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大吼让王平立刻转过了身,声音是一个气喘吁吁的青年发出的。看上去他也就是二十岁上下,胡子没有几根,头上顶着一个发灰的鹿皮帽子,装束似乎是个猎户家的儿子。
青年猎户愤愤地跑过来,等他看清了王平一米八五的身材后,脸色登时显得有些不安。
王平友善地笑了一下:“这是你的鸟?”
雪地里矗着四个鸟身子,一个个屁股朝天,两腿挺得直直的,长长的细脖子直直地插向地面,脑袋埋在雪地里。
青年嗯了一声“是”,看着王平的眼神不停地变换。王平仔细看地上的那些鸟,它们的脖子伸到地上的一个坑里,还发现周围地上还有几个小圆洞,只是不很显眼刚才没有发现。
王平观察完后发现哪个猎户子弟还在扫视自己,就冲着他友好地笑了一下,做了个请的手势。那青年于是绕过王平,向那几个小号“鸵鸟”走了过去,蹲下把几个家伙一个个拔出来,顺手拧断它们的脖子。
老章家又是好久没有吃肉了,看到这小鸟王平忍不住流出了口水。“小哥,我能用柴火和你换两只鸟么?”
猎户沉思了一下:“可以。”
说完他就扔了两只过来,然后低头翻看王平脚下的两捆木柴。他用力压了压一捆柴,还扯去了几片残存的叶子,看来是已经挑好了。
“这叫什么鸟?”王平掂了掂手里的鸟,两只差不多有一斤重。
“叫傻半斤。”猎户把木柴抗上了肩,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青年走远了以后,王平蹲下来检查了那几个没有捉到鸟的坑,每个里面都有几粒米,用手里的死鸟探了一下洞的深浅,“正好。”分开掂了一下两只鸟,重量也差不多,他喃喃自语:“果然是傻半斤。”
从第二天开始,再去林子砍柴的时候王平就带上了章再弟,而老章家的晚饭上从此多出了烧鸟肉,他的积蓄也以更快的速度增加起来,半个月后还给章再弟买了一双新鞋,这小子现在也有权力比母亲和嫂子先上桌吃饭了。
过了二月以后,收获渐渐少了起来,王平估计是野地里的食物渐渐多了起来,一点儿小米诱惑不了猎物了。
章再弟因此变得很烦躁,他总是耐不住性子,隔三差五就要跑去几个挖坑的地方看看。但是他越频繁地检查自己挖的坑,收获就越少。王平说了两次也没有什么效果,最后也懒得管了。
今天章再弟又跑了好几趟,这次去了许久还没有回来,就在王平打算放下斧子过去看看的时候,听见一阵争吵的声音从那个方向飘来。
赶去过去的王平看见章再弟和一个人争得面红耳赤,再定睛一看,原来对方正是那个傻半斤。
看清王平面孔以后,傻半斤更是气得脸红脖子粗,愤怒地指指章再弟手里的猎物和地上的几个坑:“这是我出来的办法,你偷偷学我挖坑。”
“办法都是造化的,谁用了就是谁的。”王平嬉皮笑脸地说,认出了傻半斤以后他也有些不好意思。
王平来了以后章再弟就不吭声了,他偷偷绕到傻半斤身后。听王平说出这种无赖话后,章再弟一拳就猛地打在傻半斤后脑。
正在寻思如何反驳的傻半斤惨叫了一声就抱着脑袋倒在了地上,章再弟拣起一根树枝就没头没脑地打了下去,同时还大骂着:“让你想主意,让你挖坑!打死你这这个坑王!”
突如其来得变化让王平也愣住了,转眼间傻半斤就被章再弟抽得满地乱滚,王平才猛然醒悟:“住手,小弟快住手。”
被王平扶起来的傻半斤满脸憋得通红,手挥舞了半天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接着狠命跺了几下脚,恨恨地看了王平一眼,还是没有吐出半个字。章再弟冷眼看着他,树枝在左手上轻轻地拍打着。最后傻半斤泄气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抚摸着自己的痛处。
“这样吧,小哥。”趁傻半斤舔伤口这几分钟里,王平分出了半捆柴火,他把这些递给了傻半斤:“以后每天小哥都可以来这里拿些走,算是我给你的赔偿,如何?”
傻半斤狐疑地看了王平的脸几眼,刚伸出手就听见章再弟恶狠狠地哼了一声,连忙又把手缩了回去。王平回头瞪了章再弟一眼,把木柴塞到了傻半斤怀里。
傻半斤委屈地抱着木柴:“好,就这样说定了,你可不能反悔。”
现在傻半斤显然很清楚眼前谁更不好说话,所以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警惕地看着章再弟。
王平拍了拍傻半斤的肩膀,把他的视线拉回来:“当然,我们也算认识了,这位小哥怎么称呼?”
“我叫赵慢熊!”傻半斤自豪地报出家门,还不忘了补充一句:“常山赵子龙的赵,快慢的慢、狗熊的熊。”
王平把名字记在心中:“嗯,原来是赵小哥。小哥好本领,我叫王平,叫我石头就可以了,这位章小哥叫再弟。”
赵慢熊反复念了两遍这名字,点了点头:“嗯,石头老哥,章小弟,我记住了。”
既然认识了,王平就拉着赵慢熊说起了话,一边还把干粮分给他吃,顺便打探起为什么坑越挖越多,逮住的猎物却不见长。
赵慢熊没有立刻回答问题,而是乱转着眼睛在紧章地进行思考。王平看不是路数,就加了一句:“我别的没有,就是有着一膀子力气,到时候赵小哥筹划,我来挖,猎物平分如何?”
“天气暖和了,坑住的傻鸟自然少了!粮草少的时候傻鸟们才容易往坑里面掉,”王平做出保证以后,赵慢熊马上换上一幅这你都不明白的表情,他的经验显然很丰富:“挖坑不能只想着一种猎物,要不停地变换模式,改变诱饵,这样才抓得多,坑得好。”
果然是深谋远虑,在心里赞叹了一下赵慢熊的挖坑技巧后,王平又笑着说:“多谢指教了,这样吧,以后我们一起砍的柴也分三份,你拿一份。”
“好,一言为定。”赵慢熊立刻表示同意,同时机敏地扫了章再弟一眼。那孩子看王平话已经说出口了,也就无奈地不出声反对了。
以后的日子里,王平的小队伍就变成了三个人,这赵慢熊力气不大,但是足智多谋,小坑陷鸟,大坑捉兔。不时还能想出些捕鱼的办法。他自己还设计了不少挖坑的工具,一个个也确实都很好用。
得到的猎物王平分作三份,大家都满意高兴。赵慢熊建议过断时间开始挖大坑,当然也要深一些,这样才能坑住大家伙。对这样的挖坑热情和雄心,王平也是很佩服。
章再弟对赵慢熊却不是很满意,他觉得虽然赵慢熊出的主意不少,但是主要的力气活都是王平承担的,所以每次平分收获的时候他总是要冷嘲热讽几句。
背地里,章再弟也总是想少拿些,他不止一次地向王平表示,自己和王平平分收获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看着一排排走过的士兵脸上或骄傲或自豪的神情,他心中尽是悲哀和怜悯,明知这些看到的年轻士兵踏上的是一条不归路。
一万具现在还活力充沛的躯体马上就要变成尸身枯骨,可是王平什么也做不了,想象着这些将士告别家乡的父母妻小,在亲人的担忧和思念中从万里外赶来这,再看着他们整整齐齐从面前经过,走向命中注定的未来。
嘹亮的鼓声且行且远,路边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只有王平还呆呆地望着那飞扬的尘土。
穿越者的眼睛看透了历史的迷雾,他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云端,注视着六千的先头部队越过逢堡疾驰。他仿佛听到了城门被奸细打开时,总兵那悲愤的吼叫。当幻想到利剑抹断咽喉的那一刹那,王平的身体也哆嗦了一下。
这哆嗦一旦开始就再也止不住了,他的脑海中还印着刚走过去的那些面容,今夜这些人还会和妻儿在梦中相会吧。一个月以后,这些现在还活生生的士兵就会被几倍的铁骑重重包围,王平知道他们会紧紧靠在一起,并肩举着长矛对抗众多的骑兵,直到调来火炮把他们轰成肉酱。
想到这里的王平已经闭上眼睛沉浸在幻觉中,双臂不知不觉地举了起来,仿佛也是那些勇敢的士兵中的一员,在和不存在大敌作着生死搏斗。猛然,背上被人砍了一刀……
拍肩膀的是老章的二儿子章又弟,他诧异地看着惊的汗流浃背的王平,也愣愣地退了一步:“石头你怎么了?”
胸膛里的心脏几乎要蹦出喉咙,从幻境中被惊醒让王平几乎窒息,章开嘴半天后才挤出声音:“我没事,章兄弟有什么事情么?”
“都走远了你还看什么啊,快回去吧,家里该开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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