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明月为了庆祝武博弈的伤势复原,也为了给其余的将士打气,特意赶在晚上的时候,吩咐士兵们从就近的村子里买了一只羊。
武青颜站在营帐里,顺着窗外看着外面火红的夕阳,一向清透的眼睛,此刻却早已被夕阳染成了血红色。
营帐外面,响起了脚步声,一个士兵走了进来:“濮阳提点,皇上有请您去营地,今儿晚上为了庆祝西北将军伤势复原,皇上特意吩咐属下们买了一只羊。”
这声音是要多冷就有多冷,毫无感情没有不说,若是仔细听,还能听出些许的不耐烦,虽然是强压着。
武青颜转回身子,瞧了瞧那士兵垂着的面颊,眼珠子一转,心里已经明了,今儿个她拒绝给那个躺在担架上士兵治疗的时候,这士兵当时就站在担架的不远处,想来是将她的话听了个清楚,所以现在才对自己这般的冷漠相对。
清了清嗓子,武青颜得意的笑了:“无论你们如何看我,在皇上的眼里,我始终是那个独一无二的,所以就算有怨气你也给我忍着。”
士兵没想到武青颜说话竟然如此的直接,咬了咬牙,将涌上心头的怒火又憋了下去。
不管怎么说,麟棋倒是把那个士兵给救活了,虽然现在还不曾醒来,但是麟棋说过,那士兵已经没有生命危险。
看在他战友死里逃生的面子上,他不和这个自私的女人一般计较。
在这士兵怒视之中,武青颜拢了拢自己的长发,当先走出了营帐。
此时的营地上,将士们早已架起了篝火,在熊熊烈火的烧灼下,一整只的羊,夹在树杈上烤着,虽还不曾全熟透,但香味已经扩散了整个营地。
长孙明月和武博弈分别坐在营地的最前面,他们两个人似乎在窃窃私语着什么,从长孙明月淡笑的表情上来看,似乎他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那些坐在他们对面的战士们,接连打了好几天的仗,难得的放松和发泄,均是大口大口喝着酒,说着,笑着,似乎想用表面的欢愉,隐藏起内心的恐惧和紧张。
不过随着武青颜的到来,那些原本还在说笑的士兵,忽然沉默了起来,他们纷纷朝着武青颜看了去,眼中充满着陌生和仇视。
坐在另一侧的太医们见此,本是想要和武青颜打招呼的他们,也是不敢擅自起身,偷偷瞧着将士们的脸色,神色破显得尴尬。
武青颜知道,肯定是因为她下午没有对那个士兵施救的事情传开了,所以现在这些士兵才如此的仇恨着自己。
没想到营地里的这些个将士也是嚼舌根的好手,如今还真是好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武博弈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当先对着武青颜笑了笑:“今日多亏濮阳提点的妙手回春,不然我这条腿也算是交代了。”
这话,只要是长个耳朵的人都能听得出来,武博弈是在给武青颜打圆场。
那些原本就挺尴尬的太医们听闻,也是跟着纷纷附和着:“是啊,今日濮阳提点的功劳可是最大的。”
“其实我们这些个学医之人,总是有疲惫的时候,想来下午的时候,濮阳提点一定是力不从心了,所以才会将那个重伤的战士交给她的手下去打理。”
“是啊,我听闻濮阳提点是给西北将军刮骨疗伤,虽然我没见过,但光是想想,都是极其费时费力的。”
太医们虽然也是觉得武青颜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那生命垂危的士兵见死不救,但毕竟武青颜是他们的头头,他们除非是活够了,不然又怎么会不帮着自己的顶头上司说话?
况且在他们眼里,武青颜可并非是那些士兵口中所说的什么见死不救等等,如果武青颜要真是那样的人,那么他们现在又怎么会在这里?他们不会忘记,是武青颜带着他们走出了皇宫,是武青颜给了他们勇气和决心,让他们站在这里,不停的和死神抗衡着。
那些原本对武青颜报有仇视的士兵们,听闻了太医的话,也是觉得这话并不是不在理,虽然武青颜确实是对那个士兵见死不救,但她却救活了他们的战神。
秦月在一边沉默着,看着武青颜那清瘦却总是笔直的背影,忽然心尖一颤,一股莫名的疼痛,顺着跳动的心脏,缓缓传遍了全身。
段染皱着眉头,拉了拉身边的麟棋:“是不是那妖精和皇上又闹什么别扭了?不然那妖精下午的时候好端端抽什么疯?”
麟棋现在生怕那些将士们对着武青颜大打出手,毕竟将士们都是莽夫,根本就不懂得讲道理,不过好在,现在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哪知,就在麟棋这口气还没松出口,只听一直沉默的武青颜,对着武博弈笑了:“西北将军这话倒是说的严重了,其实我也不想救,但不救不行啊,眼下皇上都来了,若是我不玩命救人,皇上岂不是要罢我官职?”
妥了,此话一出,原本缓和的气氛,再次僵硬了起来。
段染急得直拉麟棋的袖子:“这妖精是不是疯了?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麟棋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主子是怎么了,今儿个在营帐里就和皇上怪怪的,然后就……”
那些原本怨气才刚消退的士兵,再次红了眼睛,不过碍于长孙明月在场,倒是谁也不好先开口,一时间整个营地杀气森然。
长孙明月终是缓缓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朝着武青颜看了去:“既然来了就坐吧。”
武青颜却是笑了:“我为何要坐?”
长孙明月淡墨的眉渐渐拧成了个疙瘩:“濮阳提点,你这是在和朕叫嚣吗?”
武青颜摇了摇头:“微臣怎敢叫嚣皇上?只是微臣有一点想不明白,既然皇上决定了要从大齐招支援的话,皇上可是有想过那些还在大齐的百姓?”
只是这一句话,便是将长孙明月至在了一个尴尬的处境上。
这样的话,一般都是秘密商谈的,作为最下级的士兵和太医们根本就不需要知道,但是如今这话被武青颜就这么如同平常一般的说了出来,无不是让在场的人都是为之一振。
武博弈紧紧握着手中的酒杯,沉默着。
段染到了现在,才明白武青颜这气是从何而来,原来,竟是为了大齐的百姓吗?
不过他终于是想明白了,原来武青颜是担心大齐的百姓,答案是很显而易见的,既然长孙明月决定派士兵支援,那么大齐就变成了一座空城,若是几个的敌军借此攻城的话,大齐将会不堪一击。
那些士兵之所以沉默,是因为他们同样清楚,若是大齐被沦陷,那么他们的家人将会是个怎样的结果。
“濮阳提点未免有些太过放肆了一些,那些百姓的性命,哪里会比皇上重要?”
“就是的,皇上可是龙子,只要皇上还在,大齐就算是被攻陷了,还是会争回来!”
“我倒是赞同这话,保护皇上首当其冲。”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不忘有人会赞同长孙明月的想法,武青颜忽然觉得这些大臣是如此的不可理喻。
原来旧社会的腐败思想,真的是会害死人的。
长孙明月沉默着,只是一双狭长的眼睛,紧紧地看着武青颜,猛地,身子像是不受控制的往前倾斜着,“当!”的一声,他的身子倒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武青颜趁机拉住了长孙明月的手臂,将软弱无力的他,揽在了自己的身前,在所有太医和士兵的触目惊心之下,她翻出了袖子里的匕首,逼迫在了长孙明月的喉咙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了,以至于那些士兵反应过来的时候,武青颜已经揽着长孙明月,一步步朝着大齐的营地外面走了去。
这,这这这……
段染第一个反应过来,当先站起了身子,也顾不得周围的那些个看直了眼睛的士兵们,扯着嗓子的喊:“妖精,你他妈是真的疯了是吧?你这是要弑君!这可是杀头的死罪!是要诛九族的!”
武青颜冷冷一笑:“家人?我哪里还有家人?而就是因为我失去过家人,所以我才更加的看重家人的存在,但是现在,你们的皇上!你们的九五之尊正要用你们所有家人的性命保护他自己,你们可以视而不见,但我不能……”
段染急得舌头都打结了:“你还真是疯了是吧?现在大齐不是还没事呢吗?况且有什么事情不能心平气和的说?”
其他的士兵在段染的大喊之下,纷纷回了神,眼看着武青颜就要走出营帐,纷纷朝着武博弈看了去,似在征询着意见。
武博弈静静的看着武青颜好一会,似在下着什么决心,猛地他缓缓站起了身子,对着那些士兵道:“追!但保护皇上主要,若是危急到了皇上的性命,一律,一律杀……无赦。”
麟棋吓得一抖,好在秦月及时拉住了他的手臂,麟棋早已没了自己的主意,不禁朝着秦月看了去:“怎,怎么办?师傅是不是要死了?”
秦月叹了口气:“现在的事情,已经不是咱们能够控制的了。”
麟棋不敢相信的摇头:“不对的,这和师傅之前在营帐里商量的那个办法不一样,师傅明明不是这样说的,师傅那时候只是说……”
“说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秦月忍不住的又叹,“麟棋,眼见为实。”
麟棋看着越走越远的武青颜,眼泪忽然没有预兆的就落了下来,他不敢相信一直被他视为亲人的武青颜就这么走了。
“我要去追师傅,你放开我!”
秦月不但不放,反倒是掏出袖子里提前藏好的银针,扎在了麟棋的脖颈上,眼看着麟棋慢慢闭上了眼睛,他一把将麟棋抗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再次看了看武青颜离去的方向,一滴无声的泪,滚过面颊,动了动唇,轻声道:“主子,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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