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的空气从半掩门扉的细微之处悄然而至,“呜欸?”少女打了个踉跄,麻利地打滚褪去毛毯后爬起来,向锻刀室走去,刀匠模糊的虚影在锻刀室前矗立,半透明的边缘让她犹豫是否该上前问候。这时,身后急促地跑动声夹杂着青年的喘息。
“Leader,吃点儿东西回复体力吧。”话语间,陆奥守的气息并不匀称,虽然衣着还是破破烂烂的,但人已经恢复了活力,他将一个纸袋呈递到她的面前。刚睡醒的香那反应并不及时,被直冲而上的热气烫到了鼻尖,纸袋里包着热糊糊的烤红薯,但是,这纸袋上的图案,卷起了一丝寒意,那分明是香那打点行李中的储衣袋,从纸袋的型号来讲,大概是用来收纳——发饰、缎带、或是贴身衣物。明眼人都能看出,无论是哪种抉择,这样的袋子用来包红薯都是个天大的浪费,而对于向来规整的少女而言,这无疑是个噩梦。
“那真是谢谢你啦。”她强忍着失去袋子的痛楚,连着红薯皮啃了下去,牙齿被突如其来的热气的侵袭怼了一下,但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的红薯穰烤得脆脆的,从初心者的角度可以评价为好吃。
“时之组织大概有招募新伙伴的意愿。”陆奥守复述着刀匠的话。
“那很好啊,你上次作战就有些力不从心,虽然拔刀的姿势很惊艳优雅,但毕竟一个人形单影只的没有配合,我也没有帮上忙。”香那的话语有些卡壳,吃得太急不禁灌了一口风。
“那是咱现学现卖的居合,漏算了刀的长度,若是原来的咱,绝对能一击制敌的。”他先是比划着刀剑的尺寸,而后又像棒球手一样,将臂膀甩得高高的,漂亮地展现了自己的雄心壮志,而扬起的残损衣带不偏不外地打到了她的脸上。
“一招鲜吃遍天,有机会真想见识一下你引以为豪的北辰一刀流,不过现在还是先把目光放在新的队友上吧,希望是好相处的伙计。”少女的内心的崩溃的,但秉承着身为护工的矜持,她依然夸赞着对方的意气。
突然,从锻刀室中传来两声急促的干咳,二人同时回望。刀匠已换上了上下分式的深蓝色短和服,可那滑稽的布料,看起来像是从挡风旧窗帘上卸下来的。想起昨日与陆奥守的谈心,少女以平和冷静的语言询问道:
“您是否曾应征过大和号战列舰的相关职务?”
“大叔我啊,的确参与过甲板部的面试,不过预料之中的连初试都没通过。”刀匠不假思索地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噗哈哈哈,破案了,原来您也是个半吊子啊。”红薯的热气化为动力从她的鼻息中喷射而出,丝毫没了优雅的形象,粘在牙齿上的红薯穰一清二楚地暴露出来。
于是,两个半路转行的可怜人相视一笑,旁边的打刀,仿佛被绑票上了贼船,打肿脸充胖子在尴尬地陪笑着。笑归笑,正事儿还是要操办,刀匠开始介绍这次的实验目标。
“这次的目标是短刀,它消耗材料少,锻造难度也低些,短刀与匕首类似,都有轻便利落,便于携带的优势,虽然在硬碰硬地战斗中毫无优势,但也聊胜于无。”
“听起来像驱逐舰一样优异呢。”香那感叹道,陆奥守杵在一旁不知所措,如果在他那蓬松的发顶上趴一只鸟,与沉寂的电线杆无异。刀匠没有接茬,自顾自地将最低限度的材料丢入炉火中,他以严谨认真的态度重复着一成不变的动作。
“另外,陆奥守,我稍微有些事情想要交待一下。”刀匠放下了手头的材料,狐疑地转过脸。
“是关于昨天晚上的私事哦,在这里讲出来,说不定会干扰到您的工作,我想,无论是锻刀还是造舰,精神集中度都是很重要的一环。” 听到这句话,刀匠彻底放下了疑心,他向疑惑不语的打刀投去了赞许的目光,一副“真有你的啊”的神态。并非这个时代的打刀自然是满脸疑惑,像一条大型犬一样乖觉地跟在身后。
香那将她带去了离锻刀室最远的客房,确认自己的话无法被第三人听到后,才将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刀匠先生很可疑,他的话破绽百出,据我所知,大和号战列舰,从未招募过甲板部成员,确切地讲,甲板部并不存在于当今的舰娘机制中。因为甲板对舰娘来说,就相当于你的肩甲。”香那用拇指戳了戳这块守护着他心脏的单边bra,是块坚若磐石的好装备。
“Leader有什么打算?”
“这个人可疑但绝非不可信,否则也不会通宵为你修好本体了。目前的状况下,我们不得不依赖对方的力量,唉,我要是拥有修复刀剑的能力,就不用考虑这些了。”
“这不是香那的过错,不,咱的意思是,Leader在包扎方面很擅长,这就够了。”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盲目越级后连忙改口,他都有些佩服自己的应变力。但疑惑的是,他并不善于安慰失意的女性,只是一味地夸赞着对方的得意技。
“嗯,我会加油的。纠正一点,针筒也是可以迎敌的。”香那发觉了自己的异常,有些纠结于对方笨拙的鼓励,便顺着话接下去,表明自己并非一无是处的软柿子。
悬着的风铃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将锻刀完毕的讯息传达。一呼百应,这便是这座时间驻点的妙趣所在,二人原路折返,迎接新的队友。
刀匠已先行告退,锻刀台旁的小木凳上是放着一把极为普通的短刀。“你还记得,自己是怎样来这里的?”香那似是在询问,似是在回想,来不及躲闪,自然垂放的右手被同伴的手怔怔地握住,“是要触屏刀剑的意思吧。” 被握住的右手又受到了一点点力的讯号,随后松开。
香那以半蹲的身姿,凝望着这把短刀,脑海中闪过了无数词汇:短刀,驱逐舰,小学生,小书包。手指伸向了那把短刀,触碰到的是一块坚硬的物体,真是心想事成。模糊的视野中,出现了红色的小书包。
“唔诶?”香那再一次尴尬地向后退去,这是一个站在凳子上的孩子。柔软谦和的粉色细发,清澈皎洁的蓝瞳,整洁清爽的立领海军制服,将腿部完全保护的白色丝袜,配以暗红色的甲胄点缀,让香那有种回到了为期三月的指挥官培训生活中。这身装束,硬要打一种比方,就是刚刚拆开包装的草莓甜筒一样,由里到外透漏出一种清新感。
在香那的学习期间,女同学是同一款式的水手服,男同学则是清一色的立领制服,可他们基本是为了课程的实用性而报名参加的,着装十分邋遢,制服的领巾多半是擦汗解暑的必备品,极少有注意仪表的家伙。
“我是秋田藤四郎,终于能到外面来了,感觉很兴奋呐。”与预想毫无偏差的纯洁童声,毫无保留地激起了少女的保护欲。
“获得人形的感觉是这样美好呐。我是石川……”做到一半的自我介绍被陆奥守硬生生地打断了,香那有一种气鼓鼓的感觉,恨不得上去掀了他的绷带,但为了维持自己的优雅形象,她选择乖乖聆听。
“石川县是前田家的天下哦,与秋田县相差甚远,leader,这位是秋田藤四郎,还望您专注行事。”陆奥守似乎有意避免香那将自己的全名道出,他的语气十分严肃正经,表面上是在批评自己,而实际上,这样的对话既含蓄地指出了自己的错误,又间接抬高了自己的地位,真不愧是善于交际的陆奥守啊。但是,为什么不能将名字报出呢?
“我们藤四郎的兄弟很多,记混也十分正常。我一直都是作为尊贵之人的护身刀,所以几乎没有什么作战的经验,今后的日子还请多多指教。”秋田顺着他的话娓娓道来,言语之间完全没有孩童的稚气,反而措辞得当,端庄大方。
“虽然我对于刀剑一窍不通,但对于舰船还是有几分自信心的。如果感兴趣的话,我会耐心教你海军演习的仪仗礼节的,不过,对于你这样的孩子来说,亲近自然是更好的吧。”
“虽然看起来是孩子,但我的实际刀龄,可能比这位先生还要年长些。”秋田从小木凳上蹦下来,他那反着光的小皮鞋与地板接触发出了清脆的踏声,“您说的没错,我的确,好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既然来到了这里,就好好享受一下作为人类的自由吧。我需要回一趟现世,陆奥守,这时间驻点就拜托给你了,请带他随便转转,了解一下周边环境。”
“现世?难道这里是仙境吗?”秋田用软软糯糯的声音提着问题,作为孩童,他恐怕是将这里当成了神仙居住的地方。
“不是哦,我只是回一下现在的世界,有些事情要办。放心吧,我会带礼物回来的,二位可以尽情期待一下哦。”
作者有话要说:初锻刀是秋田。
香那目前不知晓刀剑们的身份是付丧神,更不知道直接说出名字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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