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
那年蓝忘机十六,端庄雅正,不染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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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深不知处。
这日蓝忘机出关的时候已日暮,望了望山尖即将落下的红日,眉头微皱微不可查,山间密林不知何处隐约传来嬉笑声,许是新来听学的学子没有阅览过家规,就在他迈步之时林中又惊起一群飞鸟,紧接是一阵大笑声,笑声穿透力极强。
打点好一切后蓝忘机本想歇息会儿。却看到通行玉令有异,迅速出了静室往异常方向走去。
“忘机。”
半路遇见蓝曦臣,蓝忘机停下了脚步,“兄长。”
“都是新学子,无需过于严苛。”
“是。”蓝忘机抬腿稳步离去。
在那高高围墙上,有个白衣少年正偷偷摸摸探出头,然后爬上墙头,动作熟练,看着不像第一次。
蓝忘机从阴影处现身,纵身一跃停落在墙上另一端,冷然道:“你是谁?”
“啊哈哈,我是来听学的。”少年嘻嘻哈哈,声音爽朗清脆。
“既是来听学,那入山前为何没有看山前规训石?”
“哇,你说那三千条啊,就算看了也记不住是不是,我明天开始会慢慢看。”
“夜归者不过卯时末不允入内。”
“啊?”少年懵懂看着蓝忘机,然后脸上堆满笑意。“哈哈哈有这条吗。”
“规训石第三条。”
“哦,哈哈,这样啊,念在我是初犯今天就让我进去吧。”
“你手上拿的是何物?”蓝忘机盯着那两个圆滚滚的坛子。
“这个啊,是你们姑苏驰名天下的天子笑,你不知道?你竟没喝过?没喝过也没关系,正好,天子笑分你一坛,今日当没看见我行不行?””
“云深不知处禁酒,罪加一等。”蓝忘机道,其实他可以放过他这一次,云深不知处禁酒是禁自家人,学子不做过多要求,但是屡犯就不行,必须领罚。
可是眼前这个人那无所谓的笑容告诉他,他绝对不会只犯一次,所以第一次更不能放过。
少年咧嘴而笑:“你不如告诉我,你们家究竟有什么不禁的。”
蓝忘机看他眉眼弯弯笑意盎然的样子竟有一瞬失神,忽而又有些气恼:“放下酒。”
“这位兄弟,就绕我一回可否?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带酒进来。”
“放下。”
“你这人真是古板,这可是天子笑,我可是慕名而买,尝都没尝你就让我放下,你说让我放下我就放下啊那岂不是很没面子。”
“把酒放下。”
“哎,你这人真古板。好吧,云深不知处内禁酒,那我不进去,站在墙上喝,不算破禁吧?”
那人说完便悠然自得的坐在墙顶上打开盖子咕噜噜喝了起来,那神情无比满足,完了还不拘小节用衣袖擦擦嘴,再吧唧几下摇摇空坛意犹未尽,冲着蓝忘机挑眉一笑。
蓝忘机顿时语塞,他刚刚竟然眼睁睁看着他喝完了,眼见他又要再打开另一坛酒,避尘快速出鞘朝他飞去,本意是破坏他的酒坛,少年施力出剑挡下,然后剑又回到他手中。
“诶,你行个方便嘛。”少年像护着什么宝贝似的护着手中的酒坛子。
蓝忘机有些诧异,他那一剑就想打他个措手不及掀翻他的酒坛,可是竟被轻巧躲过了。蓝忘机不知道同龄人中竟还有人有如此剑法,从未听说。
于是他再次出招,出剑很快,少年为了护酒一味防守,被打得节节败退。
蓝忘机莫名来了气:“出手。”
“都说你们蓝氏端庄雅正,也不见得呀,哈哈哈,今天不陪你玩了,我走了。”少年无意恋战,收剑入鞘转身正要跑,蓝忘机便趁此间隙一剑打翻了他的酒坛。哐当一声酒坛摔到地上发出脆响,还散发着阵阵醇香。
蓝忘机冷眼看着他。那少年一脸痛惜嗷嗷叫嚷着:“啊我的天子笑,简直是暴殄天物,你给我记着,你欠我一坛酒,总有天我要连本带利让你赔。”说完噔噔跑了。
蓝忘机收起避尘,竟想见识见识他认真执剑的话剑法会是什么程度。漫步回到静室的时候,见到兄长在廊前,似是在刻意等他。
“兄长,有何事?”
“明日正式听学,你可要去?”
不去,蓝忘机本想干脆回答的,可竟然犹豫了一下。
蓝曦臣看出来了,微微一笑:“方才捣蛋的是何人?”
“不知。”蓝忘机垂眸,管他是谁,反正肯定不是安分的主,然后总结了句:“带酒破坏结界翻墙。”
“你今日刚出关可能不知道,那些学子昨日就到了,我听说云梦江氏来的人里有位就特别爱喝酒。姓魏,魏婴,字无羡。”蓝曦臣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道:“平时你也不随我和叔父去清谈会或者宴会,一个朋友都没有,这样不行,明日去听学吧,多交些朋友。其他事情我来安排。”
“……”与他何干。蓝忘机不赞同,他对结交这些世家子弟毫无兴趣,宁可一个人去夜猎。
“知道你独来独往惯了,但人生总需要那么几个朋友的。你总不能以后一直这样。”
“亦无不可。”
“你呀……”蓝曦臣有些无奈,知道他不善交际,强求不来,也就没再多说。
蓝忘机回静室,点燃檀香,袅袅青烟摇曳升起,他端坐于桌前,翻开一本书,眼角余光扫向避尘,脑海里闪现过刚刚那个人,还有他灵巧的剑法,有点心疼痒难耐,想好好打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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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蓝忘机早早就到了教室。第一排中间的位置,蓝忘机腰杆笔挺,坐如松,他的眼睛盯着眼前的书,耳里却传来某人夸张的声音,一听便听出是昨夜带酒翻墙的人。他正滔滔不绝的向人说着昨夜的光辉事迹。
巳时作,丑时息?划船游水摘莲蓬打山鸡?莲花坞?姓魏,他就是魏婴……
蓝忘机安静的坐着,微不可查的暗暗摇头,即便看不到,却也能想象出他眉飞色舞的样子。这种事竟然还能说的头头是道,毫无悔改之心。
“我跟你讲,蓝湛身手不错。”
从小到大被夸赞的多了,蓝忘机也就麻木了,可是忽然听到那个人说这么一句,蓝忘机身子一顿,心中竟觉得有些喜悦。
“魏无羡,你过来,你的位置在这里。”江晚吟道。
魏婴蹭蹭跑过来坐到江晚吟身边,“哦,来了。”
蓝忘机稍稍抬头,其他人瞬间安静,只有魏婴从江晚吟身侧探出头朝蓝忘机扬手打招呼,满脸笑意。
蓝忘机淡淡扫他一眼,果然把昨夜犯的错都抛诸脑后了。蓝忘机低头继续看书。
上课的时候,魏婴坐立不安的样子,一会左倒一会右倒,倒到江晚吟身上又被一把推开。
“魏无羡,你给我认真听课。”江晚吟小声说。
蓝忘机自然听的一清二楚,也看得一清二楚,缓缓转过头用眼神警告他,他似乎就安分了些。
第二日,蓝忘机发现魏婴换了个位置,坐在江晚吟后面。估计有点自知之明怕自己打扰江晚吟认真听课,上课时变着戏法吃东西,自己吃就算了还给别人也吃,
第三日,蓝启仁把他调到了蓝忘机后面。可是他似乎一点都不怕蓝忘机,依然我行我素,上课要么睡觉要么和别人传纸条聊天。
蓝忘机毫不留情的截了他的纸条,然后冷冷警告一眼。
魏婴给的回应永远是笑脸。
第四日的时候,蓝启仁再次调位置,把他和蓝忘机的位置对调,只要他有一点动作,一老一小前后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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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下课,蓝忘机在慢慢的收拾桌面,魏婴凑到他眼前:“蓝湛,要不要一起去玩?”
“不去。”蓝忘机直接拒绝。
“后山那条溪涧有很多鱼,一起去捉鱼,打鸟也行。”
“不去。”蓝玩机站起来,转身走出教室,他从来不干那种事。才走到门外,魏婴竟然已经站到他面前再次确认道:“真的不去吗,很好玩的。”
蓝忘机看了一眼窗台,确认没有被他留下脚印才算放过他,然后绕过他走了,身后传来魏婴嘎嘣脆的笑声。蓝忘机忽然停下脚步,缓缓回头看向那个方向。魏婴搭着江晚吟的肩与其他少年嬉笑,渐行渐远。
蓝忘机垂眸,心底有股异样的感觉爬过,舒口气也就过去了,没在意。
…………………………
蓝忘机按以往习惯巡夜,还是那道墙,还是那个人。
蓝忘机没来由的有些怒火:“第二次犯。”
魏婴坐在墙上,抱着酒坛,两只脚一晃一晃,笑嘻嘻道:“这样吧,你直接告诉我,我还能再犯几次才被罚,我记着点,”
“你……”蓝忘机不知道竟然还有这样厚脸皮的人。
“哈哈哈哈哈,你这人真好玩,这就不高兴了,那你可得做好准备,听学可是有三个月的,这才过了半个月不到。”
意思是他会不停不停地犯禁。蓝忘机盯着他:“你下来。”
“你别想再打我的酒,上次那坛我还没找你赔呢,这样吧,你上来陪我喝一口,那坛酒我就不计较了。”魏婴扬着手中的酒。
蓝忘机:“禁酒。”
“那就没办法不计较了,蓝湛,你可要记好了,你还欠我一坛天子笑。”
“你把酒放下。”
“你知道不可能,实在没有其他办法的话那就只能打一场了。”
“好。”蓝忘机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可是他忍不了了,又很好奇他的剑法到底如何,上次太匆忙没正经过过招。
“若是我打赢了你就让我带酒进去。”
“……好。”
“哈哈哈哈哈,你这人蛮可爱的嘛,怎么那么多人怕你怕得要死,奇怪了……”
“拔剑!”蓝忘机说的有点咬牙切齿,竟然敢说他可爱!?
“好好好,有点耐心嘛,我得先把酒安顿好不是。”魏婴从墙上跃下,把酒放到墙角摆好,看了看觉得不够安全,于是开始搬石头。
“你做什么?”蓝忘机忍不住问。
“当然是给我的酒加层保护呀,石头挡住以防万一……”
废话真多,蓝忘机第一次这么急躁,冷着脸握着避尘刺去。
魏婴也抽出随便挡下他的攻击,边打边道:“蓝湛,先说好了啊,不许用剑气灵力,当然,我觉得我灵力也不一定比你弱……”
蓝忘机当然知道,否则他也不会同意比剑。两人你来我往的打起来。
“若是不小心把你叔父引来我绝对要拖着你一起受罚的,我可不是你这种正人君子……”魏婴还在喋喋不休。
蓝忘机此刻特别想给他施禁言术,“看剑,认真。”
蓝忘机的招数又快又准,魏婴的却是轻巧灵活,两人一来一往打的不可开交,数十招之后还未分出胜负。
蓝忘机心底对魏婴顿时升起一股敬佩之意,一个只知玩乐的人剑法竟如此之好,惊为天人。
“蓝湛,我觉得我们改天再继续切磋怎么样?今天太晚了,再打下去,要真把你叔父引来就不好了。”
“好。”蓝忘机果断收剑。
这时候江晚吟与一少年突然出现,紧张兮兮的看向魏婴。
“蓝二公子,魏无羡真不是故意的,我以后会盯着他不会再让他犯禁。”江晚吟急急道。
“对对,我也帮忙看着他,你能不能通融通融。”聂怀桑眼睛都不敢往蓝忘机身上喵。
“哼。”蓝忘机理了理衣袖,转身就走。来的真是时候。
“魏兄,你们又打过了?”
“打了,这小古板剑法了得,改日再战。”
“魏无羡,下次再打我就不给你收尸了。”
“江澄,有本事你以后都别喝我买的天子笑。”
他们还真是,形影不离……
渐行渐远,对话声越来越小,蓝忘机的背影顿了又顿,他最后还是忍不住回了头,魏婴的衣角刚好消失在转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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