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面,大厅的格局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据白珩说,在那一枪响了之后,周围的墙壁像活过来一样迅速移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缩进了里面,于是这里出现了两个门洞。我没有亲眼所见,不大能理解这个描述是什么意思,不过好的一面是我们终于看到了出去的希望。
我简单给白珩说了一下上面发生的情况,说我们遇到怪鸟是鬿誉不是唱橄榄树的齐豫,还有尸堆的事情。白珩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也没表示过多的惊讶。整个过程我都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小秘书在汇报工作,勤等着总裁给我批文。练九在一边也不怎么搭话,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们站在那两个门洞前面分别试探了一下,这两条路一眼都望不到头,浸没在浓稠的黑暗里,不知通往何处。我大喊了一声,听回音感觉异常悠远,心中更加没底。“两条路,怎么选?”我说。
白珩凝视着漆黑的通道,表情郑重得有点严肃。
练九手持烛台,烛光映照出他一双好看的狐狸眼,眼中光芒不定,他想了想,“你说呢?”
“不然抛个硬币咯?”我一紧张就爱随口说白烂话。
“找死,”他斜了我一眼,很有把握地说,“看不出这是奇门之术么。”
我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头,虽然自己得罪练九在先,但被个小男生三番四次教训确实有点囧。他这么一说我心中一片清明,辨认好方位,比划了一下,“休,生,伤,杜,景……这两道门,一个是‘伤’门,还有一个是……”
“‘死’门。”练九接道,语气听起来一点不轻松。
“偏偏这两个,这运气真是没得说了。”
白珩看我一脸忧愁,过来问我,“怎么了,这两边都没有把握么?”
“这个……”我想了想,说,“听起来是‘伤’门可能好于‘死’门啦,但其实会遇到什么都不一定的。而且,老实讲,这个地方越看越诡异,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我估计走哪道门都差不多,该来的总会来。”
白珩听了也没有说话,不知道是在考虑我说的内容,还是被这个现实给郁闷到了。
“所以我们分开走,”练九插言。我有点诧异地盯了他一眼,他没有搭理我,继续说,“这里有古怪是肯定的,分开走能出去的几率比较大。”
“不行,也许有道门根本没有出口。谁都不能冒这个险。”我否决了他的提议。
“两道门都是冒险,集体冒险跟分开冒险没有区别。”
“我不同意!抱团都不见得战斗力有多高,分开走更没把握啊。”
“你也知道的嘛,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练九一反常态很有耐心地跟我理论起来,“分开起码不会全折在一个地方。”他说完看向白珩,似乎在等他的表态。
我心里一凉,全折在这里,真的,会有这个可能吗?
我只是觉得这一路有点艰难,还没认真想过真的会有全都出不去的可能,恐惧瞬间爬上了心脏。
白珩没有表示异议,很淡定地说,“我也觉得分开走可行。”
二比一,事情已成定局,我还是有些犹豫,“可是我们有三个人……”
理论上练九专业知识比我过硬,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下我挺想抱他大腿的,万一遇到什么古怪东西他也能解决。可是白珩对这方面应该是完全不懂,让他一个人好像说不过去,何况他现在胳膊又骨折。如果白珩跟练九一组,我一个女孩子,他们估计也不会同意这种分配。练九注意到我纠结的表情,看穿了我的心思,有些负气地说,“你们一组,我自己走。”
我还想说些什么,看到他脸色不善又说不出话了。练九径直进了“死”门,头都没回。我叫了他两声他都没理我,那声音也很快消失在浓稠的黑暗里面。
“算了,白先生那我们走这边吧。”
这次换了白珩在前面照路,我紧跟在他右后方。这条路很安静,蜡烛的火光都没有什么波动。走在途中我不禁有些担心练九,他那边不知道会遇见什么情况,他一件能用上的装备都没有。也许我该态度坚决地拦住他,不过练九的个性也一直都不是我能掌控了的。于今只能祈祷好运会眷顾我们,说其他的都没什么用了。
约莫十来分钟,周围环境依旧平静得有些异样,这时又一个门洞出现在眼前,白珩先我一步跨了进去。
我有些征愣地看着这里,两整面墙,分割出排布整齐的孔洞,每一个墙洞里面都放置着一个竹筒。
“这是什么?”白珩轻声说了一句。
“白先生以前没有见过么?”
“没有。看来楚玉对自己家的了解真是太少了。”他说。
我从他语气中察觉到一丝不易捕捉的失落,于是斟酌了一下语气说道,“这应该是祖灵筒。我以为只有在云贵那边才会出现,没想到能在这里一次看见这么多。”
“祖灵筒?”他重复了一边。
“对,这是祖灵信仰的表现。用刺竹筒装上先人的头发或者骨灰,再有羊毛和米之类的东西。经过祭祀仪式之后,放置在家中,从前人们认为用这种方式可以留下先人的魂灵,保得家宅平安。”
“留住,先人的魂灵?”
“有种说法是人死后有不只一个魂灵,一个魂入坟墓进入轮回,一个魂守在家中荫庇子孙,也就是祖灵。”
“这么说他们都是白家的先人。”他看着满墙的祖灵筒,语气有点飘忽。
细看那些祖灵筒下面都有铭牌,铭牌上写着名字,白建元,白同洲,白子谦……一想到他们曾经都是鲜活的生命,如今却只成为这暗室中的一份子我心里也有些唏嘘。“是啊,他们都是应该是你的先祖。以前从未见过有这样密集排布的祖灵筒,这样看来,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个阵法的目的是要借助白家先人的力量镇住一个东西。”
“这么久之前的人,真的,还会有力量留存下来么?”白珩轻轻地说,有点像在自语。
“白先生是在问我么?”
“我不是质疑你的专业。”他说。
我笑了一下,“老实说我虽然做这行,但是我并不迷信。早先有很多东西我也喜欢用质疑的眼光去看,后来丁师父教会我敬畏,就算不相信,也不要去亵渎。但这个嘛,我相信是真的,祖灵是一种温和而强大的存在,他们用自己的力量保护着自己的后人不受到伤害。”
白珩安静地听完,没有说话。眼神依旧注视着满墙的祖灵筒,看到这么多跟自己有血缘上牵连的先祖,现在他的心情肯定是深受震撼吧。
半晌,我轻轻地提醒他,我们该走了,白先生。
他回过神来,点点头。
走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我们到来引起震动还是怎么的,一个高处的祖灵筒滚落到他脚边,发出格外清晰的响声。
我看到那个已经空了的墙洞,铭牌上写着“白同洲”。白珩把那个祖灵筒捡起来,拿在手里,样子有点出神。我突然想到第一趟进山的时候遇到的那个能在白日里用鬼打墙困住我们的厉害角色,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带上吧。”我说。
“带上?”
“祖灵是不会害人的,万一遇到什么古怪也许能帮我们避一避。单单这个落下来,可能就是机缘。”
白珩看了看手中的竹筒,把它放进了衣服内的口袋里。光线不太好,我没有注意到他一闪而过的古怪神色。
除了祖灵筒,这里没有再遇到什么东西,更多时候就是一直不停在走。前面有几个转弯的地方,好在也没有分叉的路,我们只要也只能顺着路往前走下去。我在心里不断回忆我们经过的路线,试图勾画出这里大概的样子,可岔路和绕弯的地方太多,我在脑中建构的地图异常混乱。
“嘶……”我缩了缩脑袋,这边潮气越来越重,一股阴寒之气从脚下蹿上来,直进入骨子里。我忍不住搓了搓胳膊,还是觉得冷得厉害。
“还行么,能不能坚持?”白珩略有些担忧的问我。
“不打紧,”我勉强打起精神来,强按住直跳的眼皮,“我觉得这条路不太对,我们快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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