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婳胭走下楼,冲着等着她吃饭的几人抱歉的笑了笑:“抱歉,久等了。”
沈子文看了看洛婳胭,又不由自主的瞥了黑暗的楼梯一眼。
米若卉担心的看了洛婳胭一眼,微微张开双唇,想问点什么,但是想到这里还有其他人,便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青灵也不管这么多,她凑近洛婳胭,却用恰好在座几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问到:“洛姑娘,他教训你了?”
洛婳胭摇头:“没有,你不要乱猜了。”
青灵却不相信:“还说没有,你眼睛都红了。”
洛婳胭给青灵夹了一筷子青菜,说到:“应该是今天吹了风的原因,我没事。”
这个理由,青灵是不信的,倒是是吹风还是受了委屈,她会看不出来吗?
青灵琢磨着,一会一定要去找那个尘王爷问问,别人怕他,自己可不怕他。
不行,不能自己去,自己人微言轻,问了也没什么用。
青灵凶狠的啃着青菜,决定立刻给主子写封信,一定要告状。
一顿饭吃的颇为沉闷,就连青灵也都没怎么说话。
吃完饭,米若卉立刻回房了,她还要准备消灭毒蛇的药材,而且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毒蛇,米若卉盘算着一定要多准备一些才行。
虽然她也很担心洛婳胭现在的情况,但是目前她也确实顾不上了。
米若卉回房后,林夕焱伸了个懒腰,大喇喇的说到:“累死了,我也回去休息了。”
青灵则着急要回去写信告状,所以也告辞到:“我要去给主子写信,先回房了。”
最后,就只留下洛婳胭和沈子文两个人。
洛婳胭对沈子文说:“我先回房了。”
就在洛婳胭转身的时候,沈子文叫住她:“胭儿,陪子文哥出去走走。”
暮色低沉,天上又下起了雪,洛婳胭和沈子文一前一后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沈子文看着洛婳胭的背影,不由想起了两人刚认识的时候。
那个时候突遭变故,又失去了全部的记忆,洛婳胭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般,瞪着圆圆的大眼睛,惶惶不可终日。
那个时候,沈子文也不过才九岁,自己也就是一个孩子罢了,但是他却不由自主的心疼起那个个子小小,满脸惊恐却又强撑坚强的小姑娘。
所以他总是悄悄的关注着洛婳胭,后来有一天,洛婳胭和谢菀宁被几个比她年龄大的少女围住,那个时候她分明害怕的要命,却依然像一头小兽一样站在谢菀宁的身前护着谢菀宁。
要说那个时候,洛婳胭和谢菀宁的交情也不算深,谢菀宁素来张扬,目中无人,对洛婳胭也不过就是点头之交罢了,只不过就是两人恰好住在同一间房间里面,所以洛婳胭就这么豁出去的护着谢菀宁。
那一刻,沈子文一方面欣慰于自己没有看错人,另一方面又很是替洛婳胭感到担心,这么重感情的孩子,待在这么一个人吃人的地方,未来会怎么样呢?
所以一向不爱多管闲事的沈子文当下毫不犹豫的去解救了洛婳胭,从此以后便处处护着洛婳胭,也顺带着护住了谢菀宁。
直到他十四岁那一年,杀出重围离开训练营,进入了尘王府,两人才分开。
一转眼,那个倔强勇敢的小女孩长大了,也如愿的离开了训练营,来到了王府。
当时在训练营门口看到洛婳胭踉跄狼狈的走出来,沈子文心中有欣慰,却也有不舍和心疼,他不知道在他们分别的四年里面,洛婳胭到底是如何逼迫自己的,才会让她那双温暖柔和的双眼中带上了决绝之色。
那之后,他看着洛婳胭一步一步的被逼着成长,被推上那条所谓宿命的道路,到了今天,沈子文也不知道自己装聋作哑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了。
就在这时,洛婳胭停了下来。
跟在他身后两步之遥的沈子文也停了下来。
洛婳胭没有回头,背对着沈子文,说到:“子文哥,你到底知道多少?”
对于李澍尘隐瞒了她的事情,到底知道多少?对于她的过去和仇人到底知道多少?
洛婳胭不愿意往这个方向去想,但是沈子文是最靠近李澍尘的人,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能听到李澍尘的打算,那恐怕就是沈子文了。
沈子文一阵沉默。
洛婳胭却已经懂了,他全知道,他全知道却站在李澍尘的那一边,对自己隐瞒,甚至是欺骗。
过去关于李澍尘的各种算计,沈子文对她隐瞒了多少,洛婳胭都可以不计较。
但是沈子文和她识于微时,看到了她从小到大走过的每一步,看到了她渴望报仇又不知如何报仇的焦急彷徨。
可是沈子文却只是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挣扎,煎熬,对于所有的事情都一言不发。
洛婳胭心中不是不怨的。
洛婳胭猛的转过身,墨色的长发在空中划出一个柔软的弧度,更显得她眼中的冰冷是何等的触目惊心了。
在洛婳胭这双眼睛的注视下,沈子文破天荒的感觉到了手足无措,他捏紧了玉笛,想要替自己辩解几句,但是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他太了解洛婳胭了,这个女孩从小就是那么的爱憎分明,又聪慧过人。
她不是不懂自己的处境和想法,但是她也无法接受被自己最信任的人一次又一次的隐瞒和欺骗。
两人就这么一言不发的面对面站着。
过了许久,沈子文才开口:“胭儿,这些事情我无从辩驳,你要怨我也好,怪我也好,我都接受,但是你一定要相信,在我的心里,你一直都像我的亲妹妹一样,这么多年,我对你的疼爱从来就没有减少过,我希望你快乐,但是快乐的方式有很多种,对于你,我自私的认为,只有亲手报仇,你才能得到真正的快乐。”
洛婳胭缓缓说到:“六岁那一年我突然失去了我全部的家人,失去了我全部的记忆,我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报仇,所以我去了训练营,对于那些日子我到底是怎么度过的,我已经不记得了。”
“我所记得的,是我有了一个哥哥,他把我渴望的亲情都给了我,替我抚平了我心底最沉重的悲伤,我一直以为,就算全世界都放弃我,就算全世界都欺负我,就算全世界都与我为敌,他也会站在我的身边支持我。”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什么亲情,呵,不过就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沈子文有些难过,但却无从替自己辩驳,他确实辜负了洛婳胭对自己的信任,在洛婳胭煎熬挣扎的时候,自己只是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洛婳胭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到:“有些事情我需要时间考虑考虑,我承认我现在很生气,非常生气,气到恨不得从此以后和你老死不相往来,但是我不想让自己后悔,所以今天就先到这里了,等我想清楚之后,咱们再聊。”
沈子文蓦的笑了,这才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女孩,洛婳胭从来不是悲伤春秋,沉溺与痛苦之中无法自拔的人。
她会生气,她会埋怨自己都很正常,但是她最可贵的是,不管在多么愤怒的时候,都还能保持一丝冷静,不让自己冲动起来说出让自己后悔的话,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回客栈。
一夜平静。
第二天一早,大家早早的在客栈一楼集合,雪已经停了,但是气氛却有些压抑。
就连一向热情的店小二也聪明的躲在后厨没有露面。
看得出来,这里只有林夕焱一个人昨天是好好睡了一夜的。
青灵打着哈欠看了林夕焱一眼,嘀咕到:“没心没肺。”
林夕焱都被气笑了,他堂堂一个银面侍卫,在江湖上行走多年,也算是小有名气了,江湖上提起他的名字,还是能吓住不少人的,可是到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口中就成了没心没肺了。
林夕焱瞥了青灵一眼,在心中想着,好男不跟女斗,等这回事情解决了,自己肯定要好好修理修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
因着青灵的打岔,几人之间气氛倒是轻松了一些。
吃过早饭之后,几人便动身前往赵府。
一来到赵府,李澍尘就对青灵说到:“青灵姑娘,劳烦了。”
青灵将右手伸到了左手袖子中,低头看了看无聊的蹲在地上的雪团,忍不住冲着洛婳胭提醒到:“看好它啊。”
洛婳胭揉了揉雪团的脑袋,弯腰对雪团叮嘱:“不要乱动啊。”
雪团打了个哈欠,趴在地上。
如果雪团会说话,一定会好好抱怨一下,昨天晚上这一个一个都不睡觉的人类。
洛婳胭昨天回房之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吵得它也没的睡。
想去找李澍尘吧,结果李澍尘就傻傻的坐在桌边,盯着摇晃的烛焰,弄的它一只喜欢黑暗冷清的雪豹也没法睡觉。
雪团慢悠悠的闭上眼睛,甩了甩尾巴。
洛婳胭对青灵说到:“没事了,雪团不会乱动了。”
青灵这才将右手从袖子中抽出来,掌心还抓着一条周身雪白的小蛇。
青灵轻轻摸了摸小白蛇头顶的凸起,拿到面前低声说到:“小白小白,你去把那些别改造过的毒蛇找出来哦。”
说完之后,青灵掌心向上摊开来,小白蛇晃了晃脑袋,嗖的一下从她的掌心窜了出去,啪一声落在地上,几乎和地上的积雪混为一体。
小白蛇没有片刻犹豫的朝着一个方向爬去,青灵连忙招呼几人:“快来。”
说着,青灵就朝着小白蛇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但是其他几人也极为快速的跟了上去。
小白蛇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毒蛇藏匿的地点。
那是一个地下洞穴。
小白蛇停在了洞穴入口处,迅速将自己盘成了一团,头埋在身体下面死活不肯再探出头来。
青灵将小白蛇抓了起来,放回到袖子中,满脸沉重:“就是这里,这里很不对劲,小白都害怕了。”
米若卉皱了皱眉:“这是蛇妖藤的味道。”
其他人都不知道蛇妖藤是什么,只有青灵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他们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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