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大的橘猫养得油光水滑,被好心擅自饲养在校内的宠物现在无忧无虑奔向铲屎官。跳进杨枝茂怀里,猫咪如同一颗重螃炸弹落下,却在落进怀中挤进入狭小的缝隙中后,压实了松软的毛,还是体型小小的猫。
缩到铲屎官的膝盖上,橘色大猫柔软的大尾巴从腿上垂下,有一搭没一搭地甩动着。人类的混乱,在它眼里就像逗猫棒,它眼睛一直盯着人类的活动转来转去。然而它的眼神似乎透露出幸灾乐祸,杨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这猫不只是看向基尔加,也以同样的猫眼也看向了杨墨自己,也看向了铲屎官杨枝茂。
而坐在人群身边却如遥隔千里的基尔加,却在吼过杨墨爆发过两句后,不敢面对众人。苏欣在杨墨前面拿着枪,教官黑泽已经报告上去,他的父亲作为逃逸的杀人犯,终将被审判,基尔加可怜地小声询问:“已经没有余地了吗?”
“余地吗。犯人就没给死者余地。”苏欣冷漠地说,“他杀人的当时,就没有任何余地了。”
从小没有母亲的基尔加,在学院里一直听从父亲的建议。
基尔加兴奋的片刻,以为母亲不是讨要他。他就像每一个没有父亲或者母亲的孩子,都会胡思乱想,在挣扎与自我否定中被刺激了十八年。全部的痛苦和反复,都在知道母亲没有抛弃他时,转为解脱、希望。
希望又瞬间变成了悲痛。
基尔加忍不住:“他不是坏人的……”
回想起,父亲为他铺路,从基尔加的平安出生健康长大,到入校成为科技储备生,以后能安稳地生活在试验区,避开外面危险的世界长寿终老……基尔加的一切,都有父亲基良的促成在其中,他不能相信对自己负责任、教养自己的父亲,是几十起命案的背后罪犯。
但那确实是他的父亲,十八年的不可更改的血缘关系为证。
顷刻之间,基尔加——自居为珀西尔最喜爱的学生、永远比同学更体面的打扮、无数实验材料堆砌来的经验、依靠教官父亲做后盾的自信,突然一无所有。
“我……我要怎么办?”
“休整一会儿。我们和基尔加就不要参与了。”杨枝茂再一次提议原地休息,基尔加精疲力尽该走不动了。间接的意指到,他们不再理会逮捕基尔加父亲的命令,杨枝茂想把任务留给其他人,至少不要让儿子被逼着去逮捕老子。
教官黑泽倒是无所谓,他的心结已结束。杨墨也点点头,认同杨枝茂,刚被吼了两句的弱小可怜的内心还有点受到惊吓,不敢再说基尔加什么。
然而杨枝茂的话,没勾起基尔加的明白事理。基尔加也吼了杨枝茂:“你懂什么!被抓的又不是你爸!那是我爸,你们要是真关心我,就不该来抓他!”
杨枝茂卡了,被憋得无话可说。事前谁也想不到真凶是基尔加的父亲。
他腿上的橘猫,尾巴越扭越快,透露出别样的兴奋劲儿。
松软的橘猫在看热闹,看得兴致盎然,似乎有超过普通动物的灵性。
那猫在杨枝茂怀里抽身转了个圈,扭转时柔软的腰撑开如拉丝太妃糖般,三百六十度换了方向趴下。杨墨越来越觉得奇怪,他似乎已经在那只猫眼里被各种压扁揉圆,那猫看热闹看得尤为奇怪。
而预计的西弗里斯河上空,突然传来响尾蛇发动机的声音,那是。巨大的轰鸣声逼近,杨墨他们来不及反应,几架飞行器着陆在河岸边的石滩旱地上。
基尔加的父亲一出现,杨墨就能认出来。虽然没见过这名中年的教官,有眼睛都能看出,他和基尔加有着同样的、完全不可能狡辩的金色头发。长相方面,中年人也透出熟悉至极的感觉,他和基尔加都有一样的鼻梁,一样的眉骨,只是基尔加在眉尾的收势比中年人更为温和,遗传于未曾谋面的母亲的温和特质。
杨墨的目光一直在两人之间来回徘徊。
父子都是同一路臭美的绅士,父亲优雅成熟千锤百炼,儿子却是幼稚的刻意模仿。杨枝茂在旁边摸一把橘猫:“感人的父子重逢……这种金发,被人绿都能强行原谅啊,只可能是亲儿子才能有这样的金色。”
和看热闹的猫一样,猫的铲屎官也看起了热闹。
黑泽偏头来,笑着问他:“你羡慕吗?”
杨枝茂哈哈说:“我像在羡慕那两个亮闪闪的两亿瓦探照灯吗,再说了我连女朋友都没有……嗷!”
杨枝茂轻声痛呼,说到女朋友就被猫狠狠挖了一爪子。
橘猫强行从怀抱里跳起来,跳到杨枝茂的头顶上撒野,扒拉出一个窝临时躺在里面,继续看父子重逢的热闹。
所有人都看到了一个很大的瓜,吃瓜就近在眼前,基尔加却紧张起来了。
那是他的父亲。他要怎么面对他的父亲?
“爸爸,是你杀的人吗?”
基尔加还想听到,父亲承认只是那个为他着想的引路人。
他的父亲,名为基良,是和平学院中原来一名中年教官。八年前入学成为和平学院的学生,作为预备役,毕业后被培养成守卫军,在这片危险的地域上,每日抗击危险防止冲破人类安全的防线,为人类生存执行任务做出贡献。
“是。”然而这个高大而优雅的成年男人回到道。他身上透出危险。
“那母亲呢?她去哪里了?”
“死了。”
“是你杀的吗?”
“你看过了,还问什么。”
基尔加攥紧拳头,随着问题一个接一个,父亲的答案冷酷无情地拆碎了他脆弱稚嫩的世界,肩膀止不住地发抖。他不明白,这个父亲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冷血。母亲从来没有抛弃他,父亲说的这些话,甚至连撒谎让他好受一点也没有,丝毫不留情面、丝毫不拐弯抹角。
丝毫不考虑基尔加他的感受。
基尔加憋屈地哭了:“那我要怎么办?”
中年教官一样的脸面无表情,见惯不惊的语气像讨论儿子做了一件幼稚的事情:“你十八岁了,还要我撒谎告诉你你的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吗?”
看到这里,杨墨都觉察到了,基良是一个完全不留情面的家伙。作为一个父亲,养不教父之过,基良养了十八年、也教了基尔加知识,基尔加现在还是一个科技储备生,前途无量,但是这样不绕圈的父亲,杨墨一点也没看出来,他哪里喜欢他的孩子。
基尔加在撕心裂肺地吼着:“你杀人了,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你让我面对同学老师朋友、让我怎么活,我丢脸死了羞耻耻辱!有一个爸爸是杀人犯,我还能做你儿子吗!”
“再怎么样我也是你父亲。”
听着基尔加满腔失望的埋怨,杨墨突然悲伤不知从何而起。旁边的苏欣看得冷眼。杨枝茂却噗嗤一声笑起来,不,不是杨枝茂笑了,而是他头顶上,头发窝里的猫笑了。
远处响起溅水的声音,越野车远处跑来,一眼就能看出是守卫军的行头。从火海无人区方向,最快赶来的守卫军小队,一共有几辆车,人数远远在基良的几架双人战的可载人数之上,要是真火拼起来,守卫军无疑能力压逃犯基良的这一小群人。
基良不再和儿子说话:“没时间了。跟我走。”
杨墨看得紧张的不得了,基良作为杀人犯逃逸肯定会被抓,但他儿子如果也跟着他逃逸,那基尔加就等于上贼船,和基良同流合污。杨墨问,基良如果跟他父亲走,会不会被当成杀人犯的同伙。
黑泽要摇头。谁犯罪谁才受罚,就算基尔加跑了,只要没参与杀人就不会被当成杀人犯,然而,协助重犯逃跑就是另一回事了。
但是基尔加没有给任何人时间,杨墨刚问了黑泽,基尔加在同时干脆地甩掉基良的手:“我不走!你杀了人,你为什么还要我跟你走!”
他的父亲基良想带走他,有原因不是随心所欲:“你现在不走别后悔,留在学校里没人会对你好!”
“可是,你做的事不对!我不管,我过不下去我就去死,死了也是我自己的事,但是你是我爸,你怎么不考虑我该怎么活着坚韧,你能杀人、能让我在所有人面前抬不起头,你现在还能逃跑一走了之!你是怎么做我爸爸的?”
说话争吵间,远处紧急赶来的越野车已经到达,第一辆刹住,另几辆随后绕过两侧径直停在飞行器的后方。
施行逮捕行动的守卫军车里,有人高声下令:“飞行器有升空意图,立刻击毙!”
一声令下,守卫军对现场展开的包围封锁已经就位。
基良背后的飞行器下来人,催促他带着儿子赶快,那人带着黑色的面具。
形势突然转变,守卫军的真枪实弹上膛,交火立刻开始。
以车为据点俨然瞬间变成了坦克武装。杨墨没看出来,那面具的出现,就是从警戒到子弹上膛分支点的地方。
然而,段之章在车里,仅凭枪口后露出的一个头顶,熟悉的感觉就让杨墨认出段哥了。这下好了,杨墨知道。有段哥在,不虚。
枪林弹雨中,其他人都在经历一场恶战,东倒西歪,唯独杨墨不顾及东西南北的子弹,一个人呆呆的站在战场正中央。
“等等,发生了什么,你们不能继续好好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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