只剩她一个人,时间被缓慢地拉长,对死亡的恐惧无限被放大。
就在沐小染以为自己要溺死在这片水域的时候,一双有力的大掌握住了她的肩膀……
在死亡边缘拍徘徊的人,一下迎来了转机,就像漂浮无根的浮萍,一下找到了依托。
出于惊恐,溺水的人都会牢牢抓住自己所能抓住的一切,沐小染也不例外,她手脚并用,死死缠上来人的身躯。
虽然此时此刻,她柔软的身躯宛如藤蔓紧紧缠在他身上,两人之间仅隔了一层薄薄的布料紧密贴合在一块儿,但容珏完全升不起半点儿旖旎的心思。
他自己也曾溺过水,知道溺水的恐怖,以及它可能给人带来的心理阴影。
虽然被沐小染缠住,但容珏力气大,加上沐小染本来就不算重,所以很快就把她拖到岸上。
沐小染嘴唇发白,浑身轻轻颤抖,显然惊魂未定。即使已经上岸,她依旧搂着容珏的脖颈不愿意放开,好似只有抱着他才有安全感。
一边泳池的工作人员也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情况,赶紧上前询问状况。毕竟顾客就是上帝,要是上帝出了什么意外可不行!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容珏抱起沐小染往休息室走去。白白跟在容珏身后,大眼睛里盛满担忧。
“没事了,小染,不要怕……”
容珏轻轻拍着沐小染的后背安抚,神情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妈妈,热水。”
懂事的白白端起装着热水的纸杯递到沐小染面前。
对上女儿担忧的大眼睛,沐小染虽然脸色惨白,依旧习惯性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不想让女儿担心。
“谢谢宝贝。”
经过突然溺水一事,沐小染心有余悸,接下来继续游泳是不可能了。
一身湿哒哒的泳装穿在身上,容易着凉又不舒服。何况白白岁数又小,抵抗力没有大人好。
沐小染挣扎着要从容珏怀中起来,带白白去淋浴间洗澡换衣服。哪知她小腿刚才抽筋,现在没有半点儿力气,差点一下栽倒在地上。
幸亏容珏眼疾手快揽住了她的腰肢,让她幸免于难。
刚才溺水的时候,是他第一时间救了自己,现在她差点摔倒,又是他扶了她一把。
沐小染心中感动,正打算说些什么道谢,容珏却先她一步开口。
“这里的淋浴间都是独立的,我抱你去。”
“不,不用了。”
这游泳馆里来来往往的人,如果让别人看见他一直抱着自己……想想这个画面,沐小染觉得有些羞耻,耳朵不禁有些红。
看出她似乎有些害羞,容珏低低一笑,不顾她的拒绝直接把人打横抱起。
白白看着眼前冒着粉红泡泡的叔叔和妈妈,大眼睛弯了弯,跟条小尾巴一样,跟在大人身后。
到了淋浴间,容珏把沐小染放在凳子上,然后就关上门退了出去。
虽然门关上了,但是沐小染依旧可以听见门外男人和小姑娘交谈的声音。
“现在妈妈不方便,不能帮白白洗澡,白白可以自己洗吗?”
“白白没有问题的!”
“我们白白真棒!”
容珏揉了揉小姑娘的头顶,把干净衣服交给白白。白白捧着衣物,并没有立即到隔壁的淋浴间去,而是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容珏。
容珏以为白白有什么问题,蹲下耐心问她怎么了。
白白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磨磨蹭蹭开口。
“今天,叔叔救了妈妈,我决定原谅你……承认你是白白爸爸。爸、爸爸,谢谢你救了妈妈。”
刚才容珏冲上去救了沐小染的场景,让白白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容珏时,他也是这样飞奔上前,救了险些从秋千上飞出去的她。
爸爸,就跟超人一样厉害!保护了她,也保护了妈妈!沐白白小朋友看向容珏的目光中写满了崇拜。
和女儿相处了这么久,才第一次听到她改口喊自己“爸爸”,容珏眼眶中隐隐涌出一股热意,心中被酸涩还有幸福填满。
忍不住再度揉了揉小姑娘的头顶,容珏冷淡的嗓音透着愉悦和沙哑。
“好了,白白先去洗澡,不然要感冒了。”
怕小姑娘看见自己眼中的湿润,从而毁灭自己在她心目中的高大形象,容珏赶紧把白白推进淋浴间。
一扇门之隔,听清外面发生的一切,沐小染心中的情绪十分复杂。
他们父女两个的感情越来越深,之后分离的时刻一到,不止容珏会难过,白白肯定也会十分难过。
说到底,沐小染还是认为自己对不起白白。因为她的自私,让白白必须和父亲分离。
沐小染坚决要回法国,不是因为自己的事业,或者有其他什么不得不回去的原因。她,只是因为害怕……
容珏是这样优秀有魅力的一个男人,在他一连串的温柔攻势下,沐小染害怕自己会忍不住重蹈覆辙,重新不顾一切投入他的怀抱。
可是,她又怕自己一旦和容珏重新开始,会再次受到伤害……
她就是个胆小鬼,畏手畏脚。只想逃避,用遥远的距离保护自己不再受伤,却狠心连累孩子,明明有父亲却跟没有一样。
如果她能自信勇敢一些,直接接受容珏,不仅可以给白白一个完整的家庭,或许还能重新收获一份幸福……
不然,她也可以狠心绝情一些,把自己心底对容珏的感情完完全全斩断,不管容珏表现得再好,也完全不动心。这样,她就不会怕自己再次沦陷。
可不管是自信勇敢,还是狠心绝情,这两点,她都做不到。除了逃避,她别无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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