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赵大宝他们家得往北边走，一个不算大的城市，地处三省交界，人员构成很复杂，平常搞点违法乱纪的事情也不太有人愿意管，各方势力交错，真真是鱼龙混杂的地方。
白珩问我们这一趟去是干什么，我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就如实跟他说了。白珩很感兴趣，表示方便的话他也跟我们一起去，一来他也好奇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二来还可以给我们一个照应。我担心练九不同意，出乎意料的是，他只说了一句，去没关系，只是到时候有什么情况怕顾不上其他人死活。练九这边一松口白珩当然是没有问题的。于是又变成了三个人一同上路的诡异格局。
我能感觉到练九对白珩的态度好了一些，大概是觉得既然不能置身事外不如抱定一条大腿。
车行到傍晚时候到了赵大宝他们家，我驻足看着依山而建的宏伟宅院，忍不住跟练九说，“是个人都比我有钱，我也想当这样一个地头蛇。”
练九说道，“哦，赵大宝他爹正在考虑给他找媳妇。”
我赏了他几个爆栗，练九龇牙咧嘴要扑过来打我。
赵大宝跑出来迎我们，一见练九老远便喊着“九哥”扑过来。我看着比练九体格壮硕一半的赵大宝抱着看起来没多少肉的小黄毛，嘴里喊着哥，不禁觉得有些滑稽。
赵大宝这边抒情完了，才注意到我和白珩。练九说我就是他师姐，赵大宝特别热情地跟我握手，架势有点像接待外国领导人，秦姐姐好！秦姐姐真漂亮！我乐了，说你还是直接叫我名字，不然我得叫你宝哥哥么？赵大宝也笑了，说姐姐真幽默。
我介绍说白珩是我们的客人，送我们过来顺路看看有没有可以买的东西。赵大宝握住白珩的手，一个劲儿夸白先生气度好，态度熟络得像是认识了万八千年似的。我猜他没少在交际场上混，小小年纪油滑得像个老王八蛋一样，不过长相倒是憨厚，让人生不起厌恶的心思。
练九问赵大宝何时带我们去看那玩意儿，赵大宝说不着急让我们在这边先住一晚，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他提前知道我们要过来的消息，给我和练九挪了两间屋子。白珩怕他为难，表示自己可以去邻近的酒店住一晚，明天再过来，赵大宝连忙阻止说，这哪儿行，说要重新给收拾出来一间。练九一抬手，说，“算了，我跟白先生挤一间。”我挑挑眉毛，谁知道他打得又是什么主意，好在白珩没有反对。
赵大宝引我们进去，我拽住练九衣角往里面走，一边小声跟他抱怨，“有钱也不带这么造的，瞧这门槛修的，我要是个子矮点就卡到裆了。”他好心提溜了我一把却说，“估计人家也不常接待矮出平均水平的人。”我翻了个白眼，余光瞥见白珩嘴角弯起一个弧度来。
光从赵大宝他们家建筑看不出来是个做不法勾当的，不知道还以为是退休老干部什么的，装饰品位都不俗。
大宝他爹赵鼎衢在客厅等我们。这是一个干瘦却很健朗的老人家，一双手没有什么肉，但是有力如同鹰爪。他戴着一副老式眼镜，隔着玻璃片能看到他眼里都是精光。赵鼎衢言谈举止透着种老知识分子做派，非常严谨有礼。
我悄悄拉着练九问，他爹这么有文化怎么给赵大宝起这么个不考究的名字。练九说赵鼎衢的意思是给赵大宝起个贱名好养活，毕竟他干的是挖人祖坟的营生，免不了有点迷信。我看赵大宝油光满面，一身懒肉，一看就是好吃好喝养这么大的，心想我爹当初要是叫我秦富贵说不定我也能有个小姐命，不用整日奔波。
“哎你说我要是叫秦富贵……”
练九眯着狐狸眼，毫不留情道“说不定也能跟他一样胖。”
我暗暗掐了他一把。
大宝他爹对我们态度倒是挺好，说一看就是有文化的，比大宝出息。练九也有礼有节地寒暄了几句，便提出要先看看那东西，赵鼎衢说天色都晚了不着急看，要我们在这里先歇一晚，等到青天白日里再把那东西拿出来不迟。
我们都有点焦虑，赵大宝嘿嘿笑着说，九哥你们别介意，我爹这人就是迷信。
作为客人我们也不能逼得太急，我说没事没事，那就要打扰一晚了。赵鼎衢对我笑了笑，我估摸着他是想和蔼地一笑，但是配合着精瘦的脸却笑出了一种诡异的意味，不知怎么的，我觉得这人身上似乎绕着点鬼气。我心中一动偷摸着掏了个铜铃铛出来，藏在背后，一边盯着赵鼎衢的动静。突然，铃铛响了一下，我一惊回头，却看练九对我做了个眼色，让我把这东西收起来。我心领神会地把铃铛捏在手里，重新揣好。
练九凑过来，悄声问我刚才是怎么回事。我不能确定，只好说可能是自己想多了。练九说赵大宝他爹很迷信这些东西，让我小心一点，不要犯了主人忌讳。
赵家父子招待我们吃过饭，再有的没的说了几句，见着天已经黑透，赵鼎衢先去休息了。赶了一天路，我也困得紧，于是赵大宝带我们去了客房。
这边安顿好，赵大宝便拉着练九去叙旧。我烟瘾上来，给自己点了根DJ，那种隐隐的不安又开始占据我的心头，让我心中烦闷。“连拓。”是白珩过来。我把烟拿下来，“白先生。”
我笑着问他，“这里住着可还行？要白先生跟小九将就一晚了，我弟弟他有时候不太懂事，但不是坏人。”
白珩眼带笑意点点头，他又问，“这家做得是扫仓的营生？”
我四下瞅着没人，才接话道，“嗯，小九以前帮过赵大宝的忙，两人一来二去就混熟了。听说赵鼎衢是老知识分子，考古专业的，文革时候吃了不少亏，后来就从公转私，不为国家考古，自己去刨古董了。”
“看样子是做这行很久。”
我把烟掐掉，接话道，“是啊，积累的人脉跟资源都不少，所以赵家在这一带手眼通天，赶上个土皇帝。”我笑了出来，“这也算是行业典范了。”
白珩勾了勾嘴角。
说了一会子话，白珩也要去休息，我叫住他，鬼使神差说了一句，白先生，万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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