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刺穿手背而断裂的珠钗,富荣霍然起身,抓起马鞭,直奔了出去,陡然看见杜鹃措步而来。
富荣一愣,站在原地等着她走上前来。
“要出去么?”杜鹃看着他手中的马鞭,问道。
“是。”
杜鹃轻皱了一下眉心,又问道,“不是说最近都在府中么,为何突然要走?”
“出去看看。”富荣依旧语气冰冷。
“这样,何时回来,可有吃了早饭?不如我再拿些药给你带着。”
“不必!”
杜鹃一怔,“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脸色这般不好?”抬手,她想试探一下富荣的额头。
富荣侧头躲过。
杜鹃的手臂僵在半空,缓缓收了手,“我,我进去了,慢些!”
侧身走过。
富荣陡然身子一怔,轻不可闻的舒了一口气,“无事,哎……最近有些烦躁,你去了何处?”
听见富荣语气轻缓,杜鹃也回身对他轻笑,“无妨,只是嫂子有些烦闷,与我说说话。”
“……恩……”富荣转头,看着张氏正被人搀扶着往回走,他也只是点点头,突然抓住杜鹃的手,“我去看看娘,你可要跟着?”
杜鹃一愣,低下头去,“娘,不想见我。”
富荣亦是没再强求,深知娘亲与她的关系向来浅薄,更是看她不顺眼,一同前去徒增烦恼,于是应着,“也罢,你在房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恩!”
看着富荣远去,杜鹃提着裙子往房间内走。抬头就看见了桌案上碎裂的珠钗,还有点点血红落在桌子上,她抬起丝绢轻轻抹去,紧皱双眉,低头看着那珠钗的头部,依稀还能看到细致的雕刻纹路,她不由得轻叹一声。
转眸间,想起了往日那张翩然谦恭的模样,时常挂着谦卑的笑意,对不住是他的口头语,平日来皆是风度翩翩的少年郎模样,唯独见了她会露出一丝关切的担忧。
“安公子!”她在心底低唤,你可好?
接着,那张人脸淡去,杜鹃似乎已经忘了那人的面容,她不由得无奈的摇头轻笑,为何想起那个人呢!
可是,为何这只珠钗会在富荣的怀中掉落,许是一样的罢!杜鹃再一次无奈的摇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些奇怪的想法。
突然,窗子一动,一声闷响,一个黑影闪了进来。
杜鹃微微怔住,却没惊叫,心慌慌间还是暗自镇静了一下心神,望着那人。
那人从地上滚动而起,站在杜鹃不远处停下脚步,似乎身上受了轻伤,几处开裂的伤口处露出血红的皮肉,衣衫也如那片片风起的树叶,随风煽动。
寂静!
两个人只隔着一张茶几,互相对视。
杜鹃支支吾吾了片刻,还是开口道,“你,你是谁?”
那人对于杜鹃的镇定和没有惊叫迟疑了一下,看她不似那会武之人,不然早已在他进来之前有所察觉,他定了定心神,低声道,“路过,我不会伤害你。”
那人声音低哑,似乎已经有些口干舌燥。
杜鹃指了指桌子上的茶壶,“那里有凉茶,润喉。这里有药草,治伤。”
那人一愣,顺着杜鹃的视线跟过去,确实看见那边一壶凉茶,和桌子下面的药草囊,他双眉轻蹙,掩盖在黑色面巾下的面容瞧不真切,还是能看清楚他因为紧张而猛抽的一口冷气,那黑色面巾跟着吞吐了一下,“这是哪里?”那人问道。
“这里是驸马爷的家眷府邸。”
“驸马爷?”那人狐疑了一下,挑眉间提起了茶壶,伸手示意杜鹃回头。
杜鹃“恩”了一声扭过身去,“是,我相公就在府中,还有守卫,你如何进的来?”
身后,听的那人咕噜噜喝水的声音,没有回答,杜鹃感觉有一双眼睛在她背后死盯住她,待那喝水之声停住,那人才道,“你不是公主?你相公……你是侍妾?”
杜鹃一愣,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急不情愿的应道,“恩!”
“侍妾……”那人声音清亮了一下,低声言语,似乎在琢磨着什么。
背对着光,杜鹃看见影在地面上那人拉长的光影,听不到身后的声音,却看见那人的影子在远去,似乎已经走到了窗子前,正探头查看着。
“相公去了婆婆那里,少顷会回来,你要现在走才行。”
“……为何帮我?”
“因为,你不是坏人。”
“呵呵……”那人突然怪笑一声,“我不是坏人,大凌国的人才是坏人,看你是清月国的扮相,为何给大凌国的驸马做侍妾?”
杜鹃抿抿嘴,没回答,“还不走,会被院子中的守卫发现。”
那人一愣,将面巾遮住脸颊,拱手道,“多谢相助!”
声音远去,杜鹃转首,只看得见一个身影轻灵如燕,踏风而起,最后起落间在前院的一处屋顶落定。
杜鹃低叹,“不好,富荣在那里,会被发现。”她紧张的瞧着那黑衣人落在富家婆子的屋顶之上,不禁焦急张望,手指扣在窗棱上,壳壳作响。
果真,那边传来一声低喝,接着一只黑色的钢鞭甩出屋顶,死死的绕在了那人的脚踝,那黑衣人踉跄着挣扎,还是栽倒在屋顶之上,压碎砖瓦发出一连串沉闷的声响,许久才听见厮杀声诈起,守卫们才发觉有人来访,可见那人亦是武功高强者。
只可惜,他逃错了方向。
喘息间,富荣已经跃上了屋顶,“何人?”
那黑衣人不言不语,只瞅准四周,前边不远处的府院深深,同时还有几个侍卫手持钢刀跑来,身后,侍卫已经跃上屋顶,只待富荣一声令下便会蜂拥而上。而他之前,便是手持马鞭的富荣,那黑衣人打量了他一下,冷哼一声,“清月国的叛徒。”
富荣一怔,马鞭轻轻抖动了一下,“何人,青天白日偷偷摸摸,报上名来。”
那黑衣人又是轻笑一声,“叛徒,一家子叛国贼。走!”那人嘴中低啸,突然手里就多了一只亮光闪闪的宽刀,武动生风,在富荣身上随意扫去。富荣矮身躲过,身子挺拔如钟,马鞭在空中扭转几个鞭花,“啪啪啪”甩去。
那人皆是轻巧躲过。
此时,侍卫纷纷上前,将他团团围住。
富荣因为腿上未愈,几次下来已经皮开肉绽,血水深处,滴落在青砖瓦片之上。那人一见,轻哼一声,“为了大凌国受伤?自讨苦吃……”
那让人几次咒骂富荣,富荣亦是毫无动怒,却见那黑衣人周旋在侍卫之间不过是防守招式,几次突围又因为怕伤着人陡然撤回,想了想,他回首喝道,“都退下!”
喝令一下,那黑影人亦是连连后退,目光流转,最后还不忘扫了一眼远处那个雪白的身影,杜鹃正仰头观望。低头间,那黑一人瞥见脚下砖瓦松动,他眨眼之间想要扭动脚腕钻入房内。
富荣瞧出他的心思,紧忙喝斥,“慢!”
黑衣人动作稍缓,愣在原地看着他。
“在下富荣,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本一切黑衣人不与回答,却不想那黑衣人只冷冷一笑,毫不在意的报上名号,“在下无名小辈,魏邱。富荣?原来是你!”
“你认得我?”
“呵呵,大名鼎鼎的用兵神将富荣谁人不知,可惜,你叛国投敌,可恨之人,罢了,今日你想如何,将我抓住送给大凌国领功行赏?”
富荣一怔,盯着那人瞧,最后挥手让路,“魏兄,多有得罪,这边请!”富荣侧身,让开一条路。
魏邱惊住,却依旧看着脚下的方许瓦片。
富荣道,“实不相瞒,此院中居住的是我母亲,正重病在身,望魏兄高抬贵手放过我家人,此事就当做没有发生,这边是通往后院之路,从小径逃走定人不会被人发现。前边虽然宽广,却是王爷之府邸,实在不适宜逃生。”
“……”那黑衣人又是一惊,这一家子奇怪之人,先是那女子,后又是这驸马,他一路死里逃生被当做野狗一样追踪,却在这街巷里遇到贵人?
顿了顿,那黑衣人抬步,忽而听得房间内传来老者低声咳嗽的声响,“富荣,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听房梁上有人说话。”
富荣看了那黑衣人一眼,拱手,“多谢魏兄!”便扭身落下房去,接着房间内传来富荣倒茶的声音,“是杜鹃问问这里可有需要的东西!”
“哎,不需要,不需要,那个死丫头,叫她滚远些。”
“娘!平日我不在家中,还是杜鹃一手……您……”
“咳咳……我就是看不上那个丫头,从她进门的时候就没瞧着她哪里好,看见她啊,我这里就开始冒汗,哎……碍眼,碍眼。我说,我许久没看见我那个公主儿媳了,是不是因为有事忙的走不开啊,我想看看看她,到底是公主出身,说话做事就是叫人心里舒坦,咳咳”
富荣无奈的摇摇头,递过去一碗温茶,“娘,身边的人对你好作甚想着那个不知道心疼你的人。”
“哎!”富家婆家作势敲了一下富荣的脑额,“不许胡说……”
黑衣人冷言而视,黑巾下的薄唇微微上扬,低声拱手,“多谢!”一步飞跨,向着小径而去。
房间内,富荣只草草交代几句娘亲的身体,便急急奔回杜鹃房间,一路上他将那黑衣人的路线想了个通透,从昨夜的黑衣人到莫名其妙的珠钗再到今日他一时疏忽的而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黑衣人魏邱,一切的一切,串通起来,为何叫他心底这本焦灼难耐,很像撕开面前的碍眼面纱找到那事情的根底。
他有些烦躁的推开木门,跨步进去,瞧见杜鹃正惴惴不安的在房间内徘徊。
他有些焦急的问道,“可有看到黑衣人来过?”
杜鹃一愣,紧张的回头看向窗户,见那边已经无人,她才抓住富荣的手臂,“是,何人?”
“你不认识?”
杜鹃又是一怔,“我,不认识。哎呀,伤口裂开了!”杜鹃望着富荣的腿伤不由得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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