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玦停下车朝着二人走去。看到挚友叶晟,连日来阴郁烦躁的心情里总算是透出了一丝丝的微光,想到那日在咖啡厅配合欧阳诺一起揶揄叶晟,冰冷的面容上难得露出一个清浅而久违的笑意。
没走几步,冷玦便看到叶晟微微局促地拿出一枚戒指,面带赧涩地举到面前。
这不是那日欧阳诺故意遗落在桌上的戒指吗?叶晟此刻拿出来,难道是要跟欧阳诺摊牌?如果真是这样,自己此刻出现恐怕有所不便,干脆屈身在路边树下,看着眼前一对冤家互诉衷肠。
“你,这是什么意思呀。”欧阳诺明明眼中带笑,充满了期许,话里却装出极为不解的语气。
对于叶晟的孤傲,冷玦是最清楚的,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他的心思又怎么会逃得过冷玦的睿智的目光。
叶晟仍旧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可是清澈流波的眸子却满是暖意,他轻声地说:“这是你落下的东西,我碰巧捡到,现在想把它物归原主。”
“落下的东西就是不要了呗,你捡到就给你了,何必劳心跑这么一趟还给我?”欧阳诺一边说一边背起手,俏皮的小脸转朝一边,目光却不舍地瞥着拘谨的叶晟,穿着白色运动鞋的脚尖如激动不已的心情一样,不停地在地上轻点。和自己预料的一样,叶晟果然把自己故意留下的戒指收了起来。
平日的叶晟精明强干,此刻却因为心中的羞涩乱了分寸,根本没有注意到欧阳诺的神情,只是浅显地从话语中来获取信息,听到她一番满不在乎的言词,心中顿时凉了半截。
他心神失落,把戒指收在手中,五指紧握得有些生疼,可是比起心中的酸楚,这又算得了什么。
“你就是为了把这个戒指还给我?”欧阳诺柔声地说道,“就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
备受打击的叶晟一肚子的话也说不出口,尴尬地把手揣进兜里,惆怅的眼神瞥向一边,眉宇之间凝结着一抹难名的苦楚。这个戒指的意义对于两人不言而喻,六年前回国时,叶晟郑重地把它送给了欧阳诺,即使没有承诺、没有誓言,但是微微一物却包涵浓浓深情。
家道中落,叶晟心中那份卑微的自尊让他无法像别人一样勇敢地表达自己的情意,仿佛一汪了无风雨了无晴的春水,遗憾地缺失着那激起涟漪的清风。
而欧阳诺所期待的,只是他锁在层层浓雾后的深情,而叶晟却总是端出一副从不上心的态度,用满不在乎的伪装刻意地去隐藏炙热的痴心。
“我……”话到嘴边,叶晟不知如何启齿,绝望地说着:“祝你们百年好合。”
欧阳诺差点没被他气死,憋了半天竟然说出这么一句言不由衷的话,可以的话,她真想握起粉拳给叶晟来上那么两下。
“谢了,那个不用你操心!”欧阳诺赌气地把脸扭朝一边。
看着欧阳诺因为生气而两腮绯红的样子,叶晟一阵心疼,差点就脱口说出实话,什么百年好合,见鬼去吧!
若是在红尘商海之中,叶晟每一句话都能铁骨铮铮、风骨峻峭,可偏偏在欧阳诺面前,他总是少了几分勇气,此刻,他始终没能说出口,自己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还在复兴之中的家业根本支撑不起他获取芳心的自信,没有强大的实力,怎么配得上去疼爱最为珍视的佳人,或许有一天叶家能卷土重来,不负四大家族之一的名号,可是眼前的梦中人即将嫁做人妇,有多少不甘和无奈已经等不到自己华丽登场的那一刻了。
看到叶晟的落寞,冷玦适时地“偶遇”二人。他很有分寸地把手搭在欧阳诺的肩上,五指微曲,手腕悬空,故作愠怒地说着:“阿晟,这么巧啊,跟我未婚妻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你瞎啊,你哪知眼睛看见老子开心了。叶晟看见冷玦,恢复了本该拥有的冷峻自若,用杀人一般的目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欧阳诺很夸张地配合道:“我亲爱的未婚夫,你来了?你的发小正在真心实意、心甘情愿、毫不勉强地祝福我们呢,你说我们是接受呢,还是拒绝呢。”一连串被欧阳诺用了重音的形容词就像钢刀一样插进叶晟的心口,几乎都能听到刀锋入肉的声音。
“我拒绝接受!”冷玦一脸漠视。
叶晟一愣,转而平缓的眼神中竟然有些感念死党能给自己留下一些余地,却不料冷玦的下一句话:“到时候我们千万不要邀请他,你看你看,他还瞪我呢?”冷玦也只有在损叶晟的时候,会流露出千载难逢的狎谑,或许只在故作风轻云淡的嬉笑怒骂之中,才能勉强让自己苍凉苦楚的心头偷得一时的清冽。
叶晟恶狠狠地说:“冷玦,你信不信我掐死你。”
看到叶晟动怒,冷玦和欧阳诺偷偷交换了一个适可而止的眼神。
“好了,好了,不要这么暴躁。”冷玦拥抱起叶晟,挟持着他大步往前走,“走,陪我喝酒解闷去。”
“滚,我不想见到你!”叶晟挣扎着,却已经被先下手为强的冷玦拖住,无法脱身。
“等等!”被冷玦忽视了的欧阳诺喊了一声,冲上前来,一把拽出叶晟插在口袋里的手,白皙的手指毫不费力地掰开叶晟有些发红的手掌,小心翼翼地取回他掌心中那枚晶莹的戒指。
“你不是不要了吗?”叶晟有些疑惑。
“要你管!”欧阳诺瞪了他一眼,轻盈地转身,迈着轻快的步伐和二人分道扬镳。
白天的酒吧里冷冷清清,两个大男人要了一堆的都威啤酒,已经喝空了好几罐,几乎全是被冷玦消灭的。
“行了,这酒号称失身酒,不能多喝!”叶晟伸手去夺冷玦手中的酒瓶,却被对方迅速躲开,落空的叶晟不甘心,抖着指头教训着冷玦,“喝醉了我可不管你,把你往大街上一丢,你就等着失身给乞丐吧你。”
冷玦微醺的面容挡不住内心的苦闷,深邃的眸子里暗含着瘆人的怒意,他仰头灌了一口酒,冷冷地说着:“比起失身,最可怕的是你最珍视的人背叛了你,然而你却又无法把她从脑子里边给抹掉。”说完,他愤怒地把酒瓶砸在地上,四散的玻璃片就如他此刻碎裂的心,只有用酒精的麻木才能稍稍减轻那份痛楚。
冷玦下意识地展开手掌,只觉得几日前甩出的那一巴掌的疼痛还残留在手心,随着每一次的脉动,这分疼痛蔓延到了全身每一处的血管。
“你特么就要和欧阳结婚了,你还要想着别的女人,你还有一点良心没有?”叶晟看见冷玦对自己的行为毫无羞耻,怒上心头,提高了声音骂道,“行啊,冷玦,我一直以为你还算是个敢担当的人,没想到你居然可以下贱到这种地步,她可是欧阳诺啊!”
叶晟咕咚咕咚和倒入几口啤酒,入口的全是悲凉,他忿忿不平,却又无可奈何,在最难以割舍的苦楚中,唯一可以聊以慰藉的是欧阳诺即将嫁给自己的挚友冷玦,纵使无奈,也还能在自欺欺人中寻得一点点虚伪的安心,可是眼前的冷玦,他的心思根本没有放在欧阳的身上,还惦记着外边的花花草草,这是让他最不能容忍的。
“别喝了!”叶晟感觉酒精根本无法浇灭自己的怒火,心头一阵烦躁,眼前的冷玦越看越不顺眼,他粗暴地吼了起来。
而冷玦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仍然自顾自地豪饮,叶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猛地揪起冷玦的领口,对着他咆哮:“我特么让你别喝了,你是装疯还是卖傻,现在最痛苦的是我!是我!你王八蛋要娶的是我最爱的女人你知不知道!”
冷玦的怒火也被挑了起来,借着三分醉意,他再次砸碎酒瓶。
接二连三的爆瓶把酒保吓坏了,可是两个男人身上透出的霸气却又让他不敢言语,冷玦是什么人世人皆知,一不小心触怒了虎威,自己吃不了兜着走,说不定脑袋都得搬家,这种时候,他只能哆哆嗦嗦地躲到后厨,以免伤及无辜。
“你痛苦?你痛苦怎么不去把欧阳诺追回来啊?”
“你们都要结婚了!”
“我和她结婚是为了什么你知道吗?”冷玦粗暴地推开叶晟,一张俊朗的脸变得狰狞,仿佛一头孤狼孑然走在月下,酝酿着心中最深刻的仇恨,“冷玉堂,他不但害死了我妈,现在还夺走了我的孩子,他还用欧阳家的联姻来威胁我离开若薇,这些你知道吗?你还敢说你比我痛苦吗?”
叶晟懵了,他回国时间不长,虽然或多或少听听到过一些关于伊若薇和冷玦的事情,但他一直以为那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这种事在以前的冷玦身上也有过,直到此刻听冷玦亲口说出来,他还是被深深的震撼到了,眼前冷玦的痴狂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甚至当年对待漫歆,也不曾有过这种执着的缱绻。
看着迷茫而愤恨的冷玦,叶晟总算能体会到他那种忧伤怆楚,比起他,或许自己是幸运的,至少自己还能远远地遥望着心中的那个人,即使不敢走进不敢拥有,但他知道,她就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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