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静得能听见水滴的声音,屋外此时下起了雨,而且越下越大,哗哗的水声,突然一声惊雷,打得跪在地上的葛青峰浑身一颤。
“说!”
屋内只有两人,一人面色铁青,端坐于榻上,一人颤抖着跪于榻前,又是一声惊雷,伴随着闪电,在一瞬间照得屋内雪亮。
“殿下,下官,下官乃是受了沛王殿下的意思才开的赌坊,这赌坊的钱,六成都是给沛王殿下的,我与戴恒二人加起来才不过拿四成,殿下若要治下官的罪,沛王殿下的罪岂不更重?”
葛青峰说完这段话,像是用尽了全身气力似的,就抖得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元钺咬着牙,其实他也猜到这个葛青峰恐怕与严家有些牵扯,可没想到牵扯的竟是与自己同母所出的亲兄长。
他突然站起身,从榻上下来,一步一步走到葛青峰面前,弯腰,用手中的长笛将葛青峰的下巴挑起来,勾起唇角笑道:“你用兄长威胁本王?”
“下官不敢!”葛青峰也是一字一字咬着牙说话,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葛大人,开个赌坊而已,罪不致死,不过……”元钺说着,“噌!”地一声突然从玉笛中拔出一柄锋利无比的短剑来,突然架在葛青峰的脖子上,“若是杀人灭口呢?”
葛青峰打了寒战,想到那醉酒摔死的村妇男人,若是元钺有心栽脏于他,那他万万是罪无可恕了。
“殿……殿下,下官,不敢!下官真的不敢!殿殿殿殿下要小的做什么都可以,求求求……求求求殿殿下开恩!饶饶了我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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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府,府丞陈子瑜,晚上拉着元钺的心腹陈十三回了家,说起来,这两人其实是亲兄弟。
陈子瑜是大夫人生的,家中长子,承袭父亲的府丞一职,十三则是小妾所生的庶子,他俩中间夹了二姐,陈十三其实排行老三,只不过为了显得家中人丁兴旺,才在中间加了一个十。
陈十三向大哥敬酒:“恭喜大哥,如今就要高升了!”
陈子瑜摆摆手,回敬酒道:“还不是托我们小十三的福。来来来,尝尝凉州春笋,过了惊蛰一过可是没得吃了。”陈子瑜给陈十三夹了一筷子腌制的凉州春笋,“怎么样,跟在钺王身边,可有什么轶闻趣事?我听说洛阳城有则钺王遇花仙的故事,弟弟知道些什么?”
陈十三笑着摇摇头道:“从没听说有什么花仙,不过都是民间传闻罢了。”
多年不见,陈子瑜只觉得好像兄弟二人之间有些生疏了,特别是如今陈十三跟着钺王,好像也沾染了些钺王明玉似水的气度,看他端杯、饮酒都十分端庄的样子,哪里还是当年那个小妾生的唯唯诺诺庶子了。
陈子瑜叹口气,道:“十三,现在出息啦,为兄替你高兴啊,来为兄敬你一杯!”
陈十三一皱眉,道:“哥,弟弟一直都不敢忘记当年是大哥偷偷送我去的武校场、资助我念的书。虽然好几年未见,不过小弟心里一直是念着大哥的。如今咱们能兄弟同心,跟随钺王殿下,小弟,心里也高兴!干!”
兄弟二人正絮话没几句呢,突然外面人急急来报:“报告老爷,钺王殿下找您过去!”
陈子瑜同陈十三相互看了一眼,异口同声道:“出了何事?”
下人结结巴巴道:“好好像是,知府大人畏罪自杀了!”
“畏罪自杀?”两人又是异口同声。
“自自……自杀未遂!”那下人喘着粗气,貌似跑得很急。
“一次头不能讲完啊!”陈子瑜差点一脚踹上去,不过提到嗓子眼的心还是放下了,毕竟知府不算小官了,要是真自杀了,他这个凉州府二把手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他心里祈祷着:葛大人,千万撑住,小弟我平素虽然看不惯你,不过你现在可千万别死!
陈十三倒是比他哥哥沉稳,像是见惯了大场面似的一点都不惊慌,朝下人吩咐道:“快,去寻凉州最好的大夫来,多寻几个!”
下人答应一声又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陈十三对哥哥说:“大哥,咱们走,钺王殿下一定有事要吩咐咱们。”
这葛青峰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估计被吓傻了,居然自己往那剑刃上碰,想抹脖子,还好元钺反应快,及时抽了剑,只在葛青峰的肩膀上划出一道挺深的口来,顿时血溅出来,葛青峰大概以为自己要挂了,居然晕过去了,同时地上湿了一滩,一股子尿骚味散发出来……
陈家二兄弟赶到的时候,葛青峰的肩膀已经被包扎好,脸上毫无血色地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糊里糊涂地喊着疼,两眼半睁,绝望的像只死鱼。
元钺坐在一旁拿一方白色的丝绸帕子爱惜地擦着玉笛,面上没什么血色,仔细看的话,手似乎还有些微微的颤抖。
“子瑜,过来接本王手喻。”
“手喻?”陈子瑜也没闹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时间有点摸不着头脑。
元钺道:“凉州府知府葛青峰,突患心病,不能任职,准回家养病,由凉州府丞,陈子瑜行为代知府,等候朝廷命书。”
旁边有人已经把写好的,盖了亲王大印的丝绢备好递给陈子瑜了。
陈子瑜有点懵,道:“代,代知府?”
元钺道:“委屈你了,陈大人。赌坊之事,暂不能揭发。”
陈子瑜急道:“这是为何啊,殿下!”
元钺叹口气道:“本王还要戴恒一用。不过,本王自会向户部举荐你。”
陈子瑜还是有些不甘心,揭露赌坊一事是大功一件,是可以记在政绩簿里的,要是钺王举荐,那他不成了关系户了?这可有违他陈大人的风骨!
“殿下,请你讲清楚,为何不能?不然,陈某不答应!”
陈十三在一旁急了,道:“哥,不得对殿下无礼!”
这个陈子瑜倒是驴脾气上来了,倔道:“十三,这里轮不到你说话,我就是要向钺王殿下问清楚。当初是钺王殿下识我知我非是贪财庸官,见我是想为百姓做点事情、见我有骨气才收我于门下,如今又为了什么,要我收起一身骨头?”
元钺朝十三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端正了一下自己歪斜的身姿,正对陈子瑜道:“陈大人可知北关将要开通与西夏的通商关口之事?”
“这,下官确实略有耳闻。”
“本王问你,若是能开通,之后什么最重要?”
“运输?”
“掌握凉州一州之车马生意最大的商家,是何人?”
“戴氏车马行?”
元钺点点头,接着道:“靠近北关附近的城池,我们肯定是插不上手了,你也知道我的几个皇叔在那里的势力,还有有慕容家,包括我严家也会去分食那里的资源,我们能做的,就是提前把内陆的运输线掌握在自己手里。”
元钺又用玉笛点了点身边的一箱子账簿,道:“至于这些账薄,我会交给你,就当是拴狗的绳子,给我看好了戴恒。告诉他,若是还想呆在我严家,唯有清清白白,不过,若是他不想听命于我,也可以让他立马消失。”
这个原因,陈子瑜还算可以接受,想来想去,与其大动干戈伤,到时候伤了凉州的经济,不如就像钺王所说,把恶狗栓好了,让他继续看家,又不让它出去伤人。
元钺又道:“这个葛青峰,本王觉得恐怕有些别的问题,陈大人,你去查查清楚。本王不便在凉州耽搁太久,明日就启程赶往通州。不过我会留十三下来,协助你。十三,尽快处理好,然后赶上来。”
元钺说完急急走了,一回到住处,还未来得及关上房门就一头载下去,陈十三跟在后面,见元钺突然倒了下去,急忙上前扶住。
“殿下!”
元钺一脸苍白,虚弱地靠在墙边,喘着粗气,话都讲不出。
“殿下,可要属下去熬药?”
元钺摆摆手,无奈苦笑:“没病的时候装病,不想病的时候偏偏要了命……呵呵。”
陈十三道:“殿下是怕药味浓重,不想让他们知道?”
元钺点点头,断断续续道:“扶我……上床休息。”
是夜,一只白鸽冒着雷雨急急飞往朝歌,洛阳也下雨了,李长生还未找那书生,他不知,那书生家里出了事,早在几日前就赶往凉州,早已经不再洛阳了。
李长生收到纸条,只看了一眼便立刻命人备了匹快马,连夜出城,赶往凉州。
雨下得这么大,不知殿下他,可还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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