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白薇,沈诺晴和吴姗一起收拾碗筷,吴姗开始逼供了:''诺晴,怎么回事?你跟白薇说孩子是叶彻的?''
''我没说,不过现在她已经认定孩子是叶彻的了。叶彻自己承认的。''沈诺晴觉得头疼得很,这段关系完全成了一团乱麻,怎么理都理不清了。
''叶彻简直棒棒哒,都不介意替厉梵尘养孩子呀,他不是最喜欢跟厉梵尘斗气吗?看来他对你是真爱。''吴姗啧啧称奇。
''我哪儿知道?男人都是神经病,治不好的那种。''沈诺晴无精打采的。
''白薇说的挺对的,你不如干脆跟叶彻结婚算了,他下午还跟我打电话呢,让我做你的思想工作,劝你嫁给他。''吴姗道:''你想想,你一个人独自养孩子多艰难,现在好一点的幼儿园,一个月园费都是五六千。公立的吧,你没户口也进不了。现在的小孩子又早熟,将来上了小学,别人家的孩子都有爸爸,你家孩子没有,孩子肯定会被人嘲笑的。再说,还有孩子的接送问题,你上班去了,孩子上学放学,谁给你接送?''
''我知道。''沈诺晴心情更低落了:''这些,我都想过。船到桥头自然直,将来肯定会有办法的。''
''是有办法。办法也无非就是你受苦,孩子也跟着你受苦。''吴姗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就这么死倔死倔的呢?稍微弯个腰,低个头,你能死了呀?''
''……''沈诺晴不说话。
吴姗继续道:''你得跟生活和解呀!就这样硬扛着,吃苦受累的还是你自己。因为爱情而结婚,这当然是最好的,可你现在有孩子了,你要为孩子考虑考虑啊!''
''不。我不会跟叶彻假结婚的。''
半晌,沈诺晴抬起头,直视着吴姗的眼睛:''我知道,和叶彻结婚,我会有一个体面的婚礼,会有一个体面的生活,但是我不爱叶彻,我不能为了让自己过得舒服一些就对现实妥协。哪怕我将来带着孩子,过得穷困潦倒,我也不会后悔,因为我做的每一件事,都符合自己内心的真实意愿。不违心,就是我对自己最大的尊重,最大的爱护。''
吴姗默然:''你说的也对。能事事顺从自己内心真实意愿的人,很了不起。只是苦了这个孩子了……''
''姗姗,''沈诺晴拉过吴姗的手,真诚地说道:''我的属性,不仅仅是母亲,更是一个独立的人,人格独立,行为独立。母亲的身份,不应该是我的枷锁,而应该是我的动力。这个孩子,我会尽我所能照顾她,爱护她。我的力量也许有限,但我的爱和其他母亲相比,绝不会逊色。父母是孩子的镜子,姗姗,我能挺过去,我的孩子也一定能挺过去。''
''诺晴……''吴姗感慨道:''幸福是奢侈品,只有内心强大坚定的人才能得到它。我相信,你一定能得到它!''
''亲爱的,谢谢你的祝福。''沈诺晴紧紧握住吴姗的手,两个女人相视而笑,眼中都有了泪光。
……
叶彻效率很高,没过几天,就兴冲冲地跟沈诺晴打电话了:''诺晴,厉梵尘那边已经松口了,你带上材料,直接去民政局领离婚证就行了。''
沈诺晴吃了一惊:''我自己一个人能领离婚证?离婚证不是必须夫妻二人同时到场吗?''
叶彻冷笑一声:''人家厉总裁有办法呗。反正你别管那么多,去领证就是了。''
沈诺晴无语。在这些无法无天的有钱人眼里,法律法规,公平正义一文不值,完全可以随意践踏。更可怕的是,公信机关也沦为了金钱和权力的附庸。
''诺晴?''叶彻没等到回复,有些担心起来,难道沈诺晴改变主意不想离婚了?
''哦,我知道了。我这就请假过去。''
放下电话,沈诺晴先去跟总监请假。总监是个四十左右的女人,一听沈诺晴又要请假,脸就耷拉下来,但是,她也知道沈诺晴有点来头,嘴上还是答应了:''行,那你去吧。''
沈诺晴也感到很抱歉,想说点什么解释一下,但是,看着总监那副不爽的样子,她又觉得难以开口。她请假确实不少,作为公司新员工,确实有点过分,但最近事情实在太多,她真的没办法不请假。
怀孕的事她还瞒着公司,等肚子大了显怀了,这个总监的脸色肯定会更难看的。走出公司大门,沈诺晴长长叹了口气。小人物活着真是难啊。
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只手遮天,生物链底层的人,请半天假都要看上司脸色。
回到家把材料都拿齐了,沈诺晴打了个车直奔民政局。之前三番五次约厉梵尘离婚,每次都是人见到了,婚却没离成。这次,她连他的面都不用见,就可以直接领离婚证了。
应该高兴不是吗?多好,不用见他,不用心烦,也不用难受。
所有过往从此一笔勾销,生生死死,各不相关。
阳春三月,桃花开得正好,出租车从江边走过,大堤上绿柳如烟,燕子穿梭其间,蒙蒙细雨中,风景如诗如画。
该开心的。
人生毕竟掀开了新的篇章。她抛弃了一段把握不住的关系,得到了一团甜蜜暖心的血肉,这团血肉在她的腹中孕育,再过几个月,她就能得到一个粉嫩可爱的宝宝,她清澈的眼睛会眷恋的看着她,她软软的小手会抱着她,她会笑着喊她妈妈,全心全意的信赖她,爱着她。
这种感觉,仿佛她拥有了全世界。她又做母亲了,她又有自己的宝宝了。沈诺晴由衷的感恩,由衷的满足。
这种感恩和满足,冲淡了婚姻失败的痛苦,让她心情平和宁静了许多。
走过江堤,再开两条街,就是民政局了。前面好像出了车祸,立交桥下堵成一团。出租车司机探头看了看,有些为难的对沈诺晴道:''不如您下车步行过去吧,前面堵死了,开过去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路也不远,沈诺晴看看前面的路况,点点头同意了。
沈诺晴下了出租车,沿着潮湿的街道缓缓前行。烟雨朦胧,贪恋那一点清凉,她没有打伞,只是把帽衫的帽子拉了起来。
街两边的行道树开满了白色的花朵,层层叠叠,从十字路口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真正的繁花似锦缎。
春天是C市最美的季节。处处花开,满眼脆生生的绿,随便拍一张,都是视觉大片。沈诺晴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认真的挑选着角度,想拍出这种繁花如锦障的感觉。
路中间被堵着的车子中,有一个人,眼神在不经意瞟一眼窗外后,又回头定定看住那个纤细的身影。
他看着她举着手机,微微踮起脚,侧着头寻找着最美的角度。她穿着樱花粉的外套,散着长发,在一片湿润的绿色和白色中,显得格外清新动人。
她镶嵌在雨天苔绿的街道里,浑然天成,仿佛她也是花中的一朵,绿树中的一枝。
她那么美,美得让他的眉头都皱了起来,美得让他牙关紧咬,浑身都开始颤栗起来。
不,他没有后悔,他是开心的。
在去离婚的路上,她还会陶醉于风景,还会拿出手机想要记录这些美好的瞬间,她一定是平静的,幸福的。只有幸福的人,才会注意到梨花白得那么温柔,而树叶绿得那么纯粹。
比如他,他根本就不知道今天满城的花都开了。他根本就没注意到春天是什么时候来的。
她如愿以偿做了母亲,并且她平静,幸福--这不正是他希望看到的吗?
该开心的。
一个小时后,一切都会变成过去,他留下的伤痕,时光会慢慢抚平。等她年老,回忆往事,也只会摇摇头笑笑''当年我瞎了眼而已。''
路还是堵得水泄不通,前面的前面,再过一个街角,就是民政局了。
''厉总,我给郑总打个电话,推迟一下见面时间吧?这路一时半会是通不了了。''助理看看前后的车子,忧心道。
''不用推迟,取消这次见面。''
他该放下了。他该给她祝福。他要告诉她,他真的为她高兴。
''厉总,您说什么?''助理怀疑自己听错了,这次会面,涉及到几百万资金的运作,厉总竟然说取消就取消。
''按我说的做。''厉梵尘打开车门:''你自己开车回去。''
厉总已经反常很长一段时间了,助理见他下车,惊讶了几秒钟也就习以为常了。他掏出手机,准备给郑总打完电话后,再和小女友好好煲个电话粥。
厉梵尘跟在沈诺晴的身后慢慢往前走。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看见她从青苔的砖墙上捡起凋零的梨花,他看见她走路的时候绕开地上缤纷的落英,让它们保留最完美的坠落状态。
他看见她拍照,她侧着脸微笑,她伸出手臂想要够到低垂的花枝。
他没有看到,沈诺晴将捡起的梨花放在鼻端轻嗅,他没有听到,沈诺晴轻声低语:''宝贝,你一定是个小女孩对不对?妈妈给你取名叫阿梨好吗?洁白,芬芳,我的小阿梨!''
沈诺晴来到民政局的时候,心情已经很平静了,刚才在细雨中漫步时,她想了很多很多。
世界这么大,美好的东西这么多,她何苦要和一段过去纠结不已?是该放下了。为了自己,也为了她的小阿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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