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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度文学 > 琅琊问鼎 > 第四十九章 血溅鸿门宴
 
  梁帝肯为了一介布衣微服私访,专程到泰州城宴请梅珑这件事居然真的发生了,可只是听说有这么一回事,却不见什么大阵仗。虽说梁帝萧道衍崇尚节俭,连负责皇帝安全的禁卫军大统领,公认的顶尖高手陈大统领都不曾见到,可就真真奇怪了。

  这日的王家庄园十分安静,私底下的宴会而已。傍晚,梅珑踏出自己院落的时候就已经觉察出不对劲来,似乎私下有人盯着自己,但貌似又不是。

  “夫君,我好像,被人盯着了。”喜儿悄悄凑到元钺耳边悄声说道。

  元钺这才明白,原来他们以为自己不会武功,而更加忌惮喜儿的轻功!

  他吩咐道:“等会不要轻举妄动。”

  “嗯。”

  一会便有宫女打扮的下人过来,说要领文嫣去女眷用餐的地方。南梁的女人不似北渝那般豪放勇武,在宴会上一般是不能与男人同席的。她与元钺互看一眼,顺从地跟着那宫女走了。把无尽的留恋与哀愁小心藏在眼底,这是最后一面了也说不准。家国天下面前,这般小情小爱就是如此不值一提,如此轻于鸿毛,如一粒微尘,纷飞于她轻巧的转身和浅浅的微笑里。

  此时内厅的暗格中已藏好十名淮阴槽帮的高手,就等他们的帮主摔杯为号,按剑待发。

  “梅先生,这里请。”

  太监模样的宫人领着元钺穿过曲径通幽的园子,最后到达一间较大的厅堂,厅堂边的墙前种着这一排腊梅,此时正清香四溢。墙边不远处是另一道圆形拱门,门中写着三个不大的字“心静堂”,边上是一圈莲花刻纹,有个光头僧人拿着扫帚在内洒扫,想来是间小佛堂。

  元钺走过去,想里看了看,那宫人知道佛堂内藏了武士,正要劝阻,就见元钺只止步门口,不急不慢地双手合十朝内鞠了一躬,然后面如春风地重又跟着宫人进了大堂。

  堂内已是灯火通明,有乐队在一旁揍着清雅庄重的宫廷音乐,元钺手持一卷轴,低眼地跟在那宫人身后。

  此时有太监在旁高声宣读:“宣梅珑觐见!”

  谢玄在旁半起身引荐道:“陛下,这位就是苏某的好友,梅珑贤弟。”

  梅珑跪下,给堂上主位所坐之人行了一个梁国的礼:“在下梅珑,参见陛下!”

  在主位上坐着得其实是王允,王氏嫡房长孙气宇轩昂,假扮起皇帝来一点不心虚的,中气十足地笑道:“梅先生不必拘礼,不过是私下的聚会,还请抬起头来。”

  元钺举头,只一眼就断定眼前之人绝不是萧道衍!面太白,一个长期行军打仗遭了多少风吹日晒的将军怎可能如此面白如玉!高鼻梁,大眼睛,这不是王氏子弟又会是谁。

  元钺的一颗心落入了湖底,这是谢玄杀心已决抑或是依旧在试探?可依着谢玄的性子,当年他扶持箫道衍这个落魄郡王在朝堂里翻江倒海的本事,没有些果断狠绝,怎可能成事?

  元钺暗自苦笑,抬起头来冲着假梁帝道:“久仰梁帝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

  他转头朝谢玄笑了笑,如今杀心已决的除了谢玄,还有他元钺,今日他若葬身于此,大梁智囊、梁帝的股肱之臣谢玄将会是那个陪葬之人!

  “贤弟,你手里的卷轴是何物?”谢玄问道。

  元钺朝假梁帝做了个揖,道:“这乃是南北琅琊的原貌图,是我亲自画的,不知陛下可有兴致一看?”

  “地图?不过是地图而已,朕早就将琅琊郡的地图烂背于心,先生这图又有何特别?”

  元钺没直接回答,而是略带挑衅意味地笑起来道:“陛下看了便知。”

  这时那些宫人连带着堂外的侍卫面色紧张起来,谁不知道荆轲刺秦王的故事,元钺这是在试梁帝的胆子,真真是个笑里藏刀的勇士。

  王允看了眼站在角落里的淮阴帮分舵住上官荓,握着酒杯的手不觉又攥紧了几分,实在不行摔杯就是了,看着梅珑这病怏怏的样子,想必也不是什么狠角色,他王允也不完全就是个只会舞文弄墨的窝囊废,就算图穷匕首现又怎样?

  “拿上来,给朕瞧瞧!”

  元钺双手托着卷轴走上前去,几个看似壮硕的侍卫过来收了梁帝案桌上的点心茶水,收拾完了也没有要下去的意思,就那样端着盘子站在边上,虎视眈眈地瞧着梅珑。

  元钺觉得好笑,因为卷轴里根本什么都没有,他将卷轴轻轻放在梁帝身前的梨花木桌案上,像是存心玩弄这帮侍卫似的,以极慢的速度打开。

  不仅王允捏着杯子一头汗,边上宫人侍卫也是紧张得大气不敢喘。

  随着地图的展开,王允吃惊地发现,这图上竟然标注了北琅琊州各城的军事布防,不,是连南琅琊郡的军力布防也标注出来了。

  谢玄就坐在边上,也看到了那图,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无视礼节地走到地图跟前,低头看了起来,手心里暗自发汗,居然大体正确。这个梅珑究竟是何人?他到泰州的日子不长,也基本足不出户地在他的院子里养病,怎么会连梁国南琅琊郡的军力部署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等到图穷没有匕首现之时,大家方才松出一口气。

  不过那图,却让人胆寒。谢玄指着图,冷着脸问道:“贤弟,这是何意?”

  元钺朝后腿了一步,用余光扫着周遭的一切,一切可能会有暗格、可以藏人的地方,预想着听令于谢玄的高手会从何处冲出来,保护这位特殊人物。

  表面上,还还是继续他慢悠悠的作风,淡然笑着,答:“看陛下的表情,想必梁皇陛下您也在时时想着要攻占北琅琊才会将这布防图烂熟于心吧,而北边也觊觎这南琅琊许久,这南北之间流民甚多,想要派几个奸细搞清楚这些,并非难事。只不过……依在下看来,今年之内,必有一战。”

  “什么?”

  堂内许多人都不由自主地惊呼出声。

  王允赶忙问道:“梅先生何出此言?”

  谢玄手里攥着杯子,又看了一眼地图,依旧沉稳,道:“北琅琊的兵力并不足以在今年发兵南下。”

  元钺此时则沉默了,盯着王充手里紧握的酒杯,笑而不答。

  “报!急报!”

  此时突然有个信使闯入大堂,举着一个木盒,冲着堂内大叫:“阫城令史刘大人被杀!阫,阫城被攻陷了!”

  “什么!”

  那信使哐地一下将木盒丢进厅堂正中,一颗还冒着热气的人头从里头滚出来,众宫女惊叫出声,大家一片慌乱。

  谢玄也惊地指尖一颤,杯子从手中滑落,元钺顺手一捞,稳稳接住酒杯,此时的他,眼露凶光,平下总在微笑的嘴角,轻声道:“谢兄,已经开始了不是?”

  剑拔弩张只在一瞬之间,没等王允摔杯,上官荓从暗处冲出,一下子将刀尖指向了元钺心脏,可他万万没想到,不止他没想到,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那个跟谢玄一样的病秧子像是从他眼前凭空消失一般,只在剑尖离着他只有毫厘之时,轻巧地侧过身子,像是无畏剑锋一般,他身体几乎是擦着剑身,迎刃而上,鬼魅般绕到了上官荓身后,一手拔下发簪,将那尖角,在一瞬划破入上官荓的左眼。

  上官荓惨叫一声,用左手捂住鲜血淋漓的眼睛。

  高手,这个梅珑竟然是个能与上官舵主一较高下的武学高手!

  王允此时早已敏捷地逃向大堂后方的偏门躲了起来,众侍卫急忙退下,只留下淮阴槽帮的高手们,他们将武器用布条绑在手上,冲了出来——谢玄此前的交代:万一梅珑身怀绝技,或是他夫人冲进来,第一要务就是别让他们抢到兵器!

  而此时,文嫣那边的厅堂也被士兵团团围住,女眷们一片惊叫,四散奔逃,只剩下文嫣一人被围在中间。

  她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手边能拿到的只有蜡烛和摔碎的酒杯而已,她脑海里想的都是元钺,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杀出去,然后跟元钺死在一起!

  另一边的宴会大厅内已经战成一团,就在众高手要围攻梅珑之时,那信使从裤腿两侧抽出两把匕首,突然冲过去,瞬息之间割破了两位淮阴帮的喉咙,并将一把匕首抛给了元钺。

  这信使正是李长生假扮的,自从元钺被苏尚的人刺杀,生死未卜,他便急令捞出淤泥中的船片,准备渡江,集结北琅琊的武僧,并传令潜伏在南琅琊的和尚们到处搜寻元钺的下落。

  他坚信,他的殿下绝不会就这么轻易死了。不出所料,梅珑在南琅琊的消息很快传了回来。

  元钺在院落中以笛声传信,宴客厅旁小佛堂内的扫地僧便是北边的细作,当日偷听元钺在茶田前与文嫣亲热的便是他,他将梁帝宴请元钺的日期传了回去。

  阫城令史在睡梦中被李长生绑出了卧室,姜道成领着精兵部队,将令史府的人和军中要员一夜换了个干净,有的百姓甚至还不知道,一觉醒来阫城易了主,随后大部队才开始渡江。

  兵贵神速,李长生带着武僧绕开途中所有的重要城池,挟持着阫城刘令史直捣黄龙,终于赶在今日天黑之前潜入泰州城,一进泰州城,他便找了个角落,把刘令史的头给咔嚓下来,然后装扮成信使的模样,找到王家庄园,带着刘令史的还冒着热乎气的头,冲进宴客厅。

  淮阴帮的高手也不是吃素的,刚才是没有防备,这下有了防备,面对一个手上只有一把短匕首的李长生,可是占了上风。

  厅堂内一片厮杀,现在的梅珑头发披散着,如同一只恶魔,招招狠戾,连不小心靠近的宫女也没放过,皆是直中要害、一击毙命。

  殷红的鲜血溅得到处都是,厅内的侍女们边哭边叫地四散奔逃。元钺一边一刻不停地挥着剑,一边对护在身边的李长生叫道:“长生,别管我,谢玄!杀了那个谢玄!”

  李长生心领神会,不顾身边的刀剑,直直冲向谢玄,此时阿羽冲出来,跟瞎了一只眼的上官荓一起护在谢玄身前。

  上官荓只觉得此时眼前一片模糊,头疼得嗡嗡作响,半边身体开始变得麻木,他心里明白,梅珑那只簪是沾了毒的!

  “阿羽,保护好帮主!”上官荓死命地睁眼瞪着李长生,李长生一挥手,只一刹那,另一只眼睛一阵剧痛也什么都看不见了。他躲过的上官荓袭来的掌风,想要扯下他手里的剑,不料那剑用布条紧紧绑在上官荓手上,而两只眼都被戳瞎了的上官荓也拼尽最后的力气,与他死战。

  阿羽扛着谢玄就往外逃,此时门窗打开,阴冷的寒风灌进堂内,嘈杂的人声中,李长生听见元钺咳嗽了两声。

  只这一晃神,李长生立刻被上官荓的剑刺中腹部,他一脚将上官荓踹出三丈,而此时的上官荓也用完了最后的力气,吐血倒地不能起。

  另外有三名高手冲过来,在行动迟缓手中只有一把匕首的李长生身上划出几个口子。

  李长生不想与他们纠缠,一脚踢翻边上的酒壶,酒液浇在上官荓握着剑的手上,然后被李长生用烛火点燃,在上官荓的惨叫声中,缠在上官荓手上的布条被烧破,李长生终于把剑从他手里扯了下来。

  满脸是血的他,此时竟然露出了笑容,仿佛是来自地狱的笑,看得人胆寒。其中一名高手因为些许的恐惧朝后退了一步,可没等他那一步落地,还什么都没看清,只觉脖颈处一阵刺痛,余光中李长生手里的剑依旧干干净净、滴血未沾、寒光闪闪,而后一股滚烫而鲜红的液体才从他的脖颈处喷涌而出。

  这才是真正的魔鬼!

  道心远远看着厅堂里的一切,见谢羽将谢玄扛了出来,眼里便复又成了一片冷漠。

  梅陇和前来救他之人究竟是谁?为何会将传说早已失传的鬼门剑法演绎得如此出神入化?那个梅珑能在一招之内戳瞎上官荓的眼睛,就说明他的速度比上官荓要快,而那个信使,是比梅珑还要厉害的角色,恐是他自己对上那二位也未必能有胜算,世间竟还有如此高手,他逍遥阁竟然不知道!

  带伤的李长生已成魔,身后的元钺也早已杀成了血人,他拼命想去追上谢玄,哪怕王允也好,可身边的对手太多,太难缠,好像一个个杀不完似的……他的气力有限,只宜速战速决而不能久拖。

  此时,王允在厅外大喊一声:“退!”

  厅内高手一哄而散,上百名名弓箭手在厅堂门口和后方将元钺和李长生夹在中央。

  “射!”王允喊道。

  可一声令下居然无人敢动,王允纳闷,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们在等什么?射啊!”

  带头的弓箭手为难地说道:“大公子,大小姐还在里面!”

  “蓉儿?!”王允这时也顾不上逃命了,冲进厅堂,就见李长生举着一张桌板挡灾元钺身前,而元钺手抱着他最爱的妹妹蓉儿,一手持剑,架在了她白皙的脖子上。

  “蓉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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