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不知道,前面的路该怎么走,他不知道。
……
厉梵尘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医院的花园,也感觉不到太阳的暖意,空气不够用,他大口地喘息。
''厉总!好巧!''冯嫚黑衫红裙,提着果篮,站在花园小径的另一头惊喜地看着他。
厉梵尘盯着冯嫚,脑子像灌了水泥一样,竟然想不起她是谁。
看着厉梵尘失神的眸子,冯嫚的惊喜渐渐变成了担心。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厉梵尘。他憔悴消瘦,那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看了简直叫人心酸。
强势霸道的厉总不见了,眼前的厉梵尘,像个迷路的孩子。
冯嫚心里涌起一股柔情,她走到厉梵尘面前,晃了晃手:''厉总,你怎么啦?''
厉梵尘这才反应过来似的,猛地后退一步。
失神的眸子恢复了一贯的冰冷,他看了冯嫚一眼,转身就要走。
冯嫚急了,好容易偶遇厉梵尘一次,不说几句话岂不是太亏了?
她慌忙拉住厉梵尘的胳膊:''厉总,雳霆的并购案是不是还没处理干净?这件事,我知道一点内幕,你想不想听听?''
厉梵尘的脚步顿了顿,随即转过身来,他的语气是素来的淡然:''哦?''
冯嫚心中暗自得意,被并购的那个公司的财务总监,正好是她的师兄,并且正好在追她。上次吃饭,他顺嘴提到这件事,她有心套话,从他那里打听到不少小道消息。
现在果然派上用场了。冯嫚掌握了主动,娇俏地指指小径边的长椅:''你不请我坐下来说?''
……
病房里,护士一边麻利地抬高床位,一边叮嘱道:''一会儿如果还有淤血,自己按压一下肚子,把缩宫片吃了。''
沈诺晴点点头算是回应,她的眼神透过大大的玻璃窗看向外面的花园。
秋天的阳光正好,天空碧蓝如洗,是厉梵尘喜欢的高远开阔。
眼神落在长椅上并肩而坐的男女,沈诺晴的眼神凝住了。
那背影,分明就是厉梵尘啊。
旁边那个女孩是谁?一头漂亮的长卷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黑色的上衣衬得手臂白皙如玉。
她侧着脸,正在跟厉梵尘说什么,时不时抬手抚弄一下长发。
在她抬手的瞬间,沈诺晴看到了一条细细的东西一闪而过。一个小小的金球,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光芒。
厉梵尘一直沉默地听着冯嫚讲述,等她讲完后过了好几分钟,他才淡淡道:''谢谢你告诉我。改天有空的话,我请你吃饭。''
冯嫚笑起来:''我今天就有空,不如,就今天请我吧?''
打铁要趁热,她懂这个道理。
''抱歉,今天还有事。''厉梵尘看了冯嫚一眼,她眼中的期待如此明显。
''那好吧。那明天晚上可以吗?''冯嫚也顾不得面子了,好容易让厉梵尘欠她一个人情,不好好利用一下她就太傻了。
厉梵尘眉心微微皱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好。''
冯嫚开心地站起身,朝厉梵尘伸出手:''那就这样说好了!明天我们不见不散哦!''
厉梵尘盯着她伸出的手,就在冯嫚以为他不会有任何回应时,他伸手回握住她的手。
厉梵尘走回病房时,沈诺晴正躺在床上看着她。
她脸色苍白,眼神却恢复了几分清明。
见到厉梵尘,她第一句话就是:''厉梵尘,我们离婚吧。''
厉梵尘停住脚步,当场愣在了原地。他好像没听懂似的,迟疑地看着沈诺晴的嘴巴。
沈诺晴不想再看他。她看着窗外。
花园的小径旁,冯嫚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可刚才那一幕,已经深深地刻在了沈诺晴的脑海里。
冯嫚和厉梵尘双手交握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原来,那条银色的手链是冯嫚的。
一切都有了解释。
厉梵尘的愧疚,回避,厉梵尘对豆豆的避而不谈,厉梵尘问都不问就直接在手术单上签了字……
一切的一切,都有了解释。
病房里鸦雀无声,沈诺晴等着厉梵尘的回答,只要厉梵尘问一句为什么,她就会将心中的愤怒和质疑全部倒出来,她要质问他,当初的海誓山盟,为什么这么快就变成了欺骗和背叛?她要质问他,他对豆豆漠不关心,甚至放弃抢救豆豆,都是因为冯嫚吗?
沈诺晴等着。而厉梵尘一直沉默着。
怒气喷薄而出,沈诺晴恨恨地转过头,正要开口,厉梵尘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好。''
好?厉梵尘竟然说好?沈诺晴呆呆地盯着厉梵尘的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她和他一路走来,分分合合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艰辛,当她赌气要离婚,他竟然丝毫不挽留?直接甩给她一句''好''?
然后厉梵尘并不看她的眼睛,他垂着眼睛,沈诺晴完全看不清他的眼神。
眼泪夺眶而出,沈诺晴转过身背对着厉梵尘,她的世界崩塌了。彻底崩塌了。
豆豆没有了,爱情没有了,现在,连婚姻也没有了。
她输得一败涂地。
''你出去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沈诺晴咬牙说出这句话,不让自己的声音泄露一丝一毫的脆弱。
''诺晴……''厉梵尘的声音很嘶哑,沈诺晴等了很久,才听见他低低道:''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自从厉梵尘从美国回来,这三个字就仿佛长在了他嘴边,他说或者不说,沈诺晴都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到它们。
''请你出去。''沈诺晴冷冷道。她不想再听到厉梵尘道歉,他多道歉一次,她的伤口就更深一点。
厉梵尘站在门口,看着沈诺晴小小的影子。
怀孕六个月,她却一点也没胖,薄薄的肩胛骨像两只蝴蝶的翅膀,在宽松病号服下也能看的出来,她要飞走了。
而他却没有任何挽留的理由。
从病房的窗口,正好能看到花园的小径,她提出离婚,一定是因为看到了他和冯嫚聊天握手。
她以前就有意无意地开过他和冯嫚的玩笑,不过他们彼此都明白,那只是夫妻间的情趣,当不得真的。
今天看到那一幕,她一定多心了,一定误会了。
其实他可以解释的,可他最终放弃了解释。
也许,放手才是更好的成全。
做一个幸福的母亲吧。儿女绕膝,含饴弄孙,这才是女人想要的幸福吧?
他不能给她,那就放手吧。
厉梵尘转身离开病房,停在门口的那一瞬间,有泪从眼眶滑落。
''少爷,您怎么了?''周妈从走廊走过来,看到厉梵尘的表情,不由得大惊失色。
他红着眼睛,一下子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疲惫又绝望。
刚才签手术通知单的时候,也没绝望成这样子呀!
''好好照顾诺晴。身体康复之前,不要让她离开厉家。''厉梵尘匆匆叮嘱了一句,加快脚步朝停车场走去。
不能想,不敢想,不愿想。
是他铁石心肠,诺晴刚做完手术没几天,还这么憔悴苍白,他怎么忍心扔下她一个人躺在医院?
他不忍心,一想到诺晴麻木的神情,想到她的痛哭哀求,他的心口就刀绞般的疼痛。
可诺晴那么聪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彻底死心。
只有彻底死心了,她才能重头开始新生活。
在心底最深最深处,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他宁可诺晴骂他负心薄情,也不想让她知道,在雳霆总裁的光环下,在英俊的外貌,显赫的家世下,他其实只是一个无能的男人,连一个健康的孩子都不能给她……
他这样的人,只配孤独终老……
而诺晴,应该有更美好的人生,更完整的幸福。
……
厉梵尘一离开医院,就马不停蹄地赶回公司,内鬼已经找到,也终于下定决心放沈诺晴走,现在,他别无选择,只能用工作来麻痹自己。
厉梵尘在公司整肃内政的时候,沈诺晴正挣扎着想要下床。
周妈刚用托盘端了饭进来,见沈诺晴竟然坐起身正准备穿鞋,吓得托盘差点摔到了地上:''少奶奶!你怎么下地了?''
这可是引产,才刚几天,就想着下地了?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
''周妈,麻烦你帮我穿一下鞋,我已经叫了出租车,回去之后还要麻烦你帮我打包一下行李,送到我朋友家。''
沈诺晴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一双眸子冰冷如霜。
周妈彻彻底底地呆住了:''出租车?打包行李?朋友家?少奶奶,这是怎么说?''
沈诺晴对周妈轻轻一笑:''我和厉梵尘,要离婚了。我不会再住在厉家了。''
啊!周妈手里的托盘应声落地,汤汤水水洒了一地。
难怪少爷刚才叮嘱说,在沈诺晴身体康复之前,不要让她离开厉家。难怪少爷那副悲痛欲绝的表情!
原来在闹离婚!
''这可不行!这万万不行呀!''周妈赶紧扑到床边拦住沈诺晴:''你刚做完手术,这身子还虚着呢,别说到处跑了,下地也不行的呀!你好好躺着休息吧,小俩口吵架,过两天也就和好了。哪儿能说离婚就离婚!''
''让我走。''沈诺晴盯着周妈,冷冷道。
''不行不行!万一少爷怪罪下来,我担当不起!''周妈态度很坚决。
小月子还没坐完,怎么能到处跑呢?
沈诺晴挣扎了两下,额头已经开始冒虚汗,腰酸得厉害。她知道自己今天走不了了,索性放弃了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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