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重路滑,天色依旧昏暗,路上没有行人,雪地之上更是没有一点脚印,两人落在一处屋顶之上,尽量俯低身子,抬头从角落里向内张望。
果真,里面的人还在。
只是隔着距离,只能听到里面低沉的声响,却听不到里面的人在交谈什么。
富荣的方向依稀看的清段固然的对面坐着的是三公主宁若非,两人为首的男子身上穿了很厚的黑色披风,脸上蒙着黑色的黑巾,三人正低头看着桌案上的东西愣神,不时互相低语,间或对着桌面上的东西指指点点。
富荣这不知那是什么,魏邱却已经猜到了,心道,“原来大师兄背叛,对方竟然是异国人,如今看来那人该是是与安若轩针锋相对的朝中势力了。”
看了片刻,怕引起里面人注意,两人又从原路返回。
途中,魏邱左思右想还是跟富荣讲出了实情。
富荣一直跟在他身后不语,待两人落下身去跟着街面上越来越多的行人行走时,富荣才低声道,“传说果真是真的?宝图已经找到,如今他们该是在研究如何寻找路线,可没有钥匙……”富荣一怔,心急道,“是否该通知我的人在清月国内寻找钥匙的下落。”
魏邱微微点头,指着路边一个摊位道,“钥匙要找,肚子也要喂饱,不如先吃些东西。”
富荣低头看了一眼魏邱胸前的血迹,微微摇头,“我们先回去,抄近路,走后院。”
魏邱微怔,片刻后点点头,“异国人不似咱们清月人跑江湖的多,我如此样子果真是太过招摇了。”
富荣却道,“不,似乎我们方才回来被人发现了。”
魏邱一怔,精心观察着四周,果真发现一人鬼鬼祟祟走在人群的不远处。
魏邱低语,“你先走,或许还没有人发现是你,他们知晓我在这里,不会怀疑,我甩掉他们后随后就来。”
富荣不放心,也没应话,仍旧跟在魏邱身后悄悄随行。
魏邱一怔,不由得低喝了一句,“快走,不然我们都会暴露。”
富荣想了想,低声道,“好,一个时辰后你若是还没回去,我会出来找你,小心!”
富荣一走,魏邱故意回头看着那人一眼,那人陡然愣住,慌忙调转方向,魏邱轻笑一声,“原来是个新手,好,待我会你一会。”
富荣独自拐进长街,踩着街上行人脚印一路入了太子府后院的巷子,巷子很深,曲曲折折,一眼望不到尽头,他看向四周,纵身而起,跃入高墙,猫着身子从墙内跳进了太子府的院内。
一入院内,顿时周围围拢而来刀叉,交叉在富荣跟前,为首的侍卫大喝,“何人?”
富荣看了看他人一眼,低声道,“富荣”
经过昨夜一事,府内人已经知晓了富荣的造访,如此报上名号皆是浑身一怔,顿了片刻才扯了手里的兵器,“驸马爷,我家太子殿下已经醒来,在房内等候。”
富荣心中一跳,不由分说的急着跑了起来。
入了院子,浓重了药草味扑鼻,富荣掩了掩袖子,急忙往里面走。
推门而入,鱼儿熟睡在外间的软榻上,呼气清欠,昨夜很是疲惫的她,此时睡得很沉,富荣推门的声音都没能惊醒她。
富荣只瞟了一眼便拐过长廊直奔内室。
抬步迈进,安若轩正端坐在左手边的茶几旁,半个身子赤裸,露出雪白的上身,背对着富荣,许是针灸未完安若轩已经醒来,身上仍然插满了银针。
他放慢了脚步,拱手道,“太子殿下。”从身份上来看,富荣在大凌是驸马爷,可除去驸马爷的身份他也就只是一个小将军,正所谓嫁夫随夫,品阶上富荣该是下跪行礼。但富荣没有,谅是他如何心中大度,自己的结发妻子被人霸占也自是心有不快,所以故意而为之。
安若轩只轻轻,“嗯”了一声,忽而道,“去针。”
御医掩盖嘴巴大了一个哈欠,顿时泪水连连楚楚可怜的看着安若轩,“殿下,不可,还没到时辰。”
安若轩却道,“我已经醒来,无事了,去针罢!”
御医困倦不堪,双眼已经睁不开了,听到要去针他能休息自是好事,可担忧安若轩的安危他仍坚持着,“万万不可啊,殿下。”
“如此,待太子殿下施针完毕后再说。”富荣道。
“不,去针,快!”安若轩喝道。
老御医无奈,起身去针。
一刻钟后,银针去除,安若轩只披上了一层外衣,在暖炉烘烤的房间内也也感觉不到寒冷,他转过身来,看着富荣,抬手示意,“坐!”
富荣不卑不亢,人也实惠,让我坐,我就坐,一屁股坐进了木椅之内,且依旧是他惯常的身法,腰板挺直,稳坐如钟。
安若轩却迈步在房间内徘徊了一阵,道,“看来你已经知晓了所有的事情。”
富荣点头,“是,不枉此行。”
“好,我知晓,你定然会带走杜鹃,于情于理我都是趁人之危的小人,不会阻拦你们。不过,我只有一个恳求。”
富荣一怔,由衷的佩服着安若轩,随后点头,“好。”
“不如要杜鹃做主,是去是留。我相信,驸马爷也不希望再次看到杜鹃被害,况且,她心智受损,不知醒来后可还是从前的杜鹃。”
富荣沉默了,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上面的雪水未融,粘在那靴子上犹如踩碎了的米粒,粘着靴子下面的泥土,那心思也跟着那些泥土一般,被眼下的形势粘着,理不清思路来。
想了想,富荣道,“不管发生,我会带她离开。至于报仇一事,我自有主张,况且已经决定之事,不能更改。相信太子殿下知晓我做事风格,并且,我不在意杜鹃是否认识我。或许……”顿了顿他又道,“或许,以后的日子就是我偿还杜鹃的日子,我会尽我所有保护她,她是我富荣的妻子,从前缺失的东西我日后都会补偿,希望,这一切还来得及。”
安若轩身子一颤。
富荣是那铁血的汉子,做事向来不会说一套做一套,且不会像苏秋夜那般甜言蜜语,他只会做,但铁骨柔肠,如今竟然满腹肺腑之心,柔肠碎语,相信杜鹃在他心中的位置不比他的低。
安若轩轻叹一声,回身望着窗外,雪花再一次纷纷的落着,落在干枯的草叶间,落在坚硬的假山石内,落在冰冻的河池之上,同时也落在了他的心口中,是那样的凉,那样的冷。
夺妻之痛,他如今感触颇多,理解了富荣的隐忍背后的伤。
忽而,安若轩转身,轻声道,“好,我会护送你们离开。不过要在三日后,杜鹃才会醒来,到时候不管情况如何,我都会放你们走。”
富荣豁然起身,拱手道,“末将谢过太子殿下。”
“咚!”富荣单膝跪地。
安若轩愕然,许久才道,“起来吧,你我无许如此。”
安静了片刻,富荣又道,“此去一行,不瞒太子殿下,我会调集我的精锐部队,首先将清月内乱清除,至于大凌……那是异国与大凌之间的事,不是清月之间的事,若异国想与我富荣平分清月,我自不会答应,但我不会再叫清月百姓陷入流离失所,不知太子殿下可明白末将的意思。”
安若轩面色一白,那话中之意,他是清月人,与大凌无关,与异国更无关,不管交情如何,在我夺取清月之时,你异国若是要派兵从中作梗,就不要怪他富荣的铁蹄一直踏进你的异国大门之内。
“呵呵……”安若轩轻笑一声,没有回答。
“至于宝藏一事……”富荣又道。
安若轩眸子一冷,看向富荣。
“我无心夺取,不过我可以给太子殿下一个消息作为报答太子殿下救杜鹃一命的报仇。”
“哦?”安若轩惊异。
“方才我与魏邱一同,看到了段固然与三公主宁若非在一间破败的瓦房内,对方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者,语气中带着浓重的北方民族腔调,话语缓慢,依照他的举手投足之态来看,相信会是朝中之人。不过他浑身披着黑色斗篷,面容也带着黑巾,没有看清样貌。”
安若轩眯了眯眼,交织着所有的信息搜索朝中的众臣,最后灵光一闪,想到一人……
富荣又道,“宝图就在那神秘黑衣人的手中。”
“什么?”安若轩怒喝。
顿了顿,富荣又道,“或许不全。”
“什么意思?”安若轩疑问着。
“魏邱曾对我说他与他的师父一同前去清月北方雪山搜索东西,却无功而发,我相信他们那个时候得到了宝图,同时也相信那宝图是真的要交给殿下您,只是,清月的老将军却不会如此,必然会留条后路,所以,那宝图或许有假,或许只有一半。”
安若轩浑身一颤,惊异的看着富荣,佩服他的聪明,同样后悔了自己的轻信于人的失策。
顿了顿,两人天南海北的说了一些家常,看看天色,魏邱却依旧没有回来。
富荣陡然起身,“我与魏邱相约一个时辰后在府内见面,他若是没回来我会回去寻找,所以,太子殿下,有劳殿下继续照顾内子杜鹃,我去去就回。”
安若轩心尖一颤,他如此称呼杜鹃内子,就是在告诉他不要再有非分之想。
安若轩沉思了片刻,招手道,“我叫人与你一同前去。”
“多谢太子殿下。”
说罢,富荣领着安若轩的两名暗卫匆匆出了门。
从始至终富荣不曾看一眼屏风之后的杜鹃,安若轩在富荣出门之后不由得低喝一声,“好一个英雄,在下佩服。”安若轩由衷的佩服他的光明磊落,佩服他的心思宽旷,佩服他做事缜密,佩服他的君子风范。
安若轩轻叹一声,望着窗外已经走远的富荣身影,叹息道,“恐怕日后你我要平起平坐,同为王者俯瞰天下,不知那个时候你可还存有如此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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